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焕成虽然和罗淼决裂致使平叛大军一分为二,但两边都有探子去探听对方的情报,且他们都知道这一点。
因而次日未到,杨焕成就得知了女帝在罗淼那里的消息。
次日一早,他便带兵来到了罗淼营地前。
罗淼自然不爽,但对冷瑶而言,倒是送上门的一桩好事。想要对抗叛军,第一步就是要将决裂的启朝大军再度合二为一。冷瑶便趁此机会,命令两人合营。
而罗淼和杨焕成虽然谁也看不惯谁,但都不想女帝落入对方手中。于是,面上其乐融融、喜气洋洋地合成一军了。
冷瑶本以为两军合在一起后,能想点退敌的法子。可实际上,杨焕成每天都想着怎么讨她欢心。像是不顾罗淼反对,带她骑马巡视军营。大清早带着一束刚摘的花离在她营帐前请安。总是来和她扯些有的没的,明里暗里都在说自己有多关心她。女帝大可放心依靠他。
他这般殷勤,罗淼更加看不惯。只要他走了,罗淼就会立即跑过来,义正言辞地痛批月山王各种逾越之举,还上书希望女帝重重治他的罪。
好不容易能商量如何对付叛军了,他俩率着各自的部下就围在桌前只顾冷嘲热讽。
商量了一个上午,除了让冷瑶知道点他们各自的不是外,什么都没商量出来。
冷瑶来维州已有七日,启朝大军就做了一件事,派几个探子潜入维州城。可这一件事,还在第二天被敌军发现了。
几个探子被放干血,丢出了维州城。
他们的尸体刚拖回来时,军中大夫都有些奇怪。身上明明一个伤口都没有,却都失血而死。
等到大夫们再仔细一检查才发现,他们浑身都有细微的血点,似乎血就是从这些点里被抽走的。
探子们虽然没带来维州城的消息,却带来了苍狼。他跟着探子们身上主人的气味,来到了启朝军营内。
当主仆二人再次重逢时,苍狼尤为激动。整个营地的士兵,都看见他把姜执压在地上不停地舔来舔去,笑意比天上太阳都要灿烂。
很少人知道苍狼是妖,还是一条灵智未开的狗妖。所以众人都误会了,看向主仆二人的目光越发微妙。
姜执岂不知道周围是什么目光,可让苍狼恢复原身,那苍狼是妖的事就暴露了。人族向来忌惮妖族,这些人得知身边有只妖后,指不定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于是他只能不断下令,让苍狼赶紧从他身上起开。奈何苍狼实在太激动了,不论主人如何愤怒都一概不闻,只等自己满意了,才松开手盘着腿坐在旁边,歪着脑袋开心地看着主人。
姜执跟着坐起身,看着面前没心没肺的苍狼,重重叹了一口气。又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半是生气半是无奈。
狗是自己养的,除了认命还能怎么滴!
他又重重叹了一声,道:“你满意了吧!满意了就把你那副狗样收了!”
苍狼神色随即一变,麻溜地从地上站起,重新变回那个高冷缄默的侍卫。
周围士兵只当看了一桩异闻,和身边人说了几句后,就散去了。可站在人后的夏宥期却疑惑起来。
在探子没去维州城前,苍狼一直未归。而现在,苍狼在探子回来后不久也回来了。也就是说,苍狼是跟随探子身上姜执的气味,找到这里的。
那几个探子从未接触过姜执,最多和姜执在同一片地界待过,苍狼依旧能闻到他们身上属于姜执的气味。
可当初他们从维州城逃出来时,苍狼却没跟来。是有人故意擦去了他们离开的踪迹,还是说有别的原因?
夏宥期想起了那被暂停的街道,天下可没有妖能做到这一点!
他抬头看向天,瓦蓝澄明,高远无边。
看样子,孟丹生身后也有高人相助。
广袤的的荒地上,除了远处几点营帐和更远处操练的士兵,就只剩个夏宥期穿着一身素锦雪衣仰头望着蓝天。
灿烂温暖的日光落下,使得立在蓝天下的白衣公子更加明亮起来。从侧面看过去,仿佛就是个温良无害、谦谦雅致的公子。
可等冷瑶走过去,那公子转过身,眉眼一抬,广袤的平原瞬间冷了下来。他玉容笑意浅浅,眼底却泛出淡淡凉意,即便如此明媚温暖的天气也化不开。
“陛下?有何要事?”他问道。
冷瑶徐徐走近,停在离人两步远的地方,垂眸沉吟片刻后才道:“我们到维州城时,遭遇的诡异情况,朕曾见过。”
当初秋猎上,她被一群妖物逼至绝境时,天地万物也是暂停,身着红衣的芜荟缓缓落下。
如今相同的能力再现,她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夏宥期关于芜荟的事。
然而就在她犹豫之时,夏宥期却道:“陛下有应对之法?”
她微微一愣,缓缓吐出一句:“不知。”
“那就不用说了。”
夏宥期还是那冷冷的笑,只不过柔缓的语气中微微渗出点别的好意。可惜那点好意太过微小,冷瑶并未察觉,只当他不在乎这没用的消息,低着头小声说了句:“朕知道了。”
说罢,转身离去。但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背对夏宥期说道:“明日,月山王将要攻打维州城。”
夏宥期好似知道这个结果,面上没有丝毫意外,静静地看着她逐渐远去。
女帝来了,那启朝名义上的统帅自该由冷瑶担任。罗淼看不惯杨焕成整日缠着女帝,进言责罚杨焕成不成,便改为建议月山王出征收复维州城。
只是就算冷瑶想早点结束战争,又该怎么让杨焕成听话呢?
毕竟她这个三军统帅只是个吉祥物。
正当她为此苦思之际,杨焕成居然主动找了过来,愿意率军攻打维州城。只不过,罗淼必须出一半兵力。
谁都知道叛军势不可挡,罗淼只当他去送死,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盼着杨焕成出征,当知若得知这条消息后,立即赶到杨焕成的营帐。
彼时,他正和部下商讨明日攻城事宜,见知若匆匆闯进来,便站起身对部下们说道:“好了,暂时就这么定了,你们下去吧!”
几个部下没有多话,立即领命退下。
等到屋里只剩两人后,知若上前问道:“你要攻打维州城?”
杨焕成只顾收拾桌面上的令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知若再上前一步,来到他身边,语气急切道:“你我都知道,孟丹生有妖物相助,没那么好对付!你为什么还要去?”
杨焕成手上动作停了下来,转身看向知若,无比认真道:“为了赢得女帝欢心!”
刹那间,知若的心仿佛被什么击碎了,眼中光芒消失,无神地盯着桌上信纸,缓声问道:“我不想让你为难,所以从来没有问过你这个问题。焕成,在你心里,女帝是否比我还重要?”
说罢,又抬眸看向面前的心上人,满怀希翼。
杨焕成神色未变,回答道:“在我心里,知若,我可以为你去死。但在杨焕成心里,帝位才是他要追逐的。知若,我必须娶女帝。”
听到这个回答,知若的心彻底凉了。她笑了笑,感叹道:“你心心念念的女帝只想诛灭叛军,你日日提防的罗将军更是想你去死,所以他们才会希望你去攻打维州城。那你呢?焕成,你又是为了什么,要冒这生命之险?”
“我说了,是为了帝位......”
他还没说完,知若就冷声打断:“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打败孟丹生!”
“就凭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孟丹生!”杨焕成斩钉截铁道。
当年皇权势微,全凭孟丹生威慑各路蠢蠢欲动的诸侯王,而杨家也是那些蠢蠢欲动的诸侯之一。
罗家和夏家从来没和孟丹生正面对抗过,自然不了解孟丹生。可杨焕成非常清楚,孟丹生叛变,绝非不满女帝,而是想要诛杀那些围绕在女帝身边的佞臣。
以孟丹生的愚忠,只要知道女帝在启朝大军中,定会退兵让出维州城,以供女帝驻跸。
届时,他再派罗淼的兵追击逃走的叛军。孟丹生不会手下留情,罗淼必定损失不小。
他就是最后的赢家。
可知若并不知道这一切,她伤心杨焕成的执迷,落寞离去。
次日两军城下对阵,果不其然,孟丹生听说女帝来到启朝大军中后,立即卸旗退兵。
杨焕成随即下令追击残敌,而他自己则领着月山军众立在维州城门前,恭迎女帝入城。
至于那些追击叛军的将士,最后只回来一半的人。
罗淼也是没想到,孟丹生居然会主动退兵。他看着城门下得意志满的杨焕成,气得脸色铁青,却不得不走过去,满脸堆笑地恭维几句。
自从叛乱生起,启朝终于夺回一城。
可启朝大军入城,却并未看到百姓们鼓瑟吹笙、夹道欢迎的景象。百姓们都躲进了屋里,或者逃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宽广的白石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可怕。
从以往经验来看,朝廷军队夺回失地后,第一要做的就是清算那些变节之人。
三百年前,修建西京行宫的徭役揭竿而起,霸占西京称王,后来启朝大军诛灭叛军,也屠尽西京城,鸡犬不留。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仅仅是西京官员百姓跪拜过叛军。这是对皇帝的不忠与背叛,背叛皇帝的人,都得死。
一百年前,钦南守将不满朝中官员层层克扣军饷,带兵入京面帝,希望皇帝能彻查克扣军饷一事。
然而皇帝追查的,却是他没有诏令入京的事。钦南驻军连同所有无辜百姓,都成了意图谋反的叛党。大火在钦南城中烧了半个多月,没留下一个活口。
就说最近的,二十年前墨阳侯叛乱,整个墨阳都被孟丹生启朝大军夷为平地。直至今日,墨阳还是一片荒地。
普通百姓不明白上面的局势变换,只能从历史中总结经验,得出一个结论:今日的维州就是昔日墨阳、钦南、西京。
得到这个结论了,那当然要赶紧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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