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个啊……”余觞慌张地将袖子放了下来,正想随便说些什么敷衍过去,抬头一对上白清纯粹的眼睛,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又将袖子撸上来,将那伤口完完全全地暴露在白清眼前。
“其实我那天是偷偷去找你们的,没告诉父皇。母后知道后很生气,就打了我一顿。唔……有点疼。”
余觞低着头看自己的手腕,咬了咬唇:“不过没关系的,这些伤很快就好了,我都习惯了。”
“殿下。”白清皱眉时连他自己都未发觉,“你是金枝玉叶的三皇子,按照宫规,没人有资格对你动以私刑。”
余觞瞪大了眼睛:“真的吗?可是母妃说她教育子女天经地义。”
白清冷笑:“是教育还是虐待?你要是告到皇帝那儿去,你猜你父皇会怎么做?”
余觞又开始纠结,小声道:“但是被父皇知道的话,母妃会受罚吧。”
白清简直觉得这人不可理喻:“你母妃都这么待你了你还管她会不会受罚?”
余觞:“她毕竟是我母妃呀,虽然她总是怪我没出息,还总是让我多和大皇子说话,但我还是很喜欢她的。”
白清无言以对,有一瞬间他甚至想着这人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活下来真是命大。
但这个话题很快就被余觞轻轻揭过,因为他又提到了那位将白清丢下马只顾自己逃命的大皇子。
“啊对了,告诉你个消息,大皇兄伤得很重,太医只救回了一条命,但他以后只能坐轮椅了。”余觞叹了口气,“真可怜,他明明那么厉害。”
白清听到这个消息无悲无喜,只是腿侧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
很奇怪,明明都过去那么久了,伤口都结疤了,但只要一想起那几个晚上的折磨,总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颤抖。
余觞很快又重新高兴起来了:“皇后娘娘知道后特别特别生气,把大皇兄宫里的好多人都遣散了,问到你的时候直接发话让你回到五弟府里来啦。”
他雀跃地拽起白清的手:“所以以后我可以经常来找你玩啦!”
白清瞥了眼余觞拉他的手,勾了勾唇角:“殿下现在不过是觉得新奇,等劲头一过,便会去找其他玩伴儿了。”
“才不是!”余觞反驳过后又有点无奈,“母妃从来不让我找人玩儿,所以我从来没朋友。”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白清:“你可以当我第一个朋友吗?”
白清没有答话,余觞许是怕他拒绝,赶紧又说:“如果你答应,我可以天天给你做小甜饼,这是别人都没有的哦!”
那双眼睛闪着细碎的光,如同夜空中的启明星,漂亮且深邃,又暗含期待。
白清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幼年的自己,他似乎也曾小心翼翼地对着很多人说过:“你可以当我朋友吗?”
无一例外,得到的都是嗤笑。
这真是奇怪,一个是金枝玉叶的皇子,一个是日日担心吃不饱饭的乞儿,两者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但他就是想到了。
他本能地不想看见那双眼睛流露出失望。
于是他点了头。
自那以后,余觞每每得空便来府中找白清,一来二去,连余悸醺也阴阳怪气地说:“你倒是爱交友,本王都快认不清这是谁的府邸了。”
他和余觞交情算不上多深厚,但毕竟同是皇子,他也不能明着赶人。
彼时白清正靠在余悸醺怀里吃着余觞送来的小甜饼,小甜饼是真的甜,但正是由于太甜了,以至于有些腻。
白清看了一眼余悸醺,咬下一口小甜饼,吻至余悸醺的嘴边。
甜腻的味道在唇齿间化开,白清被某个忍耐力极差的皇子抱到了寝宫,到后面他被折腾得说不出话,但还是记得轻吻余悸醺嘴角,像妖精般勾着他的魂魄。
“王爷不要生气,我还是最喜欢你了。”
这般轻松的日子过了两月有余,由于太过自在,他差点忘了余悸醺是个皇子,忘了余陵还没死成,忘了三皇子与他关系再要好却也跨不过身份的鸿沟,忘了自己原本是游走于地狱手起刀落要人命的线人。
那是个极冷的冬日,王府后花园的松树上结了厚厚一层霜,府内各处角落都燃上了特制的火炭,夜半时分,空中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白清见了雪就激动,嚷嚷着要出去玩雪,最后被余悸醺以腿伤没好为由锁在了房里。
“王爷!”白清气得直接跑到他在的书房,难得露出这副气恼的神情,余悸醺看得煞是新奇。
“非得淋雪?”余悸醺捏着眉心略显烦躁,“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怕又发热?”
“你不懂。”白清竟然有些委屈,“我听过一句诗,他朝若是同淋雪……”
下一句他没好意思说下去,余悸醺却听明白了,他起身揉了揉白清的头:“乖乖回你自己的屋里去,不淋雪也能白头。”
白清还是很委屈,准备再撒个娇试试,余悸醺却往屋外走去。
白清愣了一下,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上去,乖乖巧巧地抬头:“王爷,你去哪儿。”
余悸醺眉间的燥郁又浓了些许:“余陵让人带了封信过来,请本王去他府上叙旧。”
白清直觉这是鸿门宴:“不去不行吗?”
余悸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勾起唇角:“舍不得本王?”
白清点了点头。
余悸醺踏出门槛:“入夜前肯定回来,不会让你独守空房的。”
余陵的府邸立于华春街的最中心,傲立群雄,远远望去,煞是显眼。
当初为了建造这么个地方,光是时间就足足花了三年有余,毕竟工匠们都清楚,皇帝虽然还没立下太子,但在心中,俨然已将这位当成了最后的继承人。
只可惜世事无常,回望当初的意气风发,再看今日的双腿残废,原先鹤立鸡群的府邸如今看来倒是更像囚笼。
余悸醺没带随从,一个人打着伞进到正厅时,忽然听见转角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他脚步顿了顿,没声张,紧接着,一群下人呼啦啦地进去,将一个满手赤红的侍女拖了出去。
那侍女十个手指的指甲被生生拔完了。
余悸醺面色不变,当没看到,收了伞,走进正厅和余陵打了个招呼:“大哥。”
“哟,五弟来了。”余陵笑着将染血的剪子扔在一旁,而后慢条斯理地将手伸进水盆里清洗,“下人不听话,让五弟见笑了。”
余悸醺点点头:“不听话是该好好治治。”
余陵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站着做什么,倒显得我们生分,坐吧。”
余悸醺便坐下了。
余陵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五弟最近风头很盛啊,前些□□堂上丞相对你可是大为嘉奖。”
余悸醺谦虚道:“大哥过誉,不过是赶巧罢了。”
“嗯,也是。”余陵点点头,随口道,“如今本王残废,朝堂上的事可都得倚仗五弟了。”
余悸醺没有说话。
“五弟怎么不说了?”余陵阴恻恻地看着他,“有何不能说的,本王一个废人,对五弟可产生不了半点威胁。”
余悸醺终于开口:“大哥莫要这么说。”
余陵嗤笑一声,望向窗外,雪下得愈发大了。
“五弟,可会舞剑?”
余悸醺弄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只通些皮毛。”
余陵依然望着窗外:“今日雪这么美,错过倒是可惜了。本王如今瘫痪在床,又不忍辜负这雪景,索性……”
余陵笑着转头,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似的:“五弟,去雪中舞剑给本王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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