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过节气氛替商铺招揽了一些生意，凌霄走过鞋店，装修与十年后相差甚远，简陋得比毛坯好不了多少。
能躲人的角落，他都没放过，收银台、鞋架、镜子。
若他也是个小萝卜头，在人家店里走来走去还好糊弄，可他身高近一米九，胡子两天不剃，青硬胡茬很有男人味，配合寸头，让人搭讪前都不禁掂量掂量后果。
一身水蓝色衬衫、青灰色羊毛衫，凌乱但款式新颖，绝不是90年代的孝山镇配得上的光鲜。
当然了，即使是30年后，孝山的主干道上，也不一定会出现这么个一丝不苟穿衬衫西裤亮面鳄鱼皮鞋的男人。
店主姐姐搓着手过来：“老板，来，来买鞋啊？”
凌霄低头，沉声道：“有没有见到花印？”
“花印？谁啊。”
真是关心则乱，供销社批的那套房地基还没开始挖呢，当然没人认识花印。
凌霄如同巡视自己的领地，迅速扫过整个店面：“一个两岁半的男孩儿，长得像女孩，白，眼睛大，个子到这。”
说年纪就差不多了，身高没啥必要，但凌霄描述得很认真，拿手比了下自个儿膝盖。
店主姐姐说：“哦，那我没见着，你儿子啊？你去前边裁缝店问问，他们家也有个小孩，也才刚刚三岁，兴许带着玩了呢。”
屈宁安居然当了十年裁缝，真敬业。
凌霄急着走，草草点头谢过，抬脚跨出门槛后，烦躁地搓了下手指，回头说：“人多的地方少带婴儿去凑热闹，一个流感就能要人命，不是闹着玩的。”
查宗贤耷拉着两条眉毛走进屋子，与凌霄擦肩而过，后者面目沉静地大跨步走了出去，徒留身后女人边给鞋子上油边摇头。
“嘿，这人穿得够骚的，大款哪，买了几大洋的鞋？”查宗贤伸出小拇指挠了挠耳朵，指甲缝里还藏着鲜红色的印章泥。
女人没好气道：“买个大头屁，自己家小孩跑丢了，跑来说些什么难听的话，该！”
门外锣鼓声如回声般渐息，查宗贤亲了亲儿子，戳他软嫩左脸蛋上的酒窝，逗两声，小心翼翼放到柜台后的摇篮里，随后探出店门左看右看。
“小孩丢了？”他有些担忧，望着远去的舞狮队伍，“这构成可复杂了，刚十字路口还有队送亲的呢，别给拐了。”
到了裁缝店外，凌霄才知道店主为什么让他来这儿找。
街道刚被挤得水泄不通，一辆大卡车寸步难行，几百米的路楞是走了半小时，这会儿在裁缝店门口停了，司机下车，屈宁安一脸兴奋地边跑边挥手：“我来搬哪，我来搬！”
司机取下车围挡的钩子，骂道：“娘希匹的，要不是太重了，老子就抬着来了，叫你去找老沈借个推车你不借，邻居都这么生疏啊？白耽误我半小时，加钱啊。”
屈宁安陪笑着，喜上眉梢，好像此刻说什么他都不会发怒。
他对着老沈小卖部的招牌抬下巴：“老沈那推车镶金的，我才不借呢，找他买包红塔山都得收我小费。”
一排三人座绿皮沙发出现在众人面前，油漆亮得晃眼，扶手是木头做的，花纹仿金丝楠木，还算逼真。
“小心，磕着，磕着了！哎哟！”屈宁安拍大腿，朝店里听收音机的屈伟大喊，“崽，来搭把手！”
屈伟正听小品听得起劲，才不管他爹又购了大件，赵丽蓉卖力地唱着“春季里开花，十四五六——”他啪啪鼓掌，咯咯笑冲他爹叫，“麻辣鸡丝！”
司机二人齐心协力三二一嘿哟，把沙发挪到了货厢的边缘，屈宁安怕把底部磨花了，不让拖着走，咬牙把脑袋憋得通红：“抬…抬起来！”
“抬你娘希匹的哟！”
力竭之时，旁边伸过来一只长胳膊，一股雅致的木香扑鼻而来，大手撑住沙发，就像千斤顶一样，屈宁安感觉全部重量都被分担过去了。
回头一看，是个打扮时髦的男人。
“谢了啊，师傅，待会进门喝点茶。”
沙发安置在店里靠墙的位置，特别显眼，走过路过谁都要瞧两眼，摸摸皮质的光滑程度，再进来看布料。
凌霄帮完忙，没坐，在一团团杂乱的碎步后边，还有工作台底下都找了找，依旧不见花印的影子。
收音机放起了国民女神杨钰莹的《轻轻地告诉我》，嗓音甜美得掐出一把蜜，凌霄却只觉得蜜蜂在嗡嗡作响。
有点烦。
他找不到花印。
闭上眼睛，凌霄任凭焦急凝成一条细细的红绳，绳子那头系在花印的手腕上，他得用全部的心力牵动绳子。
花花的声音是又脆又清的，凌霄想。
他走丢了，却不一定会哭，从小他就人来疯，不怕陌生人，但他也聪明得很，绝不会随便跟着人走。
田雨燕教过他俩的，如果找不见大人，就待在原地别动，除非有值得信任的叔叔阿姨带他们回家。
收音机被嫌吵的屈宁安关掉，屈伟一撇嘴，跟凌霄一起蹲在沙发边。
“叔叔？”他喊。
凌霄没听见。
“叔叔！”屈伟重重拍了下凌霄的膝盖。
意念寻人被迫打断，凌霄不悦地睁眼，双眼凌厉眉心拧紧，把屈伟的小心脏吓了一跳。
“别烦我。”凌霄低声警告，又看了眼屈宁安，说，“你现在怎么脸这么圆。”
上初中的屈宁安虽然矮，但脸很消瘦，称得上棱角分明。
屈宁安不服气：“我的脸是椭圆！”
凌霄不理他，屈宁安凑近，对这个从上海滩电影里走出来的帅哥哥很是感兴趣，他趴在凌霄耳边大喊：“我是椭圆！刚才我看见一个小孩，他才是圆！白汤圆！”
小孩儿说方言的口型格外夸张，凌霄仔细辨认了一会，正色问道：“什么白汤圆，你在哪看见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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