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男朋友?”
程文林的视线落在韶仆苍白的脸上,狭长的眼半眯着,看不出情绪,只是声音很冷,像冬夜的风。
程文榆猛地拉开和韶仆的距离,“虽然我同学这脸确实漂亮,但我又不是gay,哥你是不是魔怔了啊?”
顿了顿,他又搓着手重新靠近程文林小声嘀咕:“他叫韶仆,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着你今天能不能收留他一晚......”
程文林偏薄的唇勾起,似笑非笑地看向矮了自己近一个头的弟弟,“你的救命恩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用指尖把人推出去一段距离,“我以为你很清楚,我比谁都希望你死。”
程文榆哑言,颓坐在警局大厅的座椅上陷入沉思。
韶仆看着服务台前站着的男人,微低着头听面前的警官说着什么,沉默偏多,其余则轻嗯一声以作回复,似是见惯风雨的模样。
男人五官立体,眼窝尤其深邃,但看人并不深情,周遭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
“你这个样子回去肯定会挨骂吧?”程文榆打量着韶仆白T上染着的血迹眉头紧锁,语气有些懊恼,“可惜我前几天被断了生活费,要不哪用得着这么卑微地求他。”
高考结束这几天实在闹太疯了,花钱如流水都是小事,偏惹事他也是第一名,程文榆压根不敢喊父母来捞人,不然就不是收回副卡这种简单的惩罚动作了。
韶仆瞥到程文林手腕上露出的百达翡丽,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程文榆,他笑笑,善解人意地开口:“没关系,你们把我捎出警局就行,等晚点家里人都睡下我再偷偷溜回去,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这怎么能行?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让救命恩人在外流落算怎么个事?”见他这么说程文榆良心更不安了,他鼓起勇气重新走到哥哥身边,“哥,你也不想我就这个样子回家吧?到时候你也很难跟爸妈交代吧?”
程文林眼神也没分给他一分,落笔留下签字后利落转身离去。
虽然没吭声,但也没说任何拒绝的字眼,程文榆立马跑回去招呼韶仆跟上,带着人抢先一步坐上迈巴赫的后排座位。
程文林踩下油门,用最冷的语气说着警告,“这是最后一次。”
夜很深了,延伸向市区的马路畅通无阻,车内安静的可怕,只有愈发狂妄的风在怒吼。
程文榆偷偷打量驾驶座上的男人,故意用不太低的音量讲话:“抱歉啊兄弟,我这段时间资金受控,暂时拿不出什么报答你,等过段时间我爸妈心情好点,我一定重金酬谢。”
“我不是为了报酬才救你的,你不用谢我。”韶仆一脸真诚。
红灯,车停了下来,前排的男人很轻地冷笑了一声,“不用暗示我,我不会出一分钱,收拾干净你们都得滚出去。”
韶仆偏淡的眉微挑,好像是遇到个没什么良心的硬茬了。
车最终停在市区的某幢千万豪宅下,单价二十万一平,三百八十平起售,程文林住在第十八层。
房子很大,只配备了冷色系的必备家具,显得更空旷,人居住的痕迹几乎没有。
屋内干净的过分,韶仆几乎能在地板上看清自己的脸,此刻唇珠的伤口止了血,留下不大不小的疤。
坐了半天硬板凳的程文榆迫不及待往沙发上躺,被无情的男声制止,“给你们三十分钟离开这里,不可以留下任何脏东西。”
说着,程文林抬手放了个沙漏在桌上。
房间太空旷,安静的环境下砂砾流逝的窸窣声格外明显,知道对方性子的程文榆悻悻站直已经半曲的身子,连忙推着韶仆往客用的浴室走。
“等一下,”程文林叫住两人,他指着韶仆说,“你去卧室的浴室。”
对方从来不待见自己,程文榆不敢争辩,老老实实进了客用浴室,关门前他恳求:“哥,你找秘书送两套衣服过来呗,不然这洗澡还有什么意义?你也不想我裸奔的新闻登上头条吧?”
“你还有二十九分钟。”程文林没回答,自顾自倒了杯水喝。
“砰!”门被急吼吼关上,哗哗水声响起。
程文林将杯中的水喝完,拨通助理电话,“送两套年轻男生的衣服到香山一号。”
“好的,程总,需要什么尺寸呢?贴身衣物需要准备吗?”助理询问具体需求。
警局外,风肆虐的时候,薄薄的衣物紧贴在少年劲瘦的腰上,很细。
程文林回:“一米八出头,很瘦,衣服你看着买,不小就行。至于内裤,送L码的。”
助理很快赶到,低垂着眉眼并无过多探问,似完全不对上司的个人生活好奇。
“把桌上的车钥匙拿走,明天叫人把车送去洗干净。”程文林懒散地靠坐在沙发上,“另外,明天叫阿姨提前过来打扫房子。”
助理毕恭毕敬,“好的,程总,那我先离开了。”
助理的脚还没来得及挪动,却听卧室的门传来动静,年轻的男生裹着浴巾探出脑袋。
她没停留眼神,神色平静,没有好奇,只是安静带门离开。
混了泥沙、雨水的血污被洗去,韶仆的脸更白皙,热气熏陶下的脸透着红润,显得愈发乖巧怜人。
“程总,我来拿衣服。”韶仆走到男人跟前,垂着脑袋小声开口。
程文林盯着他,漫不经心开口:“桌上。”
少年裸露的背散布着凌乱的伤疤,颜色偏深,应当是早些年留下的痕迹,在光洁的肌肤上尤显突兀。
他并不像想象里那样干瘦,肌肉结实紧致,有并不过分的漂亮弧度。
“谢谢程总。”韶仆任由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流转,神色自若放下其中一个纸袋在程文榆门口才回卧室的方向。
程文林视线下移,落向他系得松松垮垮的腰腹部,下面此刻应该是空荡荡。
程文榆踩着最后倒计时走出浴室,他步态扭捏,时不时扯一下裤带边缘,表情幽怨,“哥,你这秘书可以换人了,衣服长一截就算了,买的这内裤是想勒死我吗?”
说着他瞥到穿戴整齐的韶仆,纯色的休闲服饰穿在他身上都出奇的好看,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程文榆眼神幽幽,将剩余的话都尽数咽了回去。
如果不是程文榆一口一个哥的话,韶仆并不觉得眼前两人存在任何亲缘关系。
程文林个子很高,约莫有一米九,外观身形都非常出挑,一米七出头的程文榆则是微胖的普通长相,倘若不是有钱傍身,他也就淹入人流中了。
钱多重要。
盯着最后一颗砂砾落下,程文林毫不留情地赶人,“你们可以滚了。”他眼神锐利,“带上你们那堆垃圾。”
台风将在清晨从浙江沿海地区登陆,沪市作为邻近区域也开始卷起狂风,程文榆在马路上直哆嗦。
“我叫了朋友过来接我,你跟我一块走吗?”
韶仆摇摇头,“不了,这个点我家里人已经睡了,我叫辆车直接回去就行。”
程文榆也不过客套一句,“那行,你把你手机号给我吧,回头我给你转十万块钱做感谢费。”
韶仆唇角勾起浅浅的笑,“不用这么客气,就只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一下。”
“你说。”
“我手机摔坏了,可能没法付车费......”韶仆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晃了晃,“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叫一辆车?”
这点钱程文榆当然有,他点点头,“瞧我这脑子,把这岔给忘了。”
“你把地址告诉我,我立刻下单。”程文榆特意打了豪华车型,“电话你还是留我一个吧,至少后续医疗费、手机维修费这种都是因为我导致的,该我出,你也别跟我客气,反正我家里不差这点,你不拿白不拿。”
能用钱斩断的恩情应该尽早了断,避免落了把柄在人手中,他妈从来都是这样教他的。
韶仆笑笑报出十一位数字,“那谢谢你了。”
“行,我朋友来了,这处不能久停,那我先走了,你的车三分钟后就能到。”程文榆潇洒上车离去。
红色法拉利在马路上发出爆裂的轰鸣声,消失在远处时,韶仆收了笑。
浴室的地面被处理得很干净,唯有雾气还没散去,似乎还残留着丝丝来自少年的特有气味。
玻璃门拉开时一道光反射刺了眼,程文林转身在脏衣篓里看到一个有些变形的手机,背部印着不知名的logo,屏幕四分五裂,甚至还保留着古早的刘海屏和home键。
程文林躬身拾起,边把玩边往客厅走。
雨还是细细飘着,优柔寡断地缠绵在落地窗上,楼下的少年站在风中,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这手机叫做废铁可能更合适,除了缝隙透出的微光一无所处。
程文林看着少年上了车,纤长的腕骨微曲,废铁“咚”的一声落入空荡荡的垃圾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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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没法往巷子深处开,韶仆拎着换下来的衣服往家里走。
老式居民楼的房子多低矮、破旧,重刷几遍的楼道墙壁依旧挂着“XX去死”“房屋租赁”“上门开锁”“驾照代扣”这样直白的字眼,韶仆目不斜视踩着水泥步梯往上走,他家在四楼,一个不太吉祥的楼层。
房子狭小,大概只有六十来平,装修已是二十多年前的过时风格,但胜在干净,瞧着倒也温馨。
韶仆径直去了主卧,一米五的大床上睡了个同他七八分像的小女孩,她眉心紧锁,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韶仆伸手掖了掖被子,把低温运行的空调往上调了几度。
在屋内沉默地坐了会儿,见小姑娘脸上的表情松懈下来,他倾身摸了摸女孩的脑袋,站起身带门离去。
三楼。
丁杰扯开一半的头戴式耳机愣在房门口,他看着韶仆脸上的伤口有些讶异,“所以你这么晚回来是去打架了?”
“嗯,救了个蠢货富二代。”韶仆绕过他进了屋,随手将周姐送的面包牛奶扔在丁杰的电脑桌上,“你手机借我一下。”
丁杰扬扬下巴示意他自己拿,他随手拿起一个面包往嘴里塞,丝毫不在意包装染上的尘土,“哦?能有多蠢?”
“如果三个明显混社会的混混约你去小黑巷玩,你会去吗?”韶仆将自己的支付宝界面亮给他看,上面明晃晃显示三十分钟前一个叫程*榆的账号向他转账十万元整,甚至还备注了“恩情难忘,自愿赠与”几个大字。
大概是他当时有意流露的可怜姿态起效了,程文榆当即就向朋友借了钱周转给他,该说不说也算得上是豪门里的第一“深情”了。
丁杰来回数了好几遍零,又抬头打量着韶仆脸上不轻不重的皮外伤,哂笑一声:“这生意倒是血赚。”
“不过,你真不考虑跟我来干直播?”丁杰惋惜开口,“就你这脸,往那一坐,啥也不用干,火箭就能满天飞,一晚赚十万那不是轻轻松松。”
“志不在此。”韶仆兴致缺缺地冷淡回复。
他走去阳台点了一支烟,吐出的烟圈被风卷走,只剩他孤零零一个。
认识了很多年,丁杰还是搞不懂他,不明白他的志究竟在何处。
地板这么干净,以后做恨,拿来当镜子使[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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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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