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纪无凌移开视线,闭上眼睛,“花姑娘倒可不必如此自作多情。”
花烟寒站直身子,双手抱肩,自我怀疑。
难不成真是她自作多情了?
待在山上这十多年,看过的情爱之书不比念过的经书少。虽自身没经历过情爱,可在书中却是学到不少知识:
男子双目向来冷清,却是在女子出现之时,深幽的眼眸尽是掩盖不住欲念,甚是迷离盯着不动。
这是她在书中所看到的,也是方才纪无凌眼底透出的目光。
如若说纪无凌没对她心动,那便是情爱之书在乱写?
“那你说,那日为何替我挡下魔界的攻击。”
纪无凌仍旧闭着眼:“我不知花姑娘所说何事?”
“那日我接到玄修门来信,说是寻鉴骨被魔界间谍所偷,我前去追人,被魔界所攻击,却有一团白烟始终围绕我身旁,佑我周全,最后为我挡了一招。
知我情况,识我者,也只有纪无凌你一人。”
纪无凌睁眼,脸面平静,毫无波澜,淡淡道:
“山间妖魔鬼怪甚多,想必是花姑娘向来善良大度,才引得他人所救。”
“那你体内的魔气,又如何辩解?”
听闻此话,纪无凌眼里闪过慌乱,随后压制而下。
“你竟探了我体内之气?”
“纪公子,我本不是有意,只是见你倒在血泊昏迷不醒,却不知为何所伤,便是浅探一遍。”
纪无凌深深呼吸。
“那既然纪公子不承认是为救我所伤,那请问纪公子的伤势又从何而来?”
纪无凌冷眼,漫不经心道:“人各有所秘,不必探究。”
“既然纪公子不肯说明,那我花烟寒便给自个儿说明——纪公子放心不下我的安危,所以前去救我受了伤,至于为何救我那便是被我花烟寒的追求所感动……”
说着花烟寒双手撑在床边,俯身直勾勾盯住纪无凌。
“往后要是有人问起,我便如此说明。”
“你……”纪无凌欲言又止,发觉反驳便是他亏理。
无论是花烟寒所言或是他所辩,似乎都是一个道理。
花烟寒给他盖好被子,“那纪公子好生歇息,待晚饭好了,便叫你用膳。”
花烟寒端起药碗,踏出屋子。
眼见花烟寒出屋,纪无凌放松神态。垂眸时,发觉右手上多了一条红绳。
抬手掂量,勾起嘴角。
红绳所戴之处,竟是把手腕上的伤疤遮盖住,又因紧度刚好,无论如何伸展手臂,红绳皆不会掉落。
红绳下的伤疤,也因近几日的上药,痕迹逐渐减淡。
多年而来,这些不堪回忆的伤痕,初次迎来关心它的人。好似再次面对这些疤痕,纪无凌再也不显的难堪。
“师父,你看看,我抓到一只野鸡,我想吃黄焖鸡!”
山间时常冷清,却因师徒两人的到来变得热闹。
“师父这就给你做,你砍柴去。”
“好嘞师父。”
屋外时不时传来师徒二人说话声,下厨做饭热油炒菜声。
屋内落入夕阳光芒,伴随声声话语,将纪无凌拉入回忆。
“阿凌,今日可有什么想吃的?”
五岁那年,纪无凌与母亲相依为命在山间。屋内正看书的纪无凌,抬眸便见,柳茴打扮朴素,手拎一筐菜,走进屋内。
“娘,阿凌今日想吃肉,香香的肉。”
“那娘亲做黄焖鸡如何?上次你吃得赞不绝口的那个。”
纪无凌合上书,从凳子上跳起来,“好,好,好,阿凌最爱母亲做的黄焖鸡了。”
回想之时,香味飘入屋内,面对美食之诱,纪无凌强忍后背之痛,尝试起身,更是想看一眼人间烟火。
“纪公子,我们做了点饭菜,你要不要也来一起吃?”
骤然花烟寒进屋,撑起一半身子的纪无凌,猛然躺下,这般冲劲带来的痛感,令他紧咬唇。
他闭眼装睡。
“纪公子……”花烟寒走到床前,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又轻唤一声,“吃饭了,纪无凌。”
纪无凌抬抬眼皮子,“嗯……”
“我跟阿鸢做了一桌子菜,不知纪公子有无胃口……”
“咕……咕……”
话音未落,纪无凌肚子比他更懂事。
“看来纪公子也是饿了,我去给你端进来……”花烟寒说着往外走去,纪无凌慌乱扯住她的衣摆,让她停下。
“我出去吃,便好。”
花烟寒扶着纪无凌起身,帮他穿上鞋子,披上大衣。
“日落风起,纪公子伤势未好,切不可着凉。”
一件大衣披在肩上,花烟寒转至纪无凌胸前,踮脚帮他系上衣带。
她的一举一动,皆是将他逐步拉入深邃洞穴。
一年四季,一日三餐,一屋两人……好似是这世上最美的幻象。
纪无凌不自觉抬手,便想抚摸花烟寒,却在他目光如炬之时,花烟寒迎上他的视线。
纪无凌顿住手,清冷随之翻涌而上。
花烟寒无所察觉,移步至他身旁,拉起健壮的手臂,扶着他慢步走出屋外。
三人落座屋外餐桌上,均以茶代酒,花烟寒和柏鸢举起酒杯,碰碰纪无凌的杯子。
“今天这顿饭,是要感谢纪公子对我们玄修门的救命之恩,还有感谢……”
纪无凌对她的救命之恩,此番算来已有两次。
花烟寒顿了顿,终是帮纪无凌保守下秘密。
她从兜里掏出巴掌大的铜镜,双手递给纪无凌。
“这是我给救命恩人的一片心意。”
“花姑娘,这是见外了。如不是你的出现,我纪无凌或是死在山中都无人知晓。”
“纪公子,我欠你的人情此生难以还清。而当下不过是个挡灾境,还请纪公子不要嫌弃,此物必能够护你周全。”
“对啊对啊,这是师父好不容易瞒着所有人偷……唔。”柏鸢附和着一半,被花烟寒踩了一脚。
此物确实是花烟寒出玄修门时,从宝物库偷偷拿来的。
因答应纪无凌不暴露任何信息,便是报答之意也只能是花烟寒一人所为。
纪无凌垂下眼眸,摇头道:“不必如此客气,举手之劳,我纪无凌并非想要过任何回礼。”
纪无凌一味的拒绝,或许也只是说给自己听。
当他说话时,花烟寒趁他身子难以动弹之时,已将挡灾镜放入他胸前兜里。
“花姑娘……”他甚是觉得,被花烟寒无礼了一番。
“救了这么多人的命,不收我花烟寒的心意,我实在过意不去。”甚至他为自己,受了重伤。
“哇,师父,这黄焖鸡太好吃了……”
柏鸢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快速炫下几块肉,“太好吃了。”
花烟寒再一次踩一脚柏鸢,低声道:“这顿饭是感谢纪无凌的,你怎么能先动筷!”
柏鸢悄然放下筷子,花烟寒向纪无凌介绍菜式。
“这是生姜鸡汤,如今你伤势未好,需要多补身子,还有黄焖鸡,茄子,土豆。”由于山间食物较少,准备个三菜一汤,已是极限。
花烟寒夹起一块鸡肉放入纪无凌碗中,“来,试一试。”
“我师父的手艺向来一流!”
纪无凌抬手动筷,鸡肉入口,甚是一熟悉的味道。
随着咀嚼,鸡肉嫩而入味,其中夹杂淡淡甜味,甚是母亲一般的手艺。
小时候纪无凌不爱吃饭菜,喜吃甜,柳茴为哄纪无凌吃肉,便在肉里稍微加上甜味。久而久之,纪无凌的味蕾便被定下,难以改变。
虽日后柳茴,将菜里的糖分逐日减少,便是到最后也习惯在黄焖鸡中稍微下点糖分。
在柳茴去世后,纪无凌再也寻不到那番味蕾。直至今日,他竟是尝到了与母亲手艺如此相似的黄焖鸡。
倏然纪无凌为之动容,孤傲与疏离渐渐隐去。
“如何?”花烟寒关心道。
看着纪无凌神态不寻常,花烟寒给他盛上一碗鸡汤。
“如是吃不惯,那便喝点汤吧。”她递上一碗汤,“平时阿鸢喜吃甜,饭菜也喜下甜,今日我便也习惯稍微下了点糖,可能有点奇怪。”
纪无凌忽而上扬嘴角,接过鸡汤,赞道:“好吃。”接着又多夹了几块,吃了下去。
眼见纪无凌能够接受这番味道,师徒两人便也放下心,动筷吃起饭。
“纪公子,你受了重伤饿了好几天了,定要多吃点。”花烟寒不断给纪无凌的饭碗加上菜,添得满满一碗。
柏鸢嘟嘟嘴,“师父怎么这么偏心。”
花烟寒转眼给柏鸢同样添上饭菜,“来,师父从不偏心,你不过只饿了一天,排在纪无凌后头。”
眼见自己碗中也填满了菜,柏鸢也高兴起来,动筷也给花烟寒夹上几块肉,“师父太瘦了,也要多吃。”
两人笑呵着在纪无凌面前互夹饭菜,如同少时,与母亲一起吃饭,柳茴怕纪无凌饿着,一直添上菜。
纪无凌也因母亲太瘦弱,给柳茴满上饭碗。
如此一来,他好似又回到五岁那年最幸福的时刻,宁愿时间就此停留不动,永远沉溺于此刻。
她的眉眼弯弯,笑声响彻清冷山顶,何不是给他的世界带来一片不一样的生机。
骤然间,他便也笑起,眼尾上扬,吃下晚饭。
有一瞬间,花烟寒以为眼花,纪无凌竟是笑了起来。
这笑,不同于以往的强颜,而是发自心底,触碰灵魂的笑容。
夜黑风高,山间幽静,只剩昆虫鸣叫声,柏鸢躺在吊床上睡去。
花烟寒几日未闭眼,趴在罗汉桌上,浅浅入眠。
桌上蜡烛烧尽,纪无凌换上一支,放在花烟寒旁边。
熟睡的她,脸颊肉被手臂挤成一堆,长睫浓密,皮肤白皙,静静睡去。
纪无凌蹲下身子,瞳孔越发温柔,指尖撩起落在她鼻尖的碎发。
“纪无凌……”
她说着梦话,笑了笑,“我喜欢你……
你能不能也喜欢我……”
小嘴嘟着,甚是委屈,“纪无凌……”
一口一句纪无凌诺诺地喊着,纪无凌轻抚她的脸颊,甚是逼近她的唇间。
那日阳光甚好,纪无凌飞上树枝,仰躺着歇息,忽而听到远处有动静声,按着平时习惯,它总会设出屏障,免得他人打扰。
也便是那日,纪无凌忽而觉得,有点人间气息的吵闹未免不是坏事,甚是放任花烟寒随意走动。
竟是没想到,花烟寒动静颇大,从桃花树上摔落于他身上。本是蓄力一掌将身上人打飞,竟是没想到落入怀中是位慌张冒失又含羞的女子。
心跳加速之时,失了魂,一掌紧搂她腰,便已是心动,双眸难以掩盖的柔情,更是他此生以来,罕有的迹象。
“花烟寒,我也爱慕于你。”只是,我是魔人,并非你想得完美。
纪无凌双手撑在罗汉床上,俯身渐渐靠近她。
上天从一开始便是对他不公,可此刻他只想自私一次。
双掌青筋暴起,费力撑起他无力的身子。双眼浅红,满眼是她。
酝酿着气息,高耸的鼻尖浅浅触碰花烟寒的鼻子,探身吻上她糯糯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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