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就算罗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先帝是他毒死的,估计也没人敢吱一声。
但今时不同往日,月山王和栾阳王都在朝堂上。哪怕罗兴是清白的,都洗不掉身上谋害先帝的罪名。
更何况事情就是他做的,物证确凿,又有仙门法器验心,根本连辩驳都做不到。
谋害先帝,当诛九族。
罗兴岂会甘愿赴死,当着众人的面,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这里是望京,就算先帝是老夫杀的,你们又能耐我何!”
没错!望京是罗家的底盘。皇城内外,宫人、侍卫、禁卫军,都是罗家的人。只要他一声令下,今日大殿上就不会有一个活口。
就凭夏元基和杨焕成带来的那点人马,根本不足以抵抗望京数千禁卫军。
众人此刻也都明白过来,庆幸、愤怒、害怕、担忧,百官脸上写满了各种心绪。
杨焕成直盯着得意无比的罗彦,声音冷了好几度:“罗大人,你这是认罪吗!”
罗兴回头一看,狞笑道:“不!该认罪的,是你们!”
随即一声怒吼:“来人!”
片刻的功夫,驻守皇城的禁卫军如潮水一般涌入大殿,迅速将众人团团围住。
人群一片哗然,纷纷往中间靠去,生怕刀剑无眼伤了自己。
此时,一直未出声的夏元基终于肯开口了,还是那平静调子,像是说和的老好人:“罗大人,切莫冲动。别忘了,月山仙子还在此处。”
罗兴狠狠瞪了眼知若:“老夫当然知道她在,也知道修道者不能对凡人出手。宫里足足有两千禁卫军,老夫倒要看看,知若仙子能撑到几时!”
修道者一旦对凡人动手,必定会承受灵力反噬,轻则痛不欲生,重则走火入魔。
知若虽不能与他们动手,但从包围中带走一人,还是轻而易举的。她往杨焕成那边靠了一步,准备随时带人离开这里。
只是杨焕成有仙子相护,夏家兄弟可就他们二人。冷瑶坐立难安,忧心忡忡地望着夏宥期,正要开口,又听见下面夏元基道:
“罗大人,知若仙子能撑几时本王不知,但栾阳的精兵可是半个时辰就能到这大殿之上。”
他脸上微微带着笑意,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惊呆了在场所有人,甚至包括夏宥期。
大家似乎在回味他那句话,栾阳的兵怎么会出现在望京?
罗兴有些慌了,厉声斥道:“夏元基!你什么意思!”
夏元基缓缓走上前来,好声提醒:“罗大人,你自己都说,望京才是你的地盘,那望京之外的地方,自然就看不见了。”
想要称王,需放眼天下。罗家居安一隅,只图眼前利益,丝毫不在乎望京外的变化,连望京周边城池守官投靠了夏家都不知道。
杨焕成此时也明白过来,在他和罗家斗得你死我活时,夏家已经在暗处腾笼换鸟,悄然包围了整个望京。
他忽然感到一丝后怕,罗家虽然阴险毒辣、不择手段,但总归在出招。既出招,就能接招。
然而夏家不动声色,默默躲在背后,看似无害。可真等他们站到人前了,你才会发现自己回天无力。
罗兴并不相信夏元基的话,或者说不得不认为夏元基是在骗他。
“哈哈!”
罗兴再度大笑起来,高举着双手,慢慢退到禁卫军后,神色猖狂无比:“夏元基!那我们就看看,究竟是你的精兵先到皇城,还是老夫禁卫军先除掉你!”
眼见双方就要动手,知若目光一凛,周身瞬间爆发清辉,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带着杨焕成飞出大殿,消失无踪。
余下的人只愣了一刻,气氛重回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上面突然传来一声厉喝:“都给朕助手!”
说话的女帝迅速走下龙椅,来到夏家兄弟身前挡住,花容冷冽,声音决然:“谁敢动,朕就再请尊皇剑!”
众人神情无不一惊,尊皇剑的威力他们没见过,但也听人说起过。尊皇剑出,众生臣服,谁能不惧?
罗兴没了刚才的自信,不过态度依然强硬:“陛下是想步先帝后尘吗?”
“既然说起先帝......”
夏元基绕过冷瑶,站在了前面,没有丝毫面临大难的慌张,继续说道:“罗大人,你若真的对陛下手,这一次,可没有皇子继承皇位了。”
他的这番威胁远不及女帝的话,罗兴抬了抬眼,脸色十分冷淡:“无妨,杀了你们兄弟二人,找到皇长子是早晚的事。”
早在先帝在位时,罗兴就有了谋反之意。为了确保女帝第一个孩子出自罗家,他贿赂栖凰殿女官,使得罗家直系男子入殿无阻。
他从没打算隐瞒这件事,就是想让整个望京,不,甚至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女帝的第一个孩子是罗家的。
这样,罗家就能顺利继承启朝江山。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真正的女帝就在他面前,且永远都不会陷入必死的困局。
罗兴正要下令,殿外突然炸响一道惊雷。声音之大,气势之宏,震得大殿都在颤抖,簌簌落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冷瑶也不例外。等她再回首时,面前已经多了一道身影。
“呀!这好像不是望京禁卫军的动静吧!”夏宥期敲了敲扇子,笑得十分灿烂:“既然不是禁卫军,那就只能是我栾阳的精兵了。”
随后,又一个潇洒转身,面对着战战兢兢的百官:“刀剑无眼,到时候两军打起来,诸位大人也不知能活几个。不妨趁现在求罗大人开恩,放你们出去!”
众人一听,是这个道理。接二连三的,全跪在了地上,磕头求饶的声音此起彼伏,整座大殿鬼哭狼嚎,嘈嘈杂杂,烦不胜烦。
罗兴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丧子之痛尚未走出,又被底下百官一搅,立即勃然大怒,甩袖吼道:“杀无赦!”
离禁卫军近的官员最先遭遇毒手,吓傻了其余众人。
夏宥期紧跟着叫了一声:“快跑!罗大人要杀人了!”
余下的人骤然惊醒,像是得到什么命令般,不顾一切地朝门外跑去。顿时大殿上又乱成一团,哀嚎声、尖叫声、咒骂声,响成一片。
冷瑶只听见一声:“跟我走!”
等她反应过来时,夏宥期已经拉着她来到了混乱之中。有着仓皇逃窜的官员做掩护,他们一行三人很快就溜出了大殿。
然而外面等待他们的,是填满整个广场的铁甲禁卫军。
罗兴是打定主意,要灭掉所有知道当年事情真相的人。惊慌失措的官员们一逃出大殿,就看见乌泱泱一片铁甲执刀禁卫军。后退无门,前进无路,只剩一个“死”字。
官员们双腿一软,全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禁卫军放过自己。又转头信誓旦旦向罗兴保证,说自己绝不透露半个字。
当年谋害先帝时,罗兴连自己的心腹都除去了,今日又怎会相信这群墙头草。他一步步走出大殿,神色阴冷狠毒,丝毫不顾那些哀求的官员们,只盯着夏宥期三人,沉声吐出一个:“杀!”
一瞬间,冷瑶能感受到,那只一直牵着自己的手攥得更紧了。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夏宥期,不知道对方的行为单纯是因为紧张,还有一些担忧。
可担忧谁呢?
那些禁卫军举起长刀,马上就要奔涌过来。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她心里却十分平静,又向夏宥期那边靠了几分。
也许只有这个时候,两人才能光明正大地离这么近。近得能闻到对方衣物的清香,像是过去的回忆,青山、水田、茅屋、斗笠,宁静而悠远。
但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在禁卫军行动的一瞬间,宫门突然炸响震天的“轰”声,排山倒海的怒吼滚滚而来。
那是栾阳的兵马,如同暴发的山洪,摧枯拉朽,将这片乌泱泱的禁卫军冲得七零八落。
形势陡然逆转,罗兴却不肯罢休,只要杀了夏元基,栾阳来再多的精兵又如何。他怒目圆瞪,扯着嗓子嘶吼道:“不要管栾阳兵马!杀了栾阳王!杀了夏元基!”
在这混乱喧嚣的战场上,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更大的怒吼悲鸣盖过。但仍有一队禁卫军听到了他的命令,朝着夏家兄弟攻去。
只不过他们的动作有些奇怪,速度快得简直不像凡人。而且他们的目标,好像并不是夏元基。
场面实在太混乱了,仓皇逃窜的官员,四处砍杀的禁卫军,不远处短兵相接的战场。夏宥期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冷瑶身上,根本没留意到身后的危险。
“宥期!小心!”
夏宥期闻声回首,只见兄长挡在他面前捂着臂膀,鲜血哗啦流下。他立马紧张起来,冲到兄长前面打退那些怪异的禁卫军,又折身问道:“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自己小心!”
相较于夏宥期担忧急切的语气,夏元基的话就要平淡很多,仿佛在回答今天天气怎么样。明明手臂上鲜血直流,可面上依旧平静,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的目光深邃,越过逐渐疯癫的罗兴,看向昏暗空寂的大殿。那里面除了满地尸体,似乎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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