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克内尔在很早之前远离教会生活,那时他还未成年,下定决心要去舰队街闯荡,而这个选择让朱丽恩颇为惊讶。
她一直在构想科林毕业后当上本教区的牧师助理,然后被委派到需要帮助的人身边,最后他的儿子会和一位同样虔诚的好女孩儿结婚,并生下几个可爱的孩子。
那次斯克内尔头一次与朱利恩有了冲突,在又一次和马修闹得不愉快后便一头扎进了舰队街。
其实他并没有离开多久,因为很快朱利恩就失去了亚当,马修帮不上一点忙,各种麻烦也找上了门。
斯克内尔还是回到了家里,那段时间他反而会经常去教堂,那是他唯一能喘口气的地方,他在那里得到了很多慰藉。
但当一切好转后他开始有了离开的想法,或者说是逃避。
在舰队街工作与保持信仰并不冲突,即使他的日常能触及社会的太多阴暗,那也无法动摇什么。
他的远离一方面是为了在朱丽恩和马修眼中证明自己选择的另一条路的正确性,另一方面,他有一种说不清的感受,他深感自己应该为他的本身忏悔,但当他跪在长椅上时,他的内心却在拒绝,他说不出口。
信仰的犹疑成为一个生活的缺口,那不只是工作能填补的,他惘然陷入时间在原地打转。
直到在春天的夜晚遇见莱德,命运没让他们在伦敦的雨中离散。
然而他的恐惧,他的忏悔始终没有离开过——斯克内尔意识到自己遗忘了一些事。
“哦,莱……”
斯克内尔睁开眼急迫想去寻找莱德,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被爱人注视着。
“科林。”明明是很小的空间,然而莱德的声音听起来很远。
红发的年轻人仍站在圣母子的前方,斯克内尔无法看清莱德的眼睛,他想尽力分辨未果。
但就在此刻,如神迹总是悄然降临般。
斑斓的光亲吻上莱德的红发,抚摸莱德的眼睫、鼻尖、嘴唇还有身体。
彩色的光辉落在莱德浅色的眼睛里,那里面原本盛满失落和思念。
他该怎么形容呢,斯克内尔想,他看见了一扇玫瑰花窗。
崇高又美丽,却很脆弱。
在二十年前,有另一扇彩色花窗很轻易就碎掉了,斯克内尔的记忆开始复苏,他想起了许多事。
“我做错了事,我有罪。”他向玛丽亚忏悔,向莱德坦白自己的恐惧。
“1963年的冬天,我做了一件错事。”
——
1963年圣诞前夕,波普拉社区得到一次在全国人面前演唱圣诞颂歌的机会,有电视台要在当天为她们直播。
儿童唱诗部排练到很晚,结束后小斯克内尔留在教堂旁的壁炉小屋里等朱丽恩接他回家。
等了很久,他又无聊又害怕,“Round yon virgin, mother and child”,哼歌时他突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小斯克内尔犹豫了一会儿,想那或许是朱丽恩来找他,便离开小屋飞快跑进教堂,然而里面空无一人。
他失落的想,或许是朱丽恩忘记了,他已经九岁,为什么不自己回家呢?
然而就在他从教堂侧后门出去时他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那吸引他走向另一侧。
他看见声音的来源是两个男人,他们在交谈,天呐,他们竟然像男人和女人那样亲嘴。
他们在,亲吻彼此,这个概念在脑海里一出现就让正处于偷窥者角色的小斯克内尔脸上发烫。
不,这是不对的,他们应该停下来,在这种神圣的地方,他们可是两个男人!
小斯克内尔心中升起一阵羞愤,他没有觉得害怕,只是认定眼前的事必须停止。
他不知道该怎么委婉提醒他们,急得抓头发,没多想就抓起一块石头,他本来只是想丢过去弄出些声响,但那块石头却直直砸到了教堂长方形的彩色玻璃上。
清脆的声音在夜晚格外明显,代表天国的蓝色和代表信仰血液的红色,两种颜色的玻璃以破损的形式混合在一起。
那两人被惊到就要离开,然而就在玻璃破碎的下一秒,警哨声突然此起彼伏响起,一束强光打过来把那两人照得无处可逃。
警察和人群像魔术般一下跳跃到小斯克内尔的眼前。
小斯克内尔夺路而逃,还没跑几步就被一双大手抓住,那双手掰过他的肩膀强令他目睹正在发生的一切。
马修站在小斯克内尔的身后,小孩子看不见大人的表情,但能感受到扣着他肩膀的手用力。
那两个男人很快就被带走,挣扎过吵闹过,也不过是多留下些八卦和闲话。
小斯克内尔十分恐惧,他感觉自己身上起了一层汗,因为他认出其中一个人是他的邻居,一位在码头工作的勤劳青年,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为什么警察会抓他呢?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终于小斯克内尔忍不住问道:“爸爸,他们会怎么样?”
马修回答:“毫无疑问会被带到监狱,因为他们是有罪的。”
小斯克内尔人没再追问,他直觉马修不会再和他讲更多的事。
青年果真没再回来,后来他的家人也搬离了波普拉区。
两年之后,小斯克内尔再次见到了那位年轻人,但在他身上再找不出以前的影子,那模样很可怕。
他感到害怕,那人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自己,如果他没有破坏那扇花窗,就不会吸引警察过来。
他从没和别人说过窗户的事,也没人追究过,甚至没人在意他当时出现在现场,因为他只是一个恰巧被忘记接回家的孩子,甚至还不幸目睹了一场道德败坏玷污心灵的罪行现场,所有人都说他们犯了罪,用鄙夷的语气当个玩笑话讲出来。
可那不代表自己没有错,反而斯克内尔心中产生了更大的恐惧。
马修对他说:“那种人不会得到宽恕,因为他们本身就带着恶果。”
……
“我甚至在之后忘记了他们。”斯克内尔低着头坐在椅子上,背部伛偻。
“我因为害怕埋藏了自我,自我又主动遗忘了恐惧的原因,你曾问过我我在害怕什么?我回答说我不想扰乱你的生活,那不过是个胆小鬼的借口。
我真正害怕的是被指责,被惩罚,被怨恨,我害怕因为我的忏悔从未得到过原谅,所以我就懦弱地把自己藏在名为正常的壳子里。”
他从1963年说起事情的经过,一直没有停下,直到他把最深层的恐惧全部剖析完毕。
斯克内尔本想沉默等待莱德的声音,但又想自己岂不是在强硬要求莱德做出审判,他不该把自己的爱人架在这样的位置上为自己做出原谅或是其他的评价,尽管在他心中的一个角落的确有声音叫嚣着判处他有罪吧。
于是他抬起头,他只有这样一句能称得上勇敢的话——
“我不害怕爱你。”
莱德·菲尔普斯一直在注视着他,光轻拂过玫瑰后转瞬而逝,在那光消失后年轻人的面庞重新变得昏暗不清。
斯克内尔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光的消失开始黯淡,就在这时他听见莱德一贯悦耳的声音响起,让他的心得到安慰。
“我知道。”
“我爱你。”
斯克内尔看着莱德一步步从暗处走过来,从容又坚定地站在他的身前,没有弯腰,只是用手指为划过他的脸颊,原来他不知什么时候落了泪。
他仰视莱德,莱德用浅色地眼睛看着他,轻声说:“我会为你擦去眼泪。”
斯克内尔终于闭上眼,让泪水流下,他感受到一个虔诚的吻落在自己的额头上,接着饱含爱意的吻则覆上嘴唇,他仰起头回应莱德,就以这样下位者的姿势任凭莱德掌控他的所有。
他沉沦在窒息感里,却又觉得这远远不够,他的恐惧仍在叫嚣,但那些恐惧全都抵不过莱德此时对自己的爱。
在莫大的快乐中,斯克内尔用怀抱拢住莱德,他听见莱德胸腔颤动的心跳和紊乱的气息,年轻人捧起他的脸,为他擦去最后一滴眼泪后说:
“你知道的,科林·斯克内尔,我没有你的信仰,但我也不想去否定你感受到的一切。我认为你依然可以去寻找光明,去寻找他,时间会给你答案,而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会惩罚我吗?
他是充满爱的。
斯克内尔顺着莱德的请求站起身,外面的阴云似乎已经散去,阳光从那扇小花窗照进来,给爱着彼此的两位世人蒙上斑斓的光晕。
莱德看向那扇窗户,“他们不是被你打碎的玻璃吸引来的,很明显警察早有准备。”
“可我……”
“可你应该早点提醒他们?不,科林,你还能怎么做呢?你当时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对他们的向往。真正错误的是那些偏见,高等权力允许我们被抓捕,给我们的天生本性安上变/态罪名。
但那些都过去了,科林,在1982年,你可以做你自己,你可以爱上任何人哪怕不是我,男人女人或你根本不想爱人,你不是被允许的,只要你的心还在跳动,你就拥有爱你所爱的权利。”
斯克内尔听莱德犹如演讲一般宣告他拥有的权利,年轻人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回响,震耳发聩,他被吸引跟上前行者的脚步,终于发现自己本就可以与对方并肩而行。
“在我的灵魂的黑夜,主动走进的黑暗,但我确信我已经手握温暖。”斯克内尔低语,虔诚亲吻带给他温暖的红发。
“如果我的生命失去你,那我将在无爱中度过一生。”
花窗是我最初起的名字,在他们出现之后,花窗很快就出现了,而这个场景是在上半年的某晚福至心灵速写下的,写到这里就意味正文马上就要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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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花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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