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在银河镇的街上时,已经是夜深的时分了,很少店铺仍然营业。
只不过,问过了几个小馆后,我们还是幸运地找到了一家能做烤乳鸽的店铺。
店铺位于一个僻静的地方,提供住房,看起来很干净整洁。
老板是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据他所说,他在熬夜看话本,所以干脆就把店开到深夜时分,而对于我们这些三更半夜来吃夜宵的顾客,也就见怪不怪了。
虽然这个时间段里,也就只有我们一桌客人。
不过,他们厨房的炉火还是热的,很快便端上来了一盘香气扑鼻的烤乳鸽来。
那是非常让人有食欲的酱油色,表皮酥脆,肉质焦香嫩滑,一时间就让人暂时忘却今晚能吃上这道菜的缘起,是五师兄放走了一只肥信鸽的这件事。
有时候我也是搞不懂他的脑回路。
他在吃了几块乳鸽肉后,就找老板要来两坛酒,一碟酸萝卜小菜,然后咧起了嘴角笑说了声:“绝配!”接而就哼起了歌来。
“你又拿什么酒了?”大师兄见状,凑过去问。
“就普通的白酒啊,怎的,你也要?”
“不,我不要。”大师兄摇了摇头,却转头就走到人家老板那里去了——
这会儿老板刚拿了酒给五师兄,正闲着无事,靠在柜台上翻着话本。
“老板,看的什么话本啊?看得天天修仙。”大师兄走过去好奇地。
“哦,你说这个啊。”老板闻言后,把手里的话本翻了个面,只见那封面上书写着几个大字:《竹子精大战斧头怪》。
“这么厉害?竹子精最后赢了吗?”
“我也不知道啊,我这不还没看完么!”老板说,“不过,斧头怪赢定了吧,天克啊这是。”
“我觉得不一定。”大师兄说,“就算是克制关系,也总有不认命的站出来反抗,拼力出奇迹。”
“哈哈,你是乐观主义啊?”老板惊奇地,“讲得还怪热血的,竹子都能打倒斧头了?”
“也不是。”大师兄却摇了摇头,“这书的名字是竹子精在前面啊,斧头怪在后面的,主次分明,看着就像是讲竹子精怎么挑战强权的故事。更何况,斧头砍竹子,是普通的斧头砍的普通竹子,但它都是成精的竹子了,肯定有它自己的本事,大家都成精了,那么就是大家各凭本事……”
“……”老板一时间被噎住了似的,瞪大了眼睛,似乎被这神奇的理论震撼到。
“竹子和斧头都不会成精啊?他到底在研究个什么东西啊?”五师兄也被这理论惊到了,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瞪大了眼睛,询问似地看向我:“他这不一滴酒都没喝么怎么就醉了?”
“我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想了想,“万一呢?可能在哪个时空里,竹子就成精了?”
“完了,小师弟也醉了。”五师兄惊道,“我刚刚可都盯着的,你这不也没喝酒啊?”
“……”
虽然我心里真觉得或许真有这个可能,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或许这个想法过于清奇,最后还是算了,没有和他继续探讨下去,转而专心吃夜宵去了。
比起什么竹子精斧头怪,还是烤乳鸽香……等下,或许,竹子精能砍了吃么?或许,还有竹笋精?
——算了,太吓人了。
我晃了晃许是因入夜而不太清醒的脑袋,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水,回过神来,却见五师兄已经哐哐喝完了一坛酒,清秀的脸庞上蔓上了红霞。
然后转眼间,大师兄不知道怎么的就已经和老板聊到了——“要是斧头能成精的话,那您的厨房里其他工具是不是也可以?”
“对哦,有可能是找到什么方法之后,我的厨房就能自己营业了。”
“但不给薪水的话,它们会出逃吧?”
“也是啊,那要给他们什么?他们又不要钱……”
等下……你们有病吗?
下一刻,五师兄就说出了我心里的话——“哥,有病啊你?”
然而跟老板探讨到处理妖怪厨房这种深度话题的大师兄,对此指责浑然不觉。
我未曾见识过他跟一个陌生人说过这么久的话,可能都是热爱看话本的人,脑回路接驳上了吧。
在我们吃完酒菜后,窗外的夜色更深了,也所幸在这时候,他们似乎聊出了什么结论,终止了妖怪厨房的话题。
“老板,你知道吴晓吗?”然后,大师兄总算说出了他今天唯一一句有用的话。
五师兄似是感动得抱着酒坛子,眼泪啪地就下来了,眼眶还发着红,我见状都不禁地想伸手拍拍他——然后我才知道他是被酒呛着了。
“他妈的。”五师兄平复下来后,低声骂了一句。
“师兄冷静。”我说。
“哼哼。”五师兄便托起了腮,颇为嫌弃般地看向大师兄和饭馆老板的方向。
“哦,你说这个人啊,据说是外地的,来了好一阵子,不过没在我店里吃住过,所以我也不怎么了解——
他的性格之类的都是听镇上的人说的,他来镇子里摆了个教剑术的摊子,就在离镇子中心广场很近的一条街上,收费很低,挺多人光顾,说他人老实,开朗活泼,性格挺好。”
老板说,“人我倒是见过,长得挺高大,还有点帅吧?嗯……你不要生气哈,我觉得他比你帅。”
“……啊?真的假的?”大师兄惊讶地,“我印象里,他也没有多帅啊?”
“你对他有印象?见过啊?”
“呃,小时候见过一两面吧。”
“哈哈,这样啊。不过,我的意思是,我觉着他的长相比你更硬朗些,你呢,更漂亮点。”
“……呃,谢谢您。我来这里的时候,有人告诉我,想找吴晓的话,明日午时左右到镇子上的广场看看,这又是何意?”
“哦~”老板忽而意会般地笑了起来,“这个呀,明儿午时的镇子广场,有表演看,据他们说,吴晓就是喜欢上了当中的一个姑娘。”
“!?”大师兄顿时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我和五师兄:“这、怎么我身边一个个的,都冒上粉红色泡泡了?都谈情说爱了?啊?小五喜欢清流,小青砚也有喜欢的人……”
“首先……我们不都没谈么?”五师兄说,“你这么激动干啥?你踏马的天天对着花花草草说话,也没有想和人类谈的意思啊?”
“看不出来啊,你的理想对象是花草精?”老板看向大师兄,惊讶地笑道。
“我不是……我……”
“也有可能是竹子精,斧头精。”我说。
“等下,我不是……”
“也有可能是田螺姑娘。”五师兄点了点头,“说不定,还有筷子精啊、碗精啊、凳子精啊……”
“……”
“说不定还有卜阁主。”五师兄转了转眼珠子,又道,“之前我就看你俩不对劲。”
“小五爷,您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出去,给你挖个洞埋了,培养地精。”
眼看着大师兄的脸色变幻了好几轮后,五师兄也总算消停了,就是我扶着酒意上头的他上楼到房间时,他仍是咯咯地笑着,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真是个麻烦的小鬼。”大师兄目送五师兄进房后,留下了一句评价,便掩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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