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啥呆呢!”花印挤兑他,指前座的金毛大汉,“那个外国人,一眼老美,要不要去搭个讪复习下你的加密语种?”
“语法我都快忘光了,你跟我说,我也只会哈喽拜拜嚎阿油。”
花印啧啧惋惜:“那我以后跟我小孩用英语对话,你就只能在旁边干瞪眼了。”
凌霄掏出地图埋头研究,莫名其妙来了句:“公交上还有空调,北京真好。”
“嗯嗯,好好好好。”
“先去天/an/门,然后去清华园逛逛?”凌霄试探着征求意见。
就算是穷游和乱游,也得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吧,他们已经踩在这块土地上了,时间紧迫外加囊中羞涩,好好规划一番才能玩个尽兴。
看样子花印不打算做那个导游。
一个家至少得有一个人心里有点数。
花印完全兴致上头,看什么都觉得有趣,转车到主城区附近,问路,大爷说车子骑不过去,得走。经过一个无名府邸,没挂铜牌标志,但看着挺像古建筑,瓦片青黑,积着浅浅的雨水,凌霄咂舌走过去,感叹这民宅得卖多少钱,老远花印没跟上来。
“什么东西这么好笑。”
刚问完,打眼就看见门前摆了俩石猫子,像模像样蹲着,爪子敦实,遮住头都很威风。
凌霄也开怀大笑:“这不是加菲吗?”
花印肚子痛到说不出话来,咔嚓一下,彩信群发,凌霄赶紧制止他,说:“你发彩信?有漫游费!”
“不行……这个加菲猫值这个价……妈呀笑死我了。”
一辆黄包车驶过,老师傅穿着白马褂,脖子搭汗巾,车头小喇叭在播相声,竹板那么一打,噔了个啷当噔,老旧齿轮卖力地转动着,夹杂路边驴打滚和麻油的叫卖,生活气息浓重。
花印悠闲地对凌霄说:“不去清华园,没什么意思,听人说游客不给进……”
“那我们找个旅馆。”
“不住旅馆啊。”花印无所谓道,“在北海公园躺一晚上,给咱大明的皇家园林陪一杯600年的可乐。”
凌霄不听他胡言乱语,当机立断拍板住亚运村附近的酒店,花印还查到学生有优惠,不过他没学生证,凌霄更没有。
白天在北京城里像幽灵一样游荡,入夜至9点,总算倒车折腾到了地方。
跟网上查的差不多,一屋两张床,楼下就是庆丰包子铺,早点自理。
花印洗了澡出来换凌霄,对方坐在桌边,放下纸笔,说:“算完账了,预算在2000以内,刨掉住宿能玩好几个地方,故宫,长城,鸟巢水立方,你喜欢明朝,想去看明城墙吗?”
“不用管预算,不行还可以体验打工一日游。”花印接过毛巾胡乱撸脑袋。
凌霄:“北京呢,未成年人能打工吗。”
花印:“有什么不能的,又不是让你举着身份证去警察局当门卫。”
凌霄点点头,又在纸上勾勾画画,贤妻良母的做派,搭配这身腱子肉真是诡异至极,花印拿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甩他小腿,说:“你怎么知道做计划了?有长进。”
凌霄灵活地用脚勾住毛巾,往里一拽,花印就扯不动了。
“擦头毛巾!”他闹道,“就一条,多了没有,待会我不用了。”
“自己的脚不嫌弃,毛巾不用给我留,你先用,用完我再用。”凌霄随口说,“如果宽松点——去全聚德吃北京烤鸭?”
“全聚德贵得要死,裴光磊吃过,不好吃,想吃鸭子路边摊买呗,还有拉推车卖的,咱又不姓赵,非得吃枣木熏出来的。”
花印有些累了,趴在床上抱紧枕头,空调正对着头吹,凌霄拿来吹风机,坐在床边温温柔柔地用手指梳理他的头发。
“你很奇怪。”花印偏头望他,鼻尖莹润,如玉雕的印章。
“什么时候变——呃,也不能这么说,就是很贤惠,像个小媳妇。”
凌霄:“媳妇只对老公好。”
花印扭他大腿:“正面回答本官的提问!”
吹风机轰轰隆隆,尾部冒出热气直冲凌霄的脸庞,他看人的眼神向来很专注,像是要把人刻进瞳孔里,平常女生搭两句话根本招架不住。
射灯也逃不过他的眉骨,流连忘返,高挺的鼻梁如他耿直的性格,不会说场面话,甚至懒得说话,大多时间表情不多,很酷很自我。
然而一旦在这盘淡漠的水撒点糖,那味儿就活色生香了。
“我没变。”凌霄拉过被子一角盖住花印牛奶般光滑洁白的小腿,“也是正面回答。”
花印:……
内心狂吼:这不是敷衍是!什!么!
复又把脸深深埋进枕头,布料顷刻间封住呼吸,窒息感。
——怎么才能让他敞开心扉呢?
花印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好法子,这个问句其实也简单,按住凌霄,直接开门见山,你这两年有什么没告诉我的,有什么改变的,有什么不愿意说的,甚至觉得我害了你的……都告诉我吧,我快憋死了。
憋死我算了。
花印面无表情大呼一口气,从床上英武地一跃而起。
凌霄已经去洗澡了,浴室条件还行,有浴缸,没听见水流声,大概正在泡澡ing。
“凌霄!”花印威风凛凛地推门而入,“我跟你坦白说吧我其实也——”
……
靠啊!!!!!
苍天啊!!!!!!
上帝啊妈祖啊如来佛祖啊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啊啊啊啊啊!!!
花印脑子里有一万匹羊驼奔腾而过,啪嗒将门甩出震天响,慌不择路钻回被褥里当鸵鸟。
怎么长那么惊世骇俗波澜壮阔,那么……那么血气方刚啊啊!!!!
他感觉这次真的要窒息而死了,双颊烫得能烤十只火鸡,摸摸脸,手也一样烫,花印弹起来,痴痴愣愣,不由自主视线复制粘贴挪向腿边。
嗷——
满脑子都是凌霄闭眼躺在浴缸里的样子,神情甚至称得上肃穆,皱着眉头嘴唇微张。
说话声开门声对他没有一点影响,肌肉镀满亮晶晶的水光,像上了层桐油,腿非常,非常长,上身弯曲着,肩背如乱石山崖般嶙峋,充血弓起,蓄势待发,左臂青筋暴胀,搭在浴缸一侧,右手……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不能再想了。
三十分钟过去,凌霄穿好旧T恤走出来,神清气爽。
他对自己衣着整齐一丝不苟这件事很满意,临了照照镜子,就是衣服不太显气质,等挣到钱了先买两套新的。
见到花印裹成个木乃伊,他疑惑地看了看空调,26度,冷吗。
“睡着了?”他问道,“玩手机的话头放出来一点,里头空气不好,你要玩手机就开着灯,少戴耳机,我有光也能睡着。”
“花花,花花?”
他蹲在床边,偷偷掀起被子看,不是说练了三点睡六点起的绝世神功吗,怎么不到十点就扛不住了。
温热的一条缝,正对上花印亮晶晶的琉璃眼珠子,炯炯有神,跟野外的豹子一样,凌霄诡异地跟他对视两秒,刚想说话,花印一个龙爪手就往他脸上戳!
凌霄嗖地撤回来,维持着蹲姿目瞪口呆,花印泄愤似的扯下被子,刚吹好的头发又被压成鸟窝,极富喜感,少年独特的清冷完全消弭。
“在看小说?”凌霄伸手进去摸他的学习机,再次被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止。
“?”
简直不明所以。
花印半具身子藏被褥里,霸道地关闭主灯和射灯,只留下一颗苟延残喘的白炽灯泡幽幽散发珍珠玉石般的淡雅光辉。
凌霄道:“这就睡了?”
“不睡干嘛!精力过剩的话明天去北海蹬黄包车给我买冰淇淋!”
“你说话了吗?”凌霄看见他气鼓鼓的侧脸,嘴巴一动一动,完全摸不清头绪,怎么眨眼间如此易怒,水流声吵到他了?
凌霄上身压过去,席卷着水汽蒸发后的湿热,手掌覆盖住花印的额头,像在测体温,花印的睫毛微微颤抖,装睡,但又不愿装得那么入戏,任谁都能发现他的紧张不安。
——不会听到什么了吧,明明嘴巴咬得死紧,早知道塞个毛巾了。
凌霄想了想,心不在焉在自己手背上印下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吻,利落回床睡觉。
花印一动也不敢动,放任凌霄出格的“安抚”,这些动作幼年时做起来亲密无间,无可指摘,但现在——
他靠过来时的呼吸声很重,急促,热烈,如江水涨潮惊天动地,转瞬间风平浪静。
怪怪的。
次日,惠风和畅,天朗气清,街道苍松翠柏,蓝天拥着比棉花糖还软的云。
从起床到现在花印只说了两句话,给点辣椒油,对包子铺老板说的,能不能转过去,公交车上对凌霄说的。
第一次体会传闻中的早高峰,公交挤成肉夹馍,凌霄顶天立地如意金箍棒杵在把手边,非常慎重地让花印抱住他的腰,尽情上下其手,这样就不会倒。
“转过去抱着背像寄居蟹。”
“……”花印忍无可忍,“我就比你矮十厘米谢谢!用不着尊我爱我!”
最后四个字超纲,凌霄看不懂,不过花印肯跟他说话了,意味着隔阂消除,想了一夜只有那个原因能令花印如此别扭。
**的萌芽蠢蠢欲动,凌霄久违地体会到什么是快乐。
但不能捅破窗户纸。
花印永远不会跟他闹掰,这点他胸有成竹,但他害怕花印憎他,畏他,躲他,甚至将他从未来的人生规划里剔除。
上车去公园晨练的老人越来越多,见缝插针往里挤,战斗力超群,花印觉得自个儿肺都快炸了,但贼有原则,硬生生和凌霄之间隔一个拳头的距离。
锻炼核心腰腹力量。
公交师傅一个急刹车,乘客齐齐惊呼,东倒西歪,核心力量兵败如山倒,手拉着吊环,脸砸进凌霄的脖颈。
鼻子扁了。
死疼。
“……靠!你再笑。”花印忍不住骂出声,赏他一个正眼,道:“又发现你一项长进,不晕车了。”
“其实在晕。”
“那你挺会演,脸色还不错。”
“人逢喜事精神爽。”
花印也不想这么精准地跟他对接上脑电波,欲哭无泪,总感觉凌霄从嘴到身到心都在传递什么大逆不道的信号,多重加密,可他叮咚一下就翻译成功了。
一款小天才学习机,无师自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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