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我们都收拾妥当后,已经是太阳下山的时分了,而北云城离绛湖可远,得不下五日马车,所以在商量好路程后,我们即刻就下山启程。
行至绛湖镇子上时天色将晚,街道上的行人都寥寥无几了,两旁的房屋陆续闭上了门窗,眼看着店铺也陆陆续续地收拾关门了,我们便就地找了家小酒馆解决晚饭。
酒馆里的光线不算明亮,可能是客人很少的缘故,店家就只亮起两三盏烛火,也因为这样,在摇晃的烛光中,我隐约地看到了一个似乎颇为熟悉的身影,一位身着明红衣裳的男子,在领桌处背对着我们,头上梳的是高高的马尾,长长的发丝散落在背脊上。
卜渊……?不会吧,早已回去淮安的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我疑惑着,直到店里的小二给我们上了菜,我才收回了目光。
随即我发现收回目光的仅有我一个,坐在我身旁的二师兄,那一双清澈的桃花眸子,仍静静地注视着那道红色背影,全然无视了隔壁三师兄在他眼前晃悠的手——“吃饭?”三师兄晃了晃手后,见人无动于衷,便耸了耸肩,收回了手,对我们说:“招呼打过了,是他不理人的,我们吃吧。”
“怎么了?看见熟人了?我过去跟他打个招呼?”大师姐挑了挑眉头,接着便要起身——却被二师兄阻止了:“不必,吃饭吧。”
“咋啦?哥?分手啦?”五师兄的眼珠子一转,瞬间就燃起了八卦之魂,眨着好奇的一双大眼睛看向了二师兄——自然得不到回应,随即他又转而看向了三师兄:
“分就分呗,管你什么事喔?”三师兄悠悠道。
五师兄:“哇靠!你这人……”
“……你们这说的呀,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似的。”大师姐无奈地笑了笑,“别说啦,吃饭。”
“哼,吃饭!”五师兄忿忿地拿起了筷子,一副要化悲愤为食欲的架势。
这家酒馆的饭菜还是不错的,不过不知道怎的吃着也不觉得舒心……唔,没有卜大厨那么高的水准……所以,我怎么又不禁地想到这个人了?
我还留意到身旁的二师兄根本就没动过筷,他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那红色背影上。
他还是在意得很,和我一样觉得那个背影熟悉,熟悉得很像那个人……但是他又只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什么也不做。
或许这并不矛盾,我回想起那天他站在雨里目送着那个人的离开,也是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他是在意的没错,但同时,他又选择了放下,一个他认为对那个人最好的选择。
这种矛盾持续到过了好一阵子,直到领桌的那个明红衣裳的人起身结账,我们方才看清了他的面容——是位长相端正的陌生男子。
并不是卜渊。
二师兄便收回了目光,无声地拿起了筷子。
“师兄,我亲手缝的平安符。”在马车上,沿途路过一片桃林时,大师姐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包里找出来了一个精致的平安符,缝制的是五瓣桃花的形状,粉粉嫩嫩的颜色,她把它系到了二师兄的腰间,点缀成了纯白衣装上的一点生机。
“——我也想要!”顿时,五师兄和花花师姐一同看向了大师姐,用着异曲同工的撒娇语气喊了一声声“大师姐~”
“人家是孝敬师兄的,哪还有师弟妹什么事~”三师兄瞥了他们一眼,悠悠地挨着护栏说道。
“没想到李咸鱼是这么看我的啊。”大师姐笑了笑,“你看我还带了个包裹是给你们的,入秋了北方的城市会有点冷,里边是我给你们缝制的外套,一人一件。”
“看吧!大师姐多好!你可真就是没良心!”五师兄嚷嚷着抬手就要捶三师兄——没想到看上去懒懒散散的三师兄反应极快,五师兄刚抬起手还没捶过去,他就已经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没大没小。”三师兄眼皮抬了抬,在五师兄的龇牙咧嘴间松开了手。
大师姐系上平安符后,手就伸向了二师兄腰间挂着的一块玉上——那是“卜”字形状的碧玉,她把玩了一会儿后,柔声道:“吵架了?”
二师兄摇了摇头。
“我看也是,我都没见你跟谁吵过。”大师姐笑了笑,放开了玉坠,“尤其是对你那么重要的人——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块玉,我好像见你戴了十几年了。”
二师兄点了点头,依旧沉默着。
“有时候感情真的很奇怪,好像是有那么一条线,一旦越过了轨,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哪怕是十几年的朋友。”大师姐说着,轻轻把头枕到了二师兄肩上,终于引起了二师兄一下轻微的颤动——以及五师兄如芒般的目光。
二师兄仍是沉默着。
“好好好,你不想跟我说话。”大师姐笑道。
“不是。”二师兄这才开口道,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什么感情来,“是我不好。”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大师姐看向了他的眼睛,“我所说的是一种常见的情况,人之常情,但是,我们兴许可以改变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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