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离华默默将递过去的苹果收回,察觉到瑾殇脸上流动的异常情绪。
瑾殇叹了口气,虽满腹忧愁却无力解决。眼下,他另发现一桩蹊跷的事情,他接过离华手中的苹果,语气平和地说道:“臣有一柄短刃,名为蝶魄。”说着,瑾殇将蝶魄递给了离华,示意她接住,他则将所有苹果置于桌上。
离华稳稳地接住了蝶魄。
蝶魄刃身细长,刻着古朴的鱼龙纹,红蓝相间,锋利无比。
离华仔细地观察着它,在寒光闪闪的短刃后,瑾殇正意味深长地看着离华,那蝶魄在她手中没有丝毫挣扎,完全不似有灵气的法器,他眸中露出一缕惊讶又害怕的情绪,他接着深入道:“臣在身上设了一道灵障,公主试试能不能仅靠这柄短刃击破。”
每每到测试的时候,离华便会十分聚精会神地听着,浑身弥漫着似凶非凶的厉气,她紧紧握着蝶魄,用凛冽的眼神打量着瑾殇全身上下,像是在观察一只待捕的猎物。
瑾殇见她略有犹豫,补充说道:“公主放心,不会伤到臣的。”
离华问道:“这项测试是为了什么?”
“看公主有没有破了这结界的能力。”瑾殇认真地指了指四周的结界。这是他临时谎编的理由,只为激起离华心中强强的**,不再隐瞒真实的能力。
离华缓缓抬眸,坚定又邪恶地看着它,蝶魄在她手中泛着冷冽的光芒,一瞬之间,如一道闪电划破阳光,她带着它向他狠狠刺来。此番以身入局的举动让瑾殇既紧张又害怕,甚至离华这副狠心的模样还使他隐隐作痛,只见她直击胳膊上的一处,利刃深深地穿透衣裳揭开旧伤。
瑾殇隐忍地抿紧了嘴,脸微微抽动了下。
离华愣了愣,她从未刺过人,被这独特的感觉吓了一跳,握着蝶魄又将它取了出。这下倒好,瑾殇猝不及防地叫出了声,扭曲着眉头看着离华,酸楚道:“好狠……”
离华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知所措地看着瑾殇狰狞的表情,支吾道:“我以为需要很大的力气破掉这灵障……我去给你拿药。”说完,离华拔腿就要走。
“等等。”瑾殇下意识用那只受伤的胳膊拉住她,互相拉扯带来的疼痛,使得他再次低下了头,狠狠咬着牙缓下刺痛的撕扯感,轻喘着说:“蝶魄忠主…公主竟能轻而易举地用它刺伤臣,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练到玄台的?”
离华对此人不信任,这几日有意隐藏自己的实力。然而,她以为瑾殇只是夸大其词,或是为了激励她,才将练成控制法器这事说得困难。她没想到竟是真的,更没想到他还是有心眼的。
她微笑道:“师父对我期待还挺高,这才刚开始,就教我玄台境界的灵术。”
瑾殇听出来她是在阴阳怪气,他侧身望向远处,说道:“公主可知这曲子是从何传来?”
离华不屑:“不知。很难听。”
瑾殇道:“今日是守墨殿下的生辰,此曲是从北冥殿中传来。碰巧前几日,守墨殿下也达到了玄台境界。”
瑾殇一身的灵力是幸运得师父所传,对于神仙修炼的事情,他并不算真正了解,也只有听说的阶段。那守墨自小苦学,如今才得以玄台。公主体内的神力结界应当还没解除,这是她自身的本事。因此,他怀疑两种可能——
其一,离华入落霞前就开始修炼,才有今日的玄台;其二,或是离华入落霞时,在他不知情下,另外有人来教导她,才有今日的玄台。
这两种情况都很棘手,若是第一种,就说明公主有犯下落水之过的能力;若是第二种,就说明有人藏得很深,且目的不明。
怎料那离华轻笑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什么?”
“师父,”离华铿锵有力地提声着,似乎想让瑾殇听得更真切些,她说道:“我在这几百年,不可能一直傻傻等着您来。”
她朝瑾殇逼近说道:“您问我是如何做到的,无非是练啊。难道是我比守墨快,就是不对了吗?”
瑾殇解释道:“臣没有这个意思,是因大多神仙都需要花费很长的时日……”
“你不知道他们平时很忙吗?是我太快了吗,是他们太慢了。”离华低声狠狠说道。
听到此处,瑾殇心生惭愧,他竟然忽略了第三种可能,自作聪明地判断,不留余地地认定。在他刚刚说出的话里,没有一点在于公主自身的努力,也难怪公主对自己这般生气。
瑾殇愧疚得无措,一计之下摸着伤口露出难受的神情。离华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树阁中去。
片刻后,离华又重新回来,怀抱着各种小药瓶。
瑾殇不解道:“公主拿这些做什么?”
只见离华将所有的药瓶打开,说道:“你挑一瓶。”
瑾殇以为公主生气得想让他服毒自尽,他栗栗道:“公主,臣知错了,您饶过臣这一回吧。”
“师父不愧是凡间皇子,在君臣有别上,当真是做得非常好。”离华欣慰地拍了拍他受伤的手臂,继续说道:“徒儿还需师父教导,这受了伤可不行。”
瑾殇愈发感到莫名其妙起来,问道:“可臣是外伤,不是生病。”
“受伤吃药不对吗?我受伤了也是这样做的,你随便挑一个吃了,很快就能好的。你是不是没吃过天界的灵药……”离华对他的反驳感到怀疑,又对自己的方法深信不疑。她确实是实事求是,每每受伤、生病,她随意服药皆能慢慢痊愈。
瑾殇终于明白了矛盾之处,他纠正道:“这种伤应该涂药、包扎。”
离华眉头一皱,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可见瑾殇这副坚定的模样,她又有些犹豫,眼神不断在他和药瓶间来回闪躲,随后叹了口气,拿出一颗药丸一把捏碎。似乎是散开的药粉溅到了瑾殇的眼睛,他眼睛闪躲得向后躲了一下。那些药丸在离华指腹间就像烟花一般炸开,她不解地边做边说道:“这样子涂吗?然后呢?要用什么包,用什么扎?”
瑾殇摆摆手,驱散面前的粉尘,忍俊不禁地说道:“公主有时当真是纯有力气……”蓦地,他瞧见离华伸出的手指上有一处严重灼烧的伤口,而且还是新伤,他担心问道:“公主这手怎么了?有人进来伤过你吗?”他想起临枭的话,不免感到慌张。
离华淡然地将手收回,不以为意道:“昨日,碰了一下结界。”
瑾殇拿出一小罐药膏,低声说道:“公主每日取一小点抹上就好。”
离华从他手掌中拿过药膏,眼神中泛着新奇,闪烁着灵动的眼睛细细观察着这精致的小玩意。
她好奇问道:“你这是从哪来的?”
“凡间。”
离华将罐子举到眼前,贴近观察罐上的图案,其实只是些精巧的花花草草罢,她却露出那日看见落霞宫原貌一样的眼神,如同一面干净明亮的镜子,她又说道:“待我除了兰亭那些挟势弄权之人,我也去凡间看看。”
“挟势弄权?”
“嗯。”
离华转过头去,正好对上瑾殇那困惑的双眼,她缓缓放下药罐,收了神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问道:“怎么了…没有吗?”
只听得瑾殇认真又迷惑地回道:“帝君强大,无人敢为。”
四处弥漫着药粉的味道,药香醉人,使他们皆失了力气,不言也不语地站在原地。离华本自欺欺人地以为,帝君派瑾殇前来教导她,是计划偷偷培养她强大,蛰伏于此,好给那些挟势弄权之人致命一击。
她苦笑道:“我说呢,之前在天界闹腾,也不见谁敢越过帝君来压制我,我还以为是表面平和,背后有兰亭在苦撑。”
她想起自己初到落霞宫的时日。
那时,她觉得仙子所言有理,不能就此颓废,应放长眼光,或许终有一日能将功赎罪。一年一年,太阳升起又落下,她振作了一段时间,可久而久之,就撑不下去了,开始整日整日地嗜睡。
一日,她坐在檐顶,望着广袤无垠的天空昏昏欲睡。一缕莫名的凉意缓缓钻入她的身体,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处陌生的地方,手上紧紧握着福雷和祥雨。
她抬头,那墨云正狰狞着眼盯着她,一小仙跑进来看到这一幕,惊恐万分地大喊道:“快下凡救人!快下凡救人!”
她在原地不知所措,远处华亭传来声声鹤鸣,几只仙鹤在空中盘旋。她扔下福雷祥雨,乘仙鹤逃去。
她不知道仙鹤要到哪去,它飞了好久,身后的天界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忽地,仙鹤猝不及防地向后转弯,她从仙鹤上急速掉落。
离华从殿内猛然惊起,才发觉原来是噩梦一场。
她那埋藏许久的委屈终于爆发,她崩溃地痛哭起来,拖着长长的头发泪眼婆娑地来到树阁中,想看些竹简缓和悲伤。她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少天,好像有几百年,有时竟恍惚自己已白发苍苍。不过她清醒地记得,无能的爹爹从未来看过她。
天意弄人,她无意间翻开的那册竹简上,赫然写道:“低等法器,逍遥可唤;中等法器,玄台可唤。故法器不可轻易显露,也不可过分依赖,需牢牢巩固灵脉根基……”
她拿着那册竹简来到荒凉的门口,站了好一会,而后将大门狠狠关上。她又来到池边,梳洗着脏兮兮的脸庞,看着倒影的自己,她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爹爹,到底是您无能,还是设计诓骗于我……爹爹,您忙于政务,不仅忘了华儿无人教导,没有修为,还忘了华儿在外也见识了您的无情。”
离华将许久未打理的头发剪短,狠狠地将脸清洗干净,头顶上无数落叶肆意纷飞,她再不将脸清理干净,这池塘就要被那些枯枝落叶遮盖了去,她再不清醒,就会一直指望别人为她负责。
她认清了宫连的本质,却怎么也没想到,当年推她进落霞宫的千万只手中,除了爹爹的那一杯幸福酒,还有帝君早早相赠的那只银环。他们皆用“无能”的巴掌,将她猛然推进去,随后用莫须有的事情让她听话地待在这里。她只自嘲如同贪吃的孩童,旁人喂了一颗糖,就可以用糖堵着她的嘴巴和耳朵,对她肆意操纵。
……
北冥殿中一曲《阳春白雪》奏罢,将离华的思绪拉回,她突然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回道:“好。”
离华看得出,面前这人也有不为她知的计划,她不在意,也乏了去追问。
昔日她只等着人来放她出去,今日以后,是时候自己破了这结界。与其临渊依靠他人投鱼而食,不如退而结网。既然瑾殇拿真才实学教她,她便学,待她神通,有何可惧。
此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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