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早朝,李相黑着脸,一抬头,发现路今朝在不远处,朝他挑了挑眉。
一口血闷在心头,他对门生道:
“走,快走!”
路今朝看着李相飞奔的脚步,满意的收回视线,回身,发现荣绍生在殿外,眼神沉沉的望着他。
看起来,似乎比李相更对今日早朝的情形不满。
路今朝一脸莫名。
前世他毫无防备,当场被李相、御史等人以天意民心为由,在早朝上,请命威逼下不了台的时候,还是荣绍生,出声帮他撇清了云州天石的关系。
这会,怎么瞧着反而不满了,甚至隐隐露出了敌意。
路今朝微眯了眯眼。
他以前就觉得荣绍生有问题,好像见不得他好,但也见不得他坏。
路今朝走了过去,还没靠近,就听到对方冷若寒霜的嗓音。
“霁国朝堂,不是你的一言堂。”
话中含着警告。
路今朝笑了,不以为意: “早朝上,本王一句话没说,怎么就变成本王一言堂了。”
荣绍生像被他气到了,冷着俊容,胸膛起伏不定。
他盯着路今朝,像是想看出点什么,最后语气莫名,“你当真一点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
说完这话,路今朝反应过来。
萧无咎十岁左右,被出宫祈福的林妃,在京都郊外捡到,当时他身受重伤,醒来后便失忆了,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遂有先帝赐国姓萧氏,萧无咎,后被林妃安置在沈府长大。
前世路今朝有意识时,就是在京都郊外。
睁开眼,看到了林妃那张温柔的脸,还有系统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声音。
路今朝听出荣绍生的话中之意:“你认识我?”
荣绍生紧紧盯着路今朝,眸光闪烁不定,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撒谎。
良久,他紧抿了抿唇,神色恢复如常,冷声道:“不认识。”
说完他冷着脸,拂袖离开,留路今朝站在原地,挑了挑眉。
看来是认识了,至少有过一面之缘。
难不成之前结了仇?
路今朝思忖片刻,摇摇头,将此事抛之脑后,继续在萧鸷身上刷着好感度。
这一刷,就是小半年。
路今朝自我感觉,已经拉满了。
再继续往上刷,不是有没有上升空间的问题,而是他快忍不下去了。
路今朝独来独往惯了,压根不喜欢身旁时刻多出个人,尤其是那种小粘糕。
好在萧鸷不似萧烨林那般,整日王兄王兄的叫个不停,还爱挨挨蹭蹭的撒娇。
萧鸷从不与他撒娇,也不吵闹,待在他身旁往往很安静,出奇的乖。
路今朝与之在皇宫朝夕相处,其实挺满意,但萧鸷总喜欢跟着他。
一天十二时辰,路今朝除了睡觉,但凡消失一会,掀起眼皮,就能看到萧鸷寻来,生怕他不见了似的。
整日在他面前晃悠。
路今朝为了任务,又不能把人赶走,何况萧鸷如此,他也得负些责。
于是近半年以来,路今朝几乎一垂眼,都能扫到个固定的墨点风景。
因此,当北境边防传来军情,亟需统帅坐镇时,路今朝半夜在被窝里,笑出了声。
他要像前世那般,领军镇守边境去了。
正当理由,可不是他故意丢下萧鸷哈,好感度不会掉吧。
“军情紧急,本王即日出发。”
忧国忧民的摄政王,挥挥衣袖说走就走,早朝上,留下一群欲言又止的大臣,和龙椅上错愕望向他的黑眸。
路今朝一刻也等不及,次日就整顿好队伍,骑上骏马,天还未亮就要启程。
当然,他表面是十二分不舍的。
*
城墙之上,寒风猎猎,面对来送他的萧鸷,路今朝三句一叹,言辞间全是对景国在边境挑衅的愤怒与懊恼。
末了他耷拉着眉眼,不舍地轻拍了拍萧鸷肩膀,“别担心,仲父一定尽快回来......”
过去小半年,他和萧鸷各叫各的,反正王兄他不认。
而仲父这称谓,萧鸷也坚持不认。
萧鸷黑眸里倒映出的人影,俊美脸庞上的神情,满是离别的难受与不舍。
如果不是一边嘴角,止不住轻轻翘起的话。
萧鸷抿唇,眸色沉闷。
*
霁朝与北方景国的边界,仅一条淮水相隔,由于离得近,隔三差五便会生出事端。
加之两国实力都不弱,且都自诩前朝正统,因而谁也看不惯谁。
老宿敌了。
上一次大规模兴师动众,在**年前,荣绍生被拐到景国,在战场上当人质的时候。
当时两军交战,霁朝原本占了上风,渡过淮水,荣老将军率兵攻城,谁知猝不及防,在城墙上,看到了本该在将军府的嫡孙。
景国守城将领,一边将十岁的荣绍生捆住吊在城墙上,一边命人从后方包抄,将霁朝军队围起来。
情况危急,荣老将军为了国之大义,忍痛下令攻城。
不仅如此,身为一军统帅,荣老将军看出麾下将士的犹豫,不得已,做的很绝。
荣绍生不仅被活生生放弃了,为稳军心,表明绝不受威胁,荣老将军亲自持弓,将利箭射向被吊在城墙上的荣绍生,甚至叫麾下将领,不许动摇本心,亦持弓射之。
虽说没有一箭射中荣绍生,但此事,莫说对于年幼的孩童,就算是成年者,也是抹不去的阴影与创伤。
后来攻城不下,陷入僵局的时候,本该惨死敌将之手的荣绍生,不知如何做到的,趁夜逃出了城。
他的回归,瞬间让霁朝军队原本低迷的气势大涨,遂不到一日,城门破,景国败了,因此战伤了元气。
与霁朝议和时,如同壮士断腕,被霁帝狠狠宰了一笔,修养生息了好些年。
此战令霁朝人人欢喜,除了荣老将军和当日射箭的将领,虽说打了胜仗,领了军功,却总觉对不起荣绍生。
何况最后能胜,多亏了他。
至于荣绍生如何逃出来的,无人得知,早些年,曾说有人帮他,后来对此事彻底缄口不言了。
驻守北境的士兵,时至今日,仍有不少参加过那场大战者存在,路今朝镇守在北境的时候,没少听这些人闲谈。
一川之隔的景国,如今皇帝卧病在榻,膝下七子夺嫡,为了储君之位,正在八仙过海,各展神通。
其中不乏欲在边境有所建树,为当年战败向霁朝复仇,一雪前耻,好得到国内名望的皇子,派皇家军磨刀霍霍。
这也是路今朝坐镇北境的缘由。
荣老将军不在,有他镇守,才能压下那些蠢蠢欲动的心。
边境清苦,百里荒无人烟,很长一段铺满了漫漫黄沙,但路今朝十分习惯。
这条件,比他以往做任务去的初始位面好多了,路今朝甚至有种归家感,心情十分舒畅。
而最重要的,没有墨袍身影时刻在眼前晃荡了。
除了巡防,探查敌情,路今朝像前世那般,整日待在自己的营帐里,翘着腿,手枕脑后渡着悠闲时光。
偶尔,路今朝也会不习惯。
尤其是一大早,迷迷糊糊醒来,掀开帘帐出去,入目没看到熟悉的身影,他站在原地,有些懵。
以往在京都,天未亮,他穿衣出寝宫,一抬眼,定能看到萧鸷一袭墨金王袍,已然穿戴整齐地等着他一起去早朝。
这时候,路今朝总要磨蹭一会儿,才迈着步子,溜溜哒哒去上早朝。
天稍寒的时候。
萧鸷还会抱着件大氅,给路今朝备的。
关于大氅,是这样的。
正值年轻力壮,生龙活虎的摄政王,由于中毒数年,即便半年前,从魏王手里拿到了解药,依旧不幸的落下了病根。
不可见寒,不可见风,不可动怒,不可.....
总之,这位摄政王已经病骨支离,稍有不慎,就要随心意的命悬一线了。
“不要告知旁人,以免有人按捺不住狼子野心,此事只有你我知道,”
榻上青年咯血,面色苍白地边吃解药,边对身旁的小天子道。
“别担心,仲父会撑到你成为一代明君,君临天下的时候。”
萧鸷那时候没有与路今朝纠结称谓,只握住了他的手。
小皇帝似乎觉得有些冷,想给他捂捂。
路今朝一边心下感慨小孩真好骗,一边不停的给萧鸷灌输一种思想。
那就是,表面神采飞扬,能统帅三军的摄政王,其实已经病入膏肓,随时可能会一命呜呼,撒手人寰。
故而不能惹他生气,不能惹他情绪激动,不能惹他......总之,摄政王病弱矜贵得很,受不了半分压迫。
要不然,就准备给他收尸吧。
正因如此,萧鸷才会时刻在路今朝面前晃悠,换句话说,是非要路今朝在他眼里晃悠。
他好似十分担心,哪天就给自己的摄政王兄收尸了。
“会不会太狠了点,”系统劝道。
哪里狠了。
有前世之鉴的路今朝,毫不妥协。
他决心以最坏的结果来准备,给萧鸷早早上个牢固的枷锁。
即便以后,萧鸷连仲父人设都敢大逆不道,也得顾忌他病重之躯,惹急了,他随时一命呜呼给他看。
路今朝为了任务,一向不择手段。
他打算让萧鸷从小就明白,不想给他这个王兄收尸,就老老实实顺从他心意,压下任何可能激怒他的,不该存在的心思。
路今朝好像确实如愿了。
因为在他请命来边境,萧鸷原本极力反对,在他气极咳嗽声中,都抿唇沉默了。
路今朝也不愿他太担心,走前,特别拿出一大袋糖丸,示意自己的‘神丹妙药’充足,且他招来了盛太医。
盛太医已经学会了从善如流,谈及摄政王薛定谔的病情,都是:“陛下放心,只要烨王心情好,没有郁结,就不会犯病。”
路今朝在北境安定下来。
虽然一开始,眼前没有墨袍身影晃动,略有些不习惯,但他很快适应了。
可能他这人无情得很,走一路忘一路。
萧鸷用小半年给他养成的习惯,稍一不在他眼皮底下,没个十天半月,路今朝就抛之脑后了。
不知是不是有此感应,在路今朝掀起帘帐,已经不会再有片刻恍神,下意识去寻墨影的时候,一封信送来了。
午后,来自京都的信使,一落马,便直奔路今朝营帐。
信使哪里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只知是当今圣上,在他临行前,要他亲自交给摄政王的。
信使不敢怠慢。
“陛下亲笔,请烨王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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