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画猛然想起车上他说过的话，“自然有办法让她主动出现。”
“你说的办法就是和我订婚，为了气她？”
梁行思默认了她的说法。
柳画只觉得荒诞不堪，还有被戏耍的屈辱，“你和她的事，凭什么把我扯进来？”
“演戏而已，你不会有什么损失。”梁行思并不理解她的愤怒，低头倒出空了的弹夹，拿出子弹一个一个整齐放进去。
“这场戏爱谁演谁演，我不奉陪！”，柳画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气得不轻，她才不要为了柳棉的任性离开和梁行思演什么订婚的戏码。
从小到大她忍让柳棉的大小姐脾气已经够多了。
梁行思轻拍枪托装好弹匣，认真解释，“别人的效果没你好。”
他不像柳母一样打在脸上，羞辱的话却比那巴掌还狠。柳画感觉脸上消了的红肿又开始火辣辣的疼。
因为柳棉从小就看不起她，厌恶她一个孤儿却能和她共用一个身份，在柳家把她当奴隶呼来喝去，动辄打骂。
所以她的效果最好？
毕竟，只要是柳棉拥有过的东西，就算不要，扔了毁了也不会允许她染指半分。
他居然就这样把她的自尊踩在地上，还丝毫不以为意。
“那又如何？不是什么事都得按你梁行思的想法来！”柳画胸口起伏不定，呼吸都有些不稳，“你和柳棉闹别扭，哪里想过别人怎么误会我破坏你们感情？！”
梁行思终于正视她一眼，“你又是什么想法？”
“你去解释，这么做只是想柳棉回心转意，你和柳家订婚只会娶柳棉一个人。”
柳画脱口而出，她不想因为这破婚约背上什么勾引梁行思的罪名。
早在被收养后不久，得知柳棉爷爷因为帮过最低谷时期的梁家一把，两家有可能定下姻亲的时候，她就已经断绝了不该有的心思。
梁行思漫不经心勾起唇角，像在嘲笑她的天真，“柳家现在大不如前，只要能维持婚约，是你还是柳棉又有什么区别？”
柳画愣在原地，想到向柳母承诺不会和梁行思订婚后她的欲言又止。
柳母其实明白她没有插足柳棉和梁行思之间的感情？甚至在庆幸柳棉任性悔婚之后梁家还选择维持了婚约？
但是又不忿被她捡了这个漏，所以借机发泄，并没有多正当的理由，纯粹想打便打，想骂就骂。
柳画仿佛脊骨被抽掉了芯，原来她这么激动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在他们眼里都只是个笑话。
她的名声并不重要，她的意愿并不重要，她的存在只是给他们提供消遣——用来刺激别人的工具，用来维护利益的木偶。
但她已经不是10岁时被抓来“捐”骨髓也无法反抗的小女孩。
她已经长大，可以自己赚钱，也搬出了柳家，她不需要再当任人摆弄的傀儡。
“我不会同意的。”
柳画鼓起勇气说出8年前自己没说出口的话。
梁行思却面色没有任何波动，垂眸摩挲着手中的枪淡淡道，
“开个价吧。”
“啪——”
柳画心虚地看了看自己扬在空中的手，没想到自己会胆大到打他一巴掌，手都震得发麻。
她强装镇定收回手，微抬下巴，“你别太过分。”
梁行思脸上迅速浮现出红色的掌印，他脸色冷下去，捏起柳画手腕，一字一句饱含威胁，“是谁过分？”
柳画被他表情吓到，甚至怕他失去理智一枪崩了她，“我还分得清眼前和长远利益，要么你就真娶了我，要么你就老实去把柳棉追回来。”
她提出一个梁行思不会同意的条件。
梁行思果然甩开她的手，讥诮道，“你知道，我不可能娶你。”
即使早有预料，柳画心里还是不可遏制钝痛了一下，“那你就像个男人一样去追她回来。”
梁行思沉默看了她一眼，很久才开口，“难道你会追林霖回来？”
柳画不明白为什么话题转到她身上，但还是诚实回答，“不会。”
是林霖甩了她，她也没多喜欢他，为什么会拉下脸去追他？
她说完，透过护目镜看着梁行思，突然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他这样做不是想让柳棉生气回来求复合。
“你之前说选我效果好是什么意思？”
梁行思淡淡道，“她不清楚柳家现在什么情况，所以任性赌气提悔婚玩失踪。”
“柳家确实对我们家有恩，后续闹起来不好处理，找你是最好的办法。”
柳画又理了一遍来龙去脉才明白，梁行思不想再迁就柳棉的大小姐脾气，为了防止她后悔又要挟恩求复合，才借口续婚约堵住别人的嘴。
她又想起柳棉在梁行思面前只是个娇纵的千金小姐，从不会表现出对她的嫌恶，反倒伪装成对她关怀备至的贴心姐姐。
是她演不出姐妹情深的戏码，别人眼里她才是不识好歹的恶人。
知道梁行思不是因为觉得她低贱才利用她来恶心柳棉后，柳画酸涩的心好受了些。
但她还是不满，他自以为是地认为她能接受这些安排，在她不同意时就用钱来打发她。
不过这不是她希望他那样认为的吗？
她不想被他发现她藏在心里的那些旖旎心思。
可真的被他用钱应付时，又开始羞耻后悔。
“我暂时不缺钱，你和柳家的婚约你自己想办法吧。”
柳画有气无力说完，忍住鼻尖的酸意转身想离开，却被梁行思拉住。
她踌躇转身，听到梁行思问，“你能为了钱和林霖在一起，和我就演场戏也不愿意？”
他还戴着打靶时的黑色帽子，帽檐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锋利棱角分明的五官隐在其中看不清真实情绪。
“我...”
柳画思绪凝固，不知怎么回答。
她愿意陪林霖玩他想玩的“王子与灰姑娘”游戏，却忍受不了在梁行思面前这样卑微。
仿佛看穿柳画内心纠结，梁行思不再给她留任何余地，“我想让你同意，不是只有用钱一种办法。”
柳画当然明白，梁行思决心要做一件事，不会有容人拒绝的地步。很多事他不去用手段，只是不屑于去用。
她尝试谈判，“这场戏要演到什么时候？”
见她终于松口，梁行思语气也缓和许多，“柳棉回来认清现实之后。”
那就是让柳棉彻底对梁行思死心后，她就可以退出了。
柳画又问，“你打算怎么公布婚约消息。”
“实话实说。”
“什么意思？”
梁行思摘下帽子，抓了抓被压塌的短发，“感情破裂，改成和柳棉妹妹订婚。”
“你不怕被说闲话？这样大家都会猜是你劈腿才气走了柳棉。”
“我没有劈腿，不怕人议论。”
“梁行思，我记得你很在意自己的名声。”柳画觉得他想得太简单了，人言可畏。
梁行思不置可否，唇角浅浅勾起，“所以别人眼里我一直对她很深情专一不是吗？”
“他们只会认为我是被抛弃的受害者，何况实际情况就是如此。”
“我还顾及柳家恩情，守诺遵从婚约。”他顿了顿，依旧浅笑道，“到时候我和你因感情不合和平分手，也就顺理成章，没有任何可以被指摘的地方了。”
柳画完全无法反驳。
她一直认为梁行思在这么严苛管教下多多少少会产生心思扭曲，压抑反叛的思想。
但这么多年他都是光风霁月的作风，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处事有方，事业上也是诸多好评，她都以为是自己把他想得太坏。
今天才发现，他只是隐藏得太好。
其实从他专业熟练的持枪姿势就能看出，他骨子里压抑着蠢蠢欲动的暴虐因子和反叛精神。他无法正当途径宣泄出来，习惯了掩饰隐藏，只能通过这种兴趣爱好来体验暴力美学的快感。
“你能给多少钱，让我演这出戏。”
梁行思大概没想到她突然这么痛快提出交易条件，愣了愣，把问题抛了回去，“你想要多少？”
“我一分钱都不想要。”
“什么意思？”他以为她要反悔，眉头一皱，眼眸眯起看她。
“我要嫁进梁家。”
柳画一字一句坚定说出口，直直看着梁行思的眼睛，半分不退让。
她赶在梁行思开口嘲讽前打断他，“我们用婚约打个赌吧。”
梁行思薄唇翁动，眼中划过一丝诧异，提起了兴趣，好奇道，“赌什么？”
“赌你在柳棉回来前会爱上我，心甘情愿娶我。”
柳画攥紧拳头，极力维持声音平稳，不让颤抖的手泄出自己的底气不足与害怕。
梁行思静静看了她许久，“这个赌约对我有什么好处？”
“没有，但我会陪你尽心尽力演戏到婚约解除。”
柳画见梁行思脸色不虞，故意刺激他，“你难道真的担心爱上我？”
...
“没有。”
“那就是了，我不需要钱，我只要你在柳棉回来之前认真做未婚夫，像所有正常恋爱订婚的情侣。”
梁行思嗤笑出声，“你很有自信？”
“不，只是订婚后也算摸到了嫁进豪门的门槛，不试试我怎么会甘心？”
柳画越说越沉稳，手也渐渐没那么抖了，她将手背在身后偷偷活动放松一下刚刚僵硬到有些发酸的肌肉。
梁行思敛眉，像在认真思考，随后偏头看向草地上依然在不停移动的人形靶，沉吟后道，“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但是，先赢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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