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谢怜抬起头,敛了笑,思忖片刻,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是我做了错事,才……”
千秋蹙眉,“她生你气就走了?据说师父中状元的时候就说自己成了亲,你到京城六年,却无人见过她,师父……师娘这气性未免太大了些。”
师娘。
谢怜一下笑了,也不知三郎听了这称呼会如何应答。
“师父笑什么?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
谢怜笑道:“他不是师娘,他跟你我一样,同是男儿。”
千秋目瞪口呆,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好道:“原来这样,对不起啊师父。”
谢怜道:“无妨,不过你刚才说错了,他不是因为生我气离开的,而是我……三郎他永远都不会生我的气的,他很好。”
千秋眉头紧蹙,心中有了某种猜测,不确定的问:“师父,师…他是不是……”
不等千秋说完,谢怜肯定的道:“不是,他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六年前,谢怜亲手将花城的名字写进族谱后,紧接着就独自去见了那位僧人,那位预知他与花城互为化劫之人的大师。
他想要知道花城的魂魄还能不能重聚,他又能为此做些什么。
“施主来了。”这是那位僧人见到他的第一句话。
谢怜行礼后,道:“大师知我要来?”
那僧人双掌合十,微微摇头,道:“时机到了,该见的人自会相见。”
谢怜恭敬的点头,道:“请问大师,我与三郎……还会有再见之日吗?”
僧人没有回答,却看了他脖颈一眼,谢怜下意识的就伸出手隔着衣物摸了摸指环。
僧人笑道:“古往今来,风流冤孽众多,道缘分不足,道世俗不容,实则非情之至也。情至则一往而深,一往无回。可越生死,时间,身份……一切外物。”
谢怜压住心中的激动情绪,诚挚请教道:“大师,请问我如何才能救回三郎?”
僧人道:“世间种种,皆为天定,因果循环,有分便有合。”
谢怜道:“那……什么时候合?”
僧人笑道:“此乃玄机不可预泄。”
谢怜听了,知道不便再问,只好道:“多谢大师指点。”
那僧人道:“施主心善德淑,必有福报。往后仕途坦荡,一帆风顺。”
三郎只是需要休息得更久一些罢了。
谢怜用这个理由,等啊等,等啊等,又是两年。
谢怜没有焦躁,没有崩溃,也没有痛哭流涕,反而觉得自己越来越平静,越来越有耐心了。
花圃里的花苗都换了几批了。
而他也成了史上最年轻的丞相,真的如花城离开时所言:“劫数已过,以后便是康庄大道,似锦前程。”
这一天,他照常与往日一样,最后一个离开皇宫。
走出宫门,风信驾着马车早已在外等候。
谢怜望了望已经暗下来的天色,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风信不放心,“这天色怕要下雨,少爷你……”
谢怜笑道:“风信,怎么每次我想独自走走,你都不放心呢?我这么大人了,就算下雨我买把伞就行,快回去吧,也不用给我留饭,我在外面随便吃点就行。”
“车上有便服,少爷换了再去吧。”风信叹了一口气,八年来,每一年的这一天谢怜都要独自走走。
也不知这一天有什么特殊意义。
谢怜一身素衣,胡乱在街上走着,停在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前,老板见到他,笑着道:“丞相大人来了,还是要一个蝴蝶糖人吗?”
谢怜点点头,等蝴蝶糖人到了手上,他特意把翅膀掰了一小块,然后将缺了翅膀的蝴蝶往身旁递去,“三郎,尝尝甜不甜。”
糖人老板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丞相大人口中的三郎是何许人也。
谢怜继续往前走,手里的蝴蝶糖人已经吃完,他又买了一盒点心,一边吃一边道:“三郎,这是你最爱吃的,你再不回来,我可就吃完了。”
没人回应,他理所当然的一个人把一盒点心吃完。
他继续往前,脸上忽然一凉,谢怜愣了愣,伸手摸了一下,没有流泪,那这冰凉感……
“哎呀,下雨了。”
“这雨怎么说来就来”
“收摊了收摊了。”
……
谢怜恍然大悟,低声道:“原来下雨了啊。”他又望了望夜空,还真是跟八年前一样的雨夜。
买把伞吧,若是淋了雨,三郎知道了定会生气的。
谢怜这么想着,便这么做了。
街上的行人都在往回跑,只有他撑着伞,不紧不慢的在街上走着。
雨越下越大,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各家铺子前高悬的灯笼在雨幕里散发着微弱朦胧的光芒。
很快,一些铺子关了门,连同灯笼也熄灭了,平日亮如白昼的京城夜市暗了下来。
然而,谢怜却依然行走在这黑暗里,雨水早已溅湿了鞋子,他一边走一边道:“三郎,别生气,我到家了就马上换。”
“真的吗?”
谢怜听见这声音,呼吸和心跳都要停止了。
他僵立在原地,怀疑自己还在梦里,或者这是幻觉。
然后他听见极为轻灵的叮叮之声混杂在雨声里,越来越近。
谢怜木然的抬起头,望见了不远处的红色身影,举着一把红伞。
一如初见。
谢怜愣愣的凝望着,然后揉了揉眼睛。
花城立定,那一只明亮如星的眸子,目不转睛地回望着谢怜。
谢怜手臂一软,伞掉落在地上。
没有一句话。两人都朝对方走去。
一步,一步,越走越快,然后,奔跑了起来。
投进阔别已久的怀抱时,谢怜不知打湿脸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但他知道,他,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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