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播室大大小小的屏幕上,都是花印的脸。
“……今天的新娱对话就到这里,感谢嘉宾王教授,我是花印,明天同一时间再见,祝您生活愉快。”
随着耳熟能详的结语,导演切走画面,音乐淡入,无缝衔接到贴片广告。
时事文娱栏目公用4号演播厅,花印离开座位,丁响立刻进来调整座椅高度,咧着张大嘴和花印打招呼:“状态不错啊,今儿贼上镜,临场反应绝了,刚刚接王教授那段你怎么想到的?提前安排好了?”
花印摘下装逼用的平光眼睛,漫不经心插进西装胸前兜。
“你让柳大导明天把蓬佩奥弄过来,哥照样能亲自挂帅上阵,这算什么。”
王教授50多岁,是Z大传媒学院的院长,他守在导播室外等花印出来,目光带着欣赏和歉意:“小花啊,也多亏是你,这台本的问题是不是要找制作组?我去给潘台说说,专业名词错得一塌糊涂,不能因为是英文就不考究查证,态度问题。”
一出演播厅,空调温度骤降,出入导播室人员多且杂,门基本不关,大冬天零下冷得花印指节发白。
他嘶嘶地磕着牙齿,说:“别去了,我怕领导找我谈心。”
“领导找你谈心不是好事?不是关心就是涨薪,年轻人得抓住机会。”
王教授拍他肩膀,很满意这个俊朗的后生:“你当初跨考我的研究生就好了,带出去多有面子,对了,你们老余家姑娘是不是从国外回来了,得空了一起吃饭吧,天天搁家缩着是什么事儿。”
“您可说得太对了。”丁响闻着味儿蹭过来,嬉皮笑脸,“长这天怒人怨的,不化妆比化妆还漂亮,只给一个人看不亏大了,怎么样,王教授,吃饭喊我一起呗,我一斤起步两斤开胃!”
“怎么的,小花有女朋友了?”王教授惊讶道。
花印面无表情随手抄起一旁的钢笔,对准丁响的屁股:“再瞎说一句试试?”
丁响大笑着躲开,跟弹簧似的。
“嘿嘿,饶了我吧!”
回化妆室穿上羽绒服,花印舒服地瘫倒,门咔哒一声推开了,他从镜子看到来人,简单扎着低马尾的姑娘,左右各一枚卡通向日葵发卡。
舒娜匆匆忙忙的,刚从另一个化妆间赶来,二话不说打开随身腰包,唰唰喷卸妆棉,往桌上一扔,说:“你自个儿卸啊,赶紧的,姓靳的事儿逼闹呢,一大老爷们嫌口红色号太暗,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
她推门又要跑,被花印叫住。
“你等下,回来。”
舒娜将门掩着露条缝隙,偷摸摸往走廊左边指,小声说:“等着,卸完妆别跑,过半个小时我再来找你。”
室内归于平静。
小化妆室约7、8个平方大小,花印的套装制服一排排整齐挂好,他的衣物均不假于人手,穿过一次就送去干洗,自费,因此没有一丝褶皱。
他捏着化妆棉放到鼻尖轻轻闻,卸妆水味道变了。
原本是柑橘果木味,柔和舒缓,花印特意交待舒娜持续回购的那款,估计刚用完,舒娜没来得及买,便换了个不知名的牌子对付两天,花印对味道十分敏感,尤其上脸的化妆品,看成分比看A股大盘还精细。
娱评节目男主播,真·靠脸吃饭,要是隔三差五长疹子,大红脸猪头三,基本也就跟前途kiss goodbye。
易过敏这事儿,他没跟台里的人多嘴。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何况他身边就这么一个靳广为,鲁迅说过,靳广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靳广为一头痒,是开始长脑子了。
他将花印当做头号劲敌,花印也懒得计较,娱评节目是非多,没人干,花印顶上来,硬是凭美貌在电视权拥有者——阿姨奶奶们那儿出圈了,热线电话铃响不停,十个里面有八个给花印介绍对象,还有一个要给他介绍失散多年的亲奶奶。
事后几日,花印才知道靳广为穷折腾的原因。
“化妆室还分阴阳风水?”他闭着眼睛淡淡嘲讽,“我怎么没觉得还有这道加成,墙里供了财神是吧,工资不还是那么点儿。”
舒娜在手背上调粉底色号,刷头一挑,再一抹,调出来比花印的脸浅两度。
她跟着吐槽道:“还搬出他妈来,奔三了都,他妈宝他有理,谁看不出来啊,不就是跟你过不去么,你这个离4号厅近,他的远,多走几步路是会扭着俩大腰子,你可千万别让他,得寸进尺!”
镜中人头发随意散落在额前,还是少年模样,浓眉翘鼻,唇色太水润,也盖上粉,好方便调成正经男主播该有的色。
他悠悠地说:“当然不会,谁给你的错觉。”
“你不老这样嘛,要不是你佛,午间新闻哪轮得到他?”
“与天斗,其乐无穷。”花印道,“与人斗,大材小用。”
一层湿润涂上去,刷毛晕开,舒娜翘着兰花指端看他的脸,啧啧惊叹,蓦地研究起眉形:“哎,我发现你一边眉毛长得快,一边慢哎!”
她如同发现新大陆。
入行快两年,花印对化妆还是不太适应,只准舒娜修极小的幅度,具体不超过三根:“可能因为我喜欢左侧卧睡觉吧。”
舒娜故意羞答答地用刷尾按他的脖子:“哦,所以你家枕头上施了肥?哪家的园丁这么辛劳,勤勤恳恳交公粮啊,哎呀,不会被我猜到姿势了吧,你可千万别跟何总说,我可怕他了~”
“你一姑娘家能不能矜持点。”花印头疼道,将她耗费三分钟画的眉尾揉成一团黑,舒娜立马像按了开关的智障塑料高达,尖叫:“老娘的心血啊!你都喊我姐了,我咋就不能说了?!嗷——”
手机进来条微信,是群里通知,喊他去配音,舒娜毛里毛躁抓起定型喷雾,一顿狂/操作:“头发还没弄好呢!一天到晚就知道占用老娘的工时!”
花印无聊滑看群里聊天记录,一个不留神,转脸正怼上去。
“……呸。”他紧抿双唇,一言难尽地呸掉喷雾,水润润带着胶水味儿,糊得他眼皮都不敢眨,怕粘一块儿了。
舒娜悲愤道:“刚画好,不准再给老娘擦咯!”
录完节目,花印到工位前check完邮件,才四点多。
手机叮咚叮咚,不停发来消息,花印难得嘴角有几分笑,关机拿包走人,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嚣张自我,经过丁响工位,他停下来敲隔板:“去不去吃饭。”
电脑边花里胡哨,一堆盲盒簇拥着丁响的二刺猿女神,尼尔机械纪元的2b小姐姐。
近期桌面是蒙眼白发女战神战斗形态,女仆装百褶裙角在空中飞跃而起,旋转砍出一道残暴击杀的金光。
丁响鸡贼地在女神脸边放了张悬浮照片——其本人的高P海马体证件照。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丁响怪叫打开天气软件,“东八区,富饶美丽草菅人命的我杭,今日温度零上1度,宜嫁娶抛尸,这就是你邀我共进晚餐的原因吗?给我个答应你的理由,我怕2b老婆连夜注册微/博,老公孩子在天堂。”
到底是怎么跟这种傻逼成为朋友的。
花印默默翻白眼,转发他一条订餐通知,简简单单道:“寻芜酒庄,不去?”
“我嘞个去!寻芜!”丁响连声窝草,一蹦三尺高,“这么有排面!一个包厢最低消费8888!你玩真的?”
滑轮椅呼啦弹射出去撞着后面栏板,他嗓门大大咧咧,吸引不少同事注目。
靳广为从演播厅出来,脸上还带着妆,一打眼就看到人群中独自发光的花印,又正好听到一连串八八八八,余音绕梁振聋发聩,他那张伟光正脸顿时挂上不屑,就一秒,不多。
他走到花印身边,自来熟:“响子,跟咱花魁去寻芜镀金?记得帮我看看那儿的临江露天草坪有多大,我朋友要去举行婚礼,找我打听来了,我哪记得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正好,你有空再拍点图啊,带着相机去,难得一趟呢,不能浪费,得吃回票价。”
“……”丁响向花印发射眼神电波:这哥们儿今天头肯定不痒。
花印看笑话似的挑眉。
明面上揶揄丁响,话里话外不全在说花印吗。
见花印不为所动,靳广为本还算和气的笑脸隐隐僵住。
活了快三十年,没见过这么能装的。
他花印一没家底,二没人脉,却从来不用上酒桌赔笑脸,电视台大楼他见面就带笑的,一只手能数完,孤傲清高,好像别人都是蛀虫,只有他,不用为了生活打拼,每天的任务就是打扮得美美的,去电视机前露个脸。
成天板脸装冷美人,有个大厂P8的男朋友就拽上天了,连台长都格外赏识他。
凭什么?社会底层逻辑到他这儿,突然出bug了?
丁响知道这大爷惜字如金,懒得自己怼,于是笑嘻嘻地说:“可不是呢么,小一万,哪能让何总白出,不过你要看草坪啊?那得飞无人机看全景,你帮我申请个去?”
“还用出动无人机?”靳广为皮笑肉不笑道,“拿脚量呗,让何总领着花印野外漫步,你呢,就跟在屁股后头,排练一下扦婚纱用什么姿势最好看。”
“你他妈没事找事是吧?”
丁响是冬天里的一把炮仗,一点就着,花印举起他桌旁的触屏杆,将人推回去,完全无视掉靳广为:“是我别的朋友请吃饭,走吧,时间不早了,催得急。”
电视台打卡时间自由,就是24h随时待命,大新闻突发,哪怕正在造人也得麻溜爬起来上工,因此平时员工能跑就跑,两人坐电梯下楼,出大门,一路丁响都在打抱不平。
“你就是太好欺负了,这人嘴这么贱,你还两句回去呀,有什么好怕的,你怕领导偏他?可能吗!就他那发际线,再过两年该退二线了,还争什么台柱子。”
他定位到门口的大瓷花瓶,准备打车,花印说:“有车,别打了。”
“你竟然还开车?驾照考完上过高速没?”
丁响将信将疑跟着他到车棚,一辆小黄车坚强立在栏杆边,万点灰中一点黄,娇俏可爱,风餐露宿有些年头了,车把歪着头跟他say hi。
“你的坐骑。”
花印推出山地车,向丁响做个手势,请。
哈哈哈哈是谁存稿用光了,是我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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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真佛假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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