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回来没过多久,文种就义愤填膺地过来了。
“太过分了,老百姓以后怎么活下去!?”听过文种的汇报,勾践怒道。
“文种太幼稚了,不能保护百姓。我以为亲自来向夫差告状,就可以解决问题。但谁知这是夫差的主意。”文种一脸悲愤与愧疚道。
自越国成为吴国附庸后,越国每季都要按规定向吴国缴纳粮食,虽然数量苛刻但还是在大家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但近来,监国王孙骆突然以吴秤替换越秤,单位重量相当于原来的一倍多,越国百姓几乎连种子都要上缴,生活无以维系。
文种此次来吴国送粮,目的就是直接向夫差揭露王孙骆的行为,但谁知毫无用处。
“据我所知,夫差不是目光短浅的人。”
范蠡沉吟道。
勾践看了一眼范蠡,这一次回来,他总觉得范蠡哪里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
“他也知道如果激起民愤,后果可大可小。”范蠡抬眼看向勾践道,“可能夫差想护短。”
“夫差要维护王孙骆?”文种不解道,
范蠡摇了摇头,“不,他背后的人。”
文种想了想,明白了范蠡的意思,“伍子胥。”
“对,”范蠡答道。
“又是伍子胥,”勾践突然咬牙切齿道,“如果吴国没有伍子胥就好了!”他们数次险些丧命,都是拜伍子胥所赐,“范蠡,我看夫差与伍子胥似乎不和,我们能不能从这里做文章,离间夫差与伍子胥的关系?”
范蠡却摇了摇头,“他们之间确有矛盾,但伍子胥与夫差的感情深厚,这点矛盾,还远未到可以离间的程度,伍子胥的确是我们在吴国最大的障碍,但现在还不到可以除掉他的时候。”
“不过,”范蠡话音一转,对勾践道,“这个王孙骆,我们倒是可以想办法除掉他。王孙骆是伍子胥的亲信,留他在越国始终对我们不利。”
“杀了他?”文种问。
范蠡道,“这是下策,杀他只会触怒夫差。我们要想个妙计,要夫差调走王孙骆。”
文种有些担忧道,“就算我们有办法调走王孙骆,可万一换来一个更糟糕的人……”
勾践道,“所以要令夫差派一个我们希望的人去做监国。”
范蠡似乎想到了什么,思忖了一会儿,便胸有成竹道,“我倒是想到一个很适合的人。”
“他会答应么?”勾践关心道。
“当然会,”范蠡笃定,“他性格贪得无厌。而去越国当监国对他来说又是一个肥差。”
勾践道,“你说的,是伯嚭?”
范蠡笑着点了点头。
三人将许多事情谈妥,安排好后,又像往常一样互相激励一番。
临走时,文种注视了范蠡一会儿,道,“少伯,这次来,我觉得,你……”
范蠡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文种,眼神中是询问的意思。
文种踟蹰再三,不知怎么开口,半天才低声道,“是我在越国没有照应好西施姑娘……”
范蠡摇了摇头,“子禽兄,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文种犹豫了一下道,“我只是觉得……你,似乎又压抑了许多……我知道,你现在很难……”
范蠡听不得这个,佯作轻松打断道,“谁不是在压抑着呢?”
但从范蠡故作轻松的样子中,文种只感觉到一种悲哀,但范蠡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么?谁又不是在压抑着呢?文种想到了滕珏公主,心中也是一片惨淡。
而后文种对范蠡道,“我们的坚持一定是有意义的,范蠡,一定。”
范蠡的目光慢慢投向了别处,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文种走后,范蠡便开始找机会实施自己的计策。
如今夫差答应三年不杀勾践,勾践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已经实现。而接下来,为了复国,还有许多要做的。换掉王孙骆是很重要的一步。
王孙骆是伍子胥的亲信,监国的主要目的,就是对越国进行更近一步的打击与控制。早些时候,缴收越国的青铜器,为了防止越国偷偷筑炼武器,甚至连青铜制的农具都不放过,就是伍子胥的意思。如今再次过度执行缴纳粮食的规定,又必定是伍子胥的指示,为了让越国国民空虚,今后无力反抗。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越国将被彻底掏空,就算有朝一日勾践可以回国,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换一个对越国更友好的人,给越国以喘息的时间及活动的空间,为他们今后的复国积蓄力量,这是非常具有战略意义的一步。
范蠡在林间有点心不在焉地料理着战马,一抬头却发现,伯嚭已经到了。
“大人。”范蠡立马换上笑容,走了过去。
“战马就是战马,看起来格外神气啊。”伯嚭瞧着这些马,赞许道,“大王说范大夫以前为越国训练过战马,看样子是真的。”
“大人谬赞了,”范蠡非常客气道,“大人要试马的话,我可以为您驱车。”
伯嚭还是瞧着这些马,跟一般聊天似的,“要范大夫做我的车夫?岂敢,岂敢。”
“大人何以这么说?”范蠡施施然一拱手道,“如果我做你的车夫你都不敢用,看来我是错看太宰大人了。”
伯嚭瞧了范蠡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范蠡话里有话地笑道,“在我眼中,太宰大人是一位敢作敢为,敢于面对挑战,敢于尝试的人。所以,我有匹上好的马想送给大人,他是上驷中之上驷,但并非每个人都能驾驭它。”
伯嚭眼珠一转,打趣似的说,“范大夫,这里只有你和我,不必绕圈子啦。”
范蠡也很赞同快人快语,“越国就是那匹良驹。”
伯嚭这种人,在官场混惯了的,基本就是个人精,范蠡一点,他就立刻明白范蠡的意图,试探道,“你们对监国王孙骆不满?”
范蠡颔首道,“范某最喜欢同聪明人讲话。”
伯嚭继续试探道,“你想我帮你们,把王孙骆拉下马来?”
“这方面我们自有办法,”范蠡转身看似去忙别的事,只是不经意似的说着,“只不过王孙骆下来后,我们需要一个更合适的驾车人。如果找一个比王孙骆更坏的人,我们不是自找麻烦么?”
伯嚭这就彻底摸透了范蠡的打算,两袖背后,自若问,“你们为什么觉得我适合呢?”
范蠡这回更是直言不讳,“因为大人够贪啊。”
伯嚭跟着笑罢,脸色却突然板了起来,一本正经道,“既然你们对我如此看法,我就把你们的事都禀告大王,让他把你们都杀掉。”
范蠡却完全不怕,或是根本没把伯嚭的话当真,“大人几时做过损人不利已的事?”
伯嚭这回又仔细打量着范蠡,只是打量范蠡的眼睛、表情,心中掂量了一会儿,才意有所会笑道,“范蠡你真是把我看得很透彻啊。”他问,“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我会有什么好处?”
范蠡笑道,“做越国监国可是肥缺,相信我不用向大人解释吧。”
伯嚭反问道,“但我现在的官位也不错啊。”
范蠡一付心中了然的样子提醒道,“大人的官位的确不错,只可惜你还有个上司伍子胥,伍相国。自从你上次接受我越国贿赂一事被他发现了,他应该一直在监视你吧?”
伯嚭指着范蠡道,“你还说,还不是为了你们?”
范蠡点拨道,“他监视的再严密,能监视到越国么?”
伯嚭听了范蠡的话,慢慢琢磨过劲后,不住摇着头道,“难怪伍子胥老要大王防备你,看来你这个人真是不可不防啊,哈哈。”
伯嚭说着,来回踱了几步,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范蠡。
“我说范蠡啊,其实夫差对你……”伯嚭咂摸了一下,“也不算太差吧,难不成,你还在这想着帮勾践复国呢?”
何止不算太差。
想及夫差,范蠡心中稍变,但脸色却依然泰然,拱手向伯嚭,表情略显认真道,“大人,复国谈何容易,范蠡别无他求,只求大人能让越国百姓过的好一点,大人和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伯嚭对他说的话显然半信半疑,他稍一迟疑道,“我看看吧,这个事,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大人尽管去考虑。我们做好了准备,随时配合大人的行动。”
伯嚭赶紧摆手道,“你可别这么说,好像我支持你们似的,我呢,只是配合,行个方便。”
范蠡笑了一下道,“好,那就请太宰大人配合我们的行动吧。”
于是,两人相视而笑,各有所思。
等伯嚭离开后,范蠡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每次看到这个人,他就能想到西施是被怎样逼迫来到吴国,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继续虚与委蛇。
他在草地上又独自坐了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继续训练着这些马匹。
近来,他总感觉心里容易累。
人的世界过于复杂,在与马相处的世界里,他才能获得片刻心里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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