满室静寂。
岑珩从酸劲中挣脱,冷静的大脑重回高地。
“阿酒,我觉得…”
不对劲。
“不行,我还是得去同他说清楚。早点断了念想都好。”
萧霜辰猛然起身,打断岑珩的话,抓着东西要去找段未。
今日因着要见岑珩,还特意打扮一番,长衣摆拖累了步伐。萧霜辰嫌麻烦,往后一踢,裙摆划出一道曲线落在手中,被主人接住,拎起来匆匆跑远。
段未蹲在桌角,抱着脑袋出神,在脑海里对自己的行为反复处刑。
萧霜辰扫视一圈,把脸色和身段都如同煮熟虾子一般的段未从角落薅出来,把脉。
段未想要抽回手,却被呵斥:“别动!”
“怎,怎么了?”
脑子不太正常,脸色不太正常,脉象倒是正常。
甩开段未的手。
“我问你,抓贼是怎么回事?亲手包扎又是怎么回事?”
段未脸上尚未褪去的红色,又加深了不少:“你怎得还偷…偷看我的信!”
萧霜辰不明所以。
“你是读书读傻了吗?给陶姑娘的,给我的,我本人还不能看了?”
“不是给你的。”段未急得语无伦次,“是给陶姑娘的。”
萧霜辰比他还急,怎么就说不通了。
跺着脚,一字一顿:“我!就!是!啊!”
“是给你姐姐的。”
岑珩灵光一闪,终于理清了这个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追过来点破。
“阿姐?”
段未迎着萧霜辰困惑的眼神,艰难点头。
整个屋子里顿时弥漫着诡异的静谧。
最后还是萧霜辰打破沉默,没话找话干巴巴地夸道:“手挺巧的,女红做得比我还好。看看这蚯蚓,绣得活灵活现的。”
段未弱弱地辩解:“那是祥云…”
“哦,祥云啊。挺好的,我会帮你转交的。”萧霜辰故作镇定,“行…行了,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快走吧!!再不走,她的镇定要装不下去了。
段未虽不知道自己的房间让自己走是个什么说法,但想到宅子都是人家的,也就释然了。约莫是看不上自己,要棒打鸳鸯,赶自己走吧。
读书人,该有的骨气还是要有的,段未“哦”了一声,翻出一个箱笼,将桌案上的书归拢到一起,背到背上。
在萧霜辰面前站定,弯腰深深鞠躬,箱笼没有固定好,里面的书卷顺着滚出来,尽数砸在后脑。
段未捂着后脑勺道谢:“感谢陶小姐近日的照顾,日后若有机会,定会报答。”
一举一动,看得萧霜辰一愣一愣的。
“哪儿去?回来,好好待着。”岑珩不忍直视,抓住段未,然后喊萧霜辰,“走。”
人在丢脸的时候脑子是一团糊的。
萧霜辰一动不动,段未应声出门。
“没说你。”岑珩脑仁疼,拽着萧霜辰出去,“跟我走。”
又是没有维持住优雅形象的一日。
萧霜辰丢人丢了个大的,饶是她脸皮再厚也扛不住,浑浑噩噩地跟在岑珩身后,一个劲儿地盯着脚尖往前走,头都不抬。
岑珩停下脚步:“喜欢荷包吗?其实段未绣的那个什么祥云真不怎么样。我也会,而且做的比他好多了,等过些日子我也送你一个。”
求偶期的岑珩知道俩人互相没看对眼,少了一个对手,心情不错,却依然记挂着萧霜辰随口一句夸奖,迫不及待地原地开屏,并不容拒绝地把尾羽怼到萧霜辰眼前。
“好啊。”
萧霜辰垂着脑袋杵在岑珩后背,声音闷闷的。
“怎么了?”岑珩失笑,“就是个小误会。”
萧霜辰锤他,力气都小了很多:“丢人的是我不是你。”
岑珩回身,伸出两根手指,在满头的珠翠空隙间轻轻拍了拍,安抚道:“没事,都是段未的错,都是因为他写得不清不楚。相信我,他现在应该比你还想逃。”
萧霜辰抬头,黑亮的眼眸一眨不眨:“真的吗?那荷包我要绣老虎的,特别霸气的那种。”
岑珩被盯得根本受不了,完全不考虑自己的实力,满口答应:“好好好,秀,给你秀个龙争虎斗。”
打肿脸充胖子一时爽,一直打一直肿。
晚上,岑珩抱胸坐在桌案前,对着一箩筐的针线犯愁。
不得不承认,这些玩意,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沉吟半晌,叫来墨竹吩咐了几句。
岑珩拍着墨竹的肩膀叮嘱:“要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悄悄的。”
墨竹郑重点头,领命而去。
稍晚些,两个女子从小门进了公主府,一个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另一个穿金戴银,妖孽至极。
此事被格外关注岑珩一举一动的刘毅注意到,认出了其中一人腰间带着花前楼的玉牌,他曾去喝酒见过。
“好哇,秦子琛。居然敢深夜同青楼女子相会。”
悄悄在门口蹲守了一个时辰,才看到那女子从小门离开。
一个时辰!
都能干多少事了。
刘毅激动得手都在发抖,终于能借机把碍眼的赶出去了。
岑珩抬眼看到又是从花前楼直接过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墨松,觉得眼睛疼: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穿成这个鬼样子过来,被人看到了说不清。墨竹呢?”
“墨竹哪里知道女红方面的事,属下在楼里打听到了,直接就给您带过来了。公子放心,属下小心着呢,保管没有旁人发现。”
*
日子转瞬而逝,开了春,三年一度学子们的大日子终于要来了。
离科考还有几日,萧霜辰焦虑不安,差点没守住道德底线去偷题。
但总觉得不安心。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打算去玉华寺拜一拜。
“可不能叫老秃驴认出来了。”萧霜辰捣鼓一阵,转过来,“碧桐,你看看,还能认出来我吗?”
“殿下,不是束起头发,贴上胡子就像男人的。”
萧霜辰卸下装束,又翻出一条面纱,遮住下半张脸,“那这样呢?”
碧桐看着她脸上薄如蝉翼宛若无物的面纱,给她戴上一顶帷帽,衷心劝道:“殿下,少看些戏文中面纱换头的邪术吧。”
乔装打扮好,揣着一块玉佩,去了玉华寺。
偷偷摸摸地到殿内。
环顾一圈,没人注意到自己,将玉佩供在佛前,拨开帷帽,跪在蒲团上,生疏地模仿香客跪拜的样子。为表诚心还鬼鬼祟祟上了三炷小指粗的香。
“阿九!”
尽管如此小心避开,还是被认出来了。
陶休休老远就看到前面那道探头探脑的身影有些眼熟,走近发现就是自己那视和尚为洪水猛兽的表妹。
“公主殿下不是说和尚的秃脑壳刺的眼睛疼,怎得来了和尚窝?”
陶休休语气随意,也没什么敬畏。
“这也能认出来?”
“我看你是被庙里的香火熏迷糊了。熟悉你的,一个背影就认出来了好吧?”陶休休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懂了,下次要从头遮到脚。
“你还没说,来庙里做什么?”
陶休休明知故问。
萧霜辰撞上熟人又被认出来,尴尬得紧,脸绷得紧紧的,硬邦邦地道:“没来过,好奇,看看不行吗?”
陶休休觉得好笑,指指殿内的菩萨像:“但是我可提醒你,她管求子的。管科考的文殊菩萨在另一个大殿。”
萧霜辰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慌乱。
什么玩意?
坏菜了,拜错了。
萧霜辰恍然大悟,内心把大腿都要拍肿了。
她就说!
她就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怎么管科考的怀里还抱孩子,她还强行把菩萨怀中孩子解释成即将下凡的文曲星才说服自己!都怪这些个菩萨都长得一个样,谁知道管的东西还不一样,竟划分的如此细致。
萧霜辰马上恢复镇定,理不直气也壮:“对,没错!找的就是送子观音,我想要个小妹了,不行吗?”
说着还双手合十,虔诚地冲佛像一拜。
案上的烛火闪烁不明,大抵菩萨是答应了。
“当然可以,大孝女。就不知道姑姑愿不愿意了。”
陶休休也不揭穿她,给她留点颜面。
远远地跑来一个婢女,脚步匆匆的,手中拿着一块祈愿牌,到跟前先给萧霜辰行了一礼,才递给陶休休:“姑娘,祈愿牌写好了。”
萧霜辰眼睛一个劲地往牌子上瞅:“阿姐,你求什么?”
陶休休手指勾起祈愿牌的穗子,拎到萧霜辰眼前,满足她的好奇:“如你所见,求姻缘。”
“什么?”
萧霜辰难以置信地看着陶休休,看她神情不似作伪,扶住眼前晃动不停的木牌,仔细地又看了一边牌子上的内容:“字好像写错了?”
“嗯?”
“字,字写错了。”
姻缘的姻写成了因果的因,一看心就不诚。
陶休休不甚在意地甩着祈愿牌:“约莫是婢女不识字,照着画错了。”
说着,手指微微用力,往后一甩,祈愿牌飞出去,稳稳地缠在树枝上,算是挂上。
“姑娘,要捐点香火吗?”
陶休休翻翻荷包,没找到铜钱,只剩几粒比较大的碎银子。
“有铜板吗?”
几人翻遍荷包,愣是没找到一枚铜板。
萧霜辰掏出一锭金子:“金子行吗?”
陶休休语气中掩饰不住的震惊:“你出门都带一整锭金子的?”
萧霜辰比她还震惊:“我又不是疯了?不是要捐香火吗,我想着礼多人不怪嘛,多花点是不是天上的神仙能多关照一些。”
“不用了。”
婢女劝她:“求人办事都还得送点礼吧。”
“不求,爱办不办。走吧,我带你去找文殊菩萨。”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萧霜辰头一回见人求神拜佛求得这般趾高气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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