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吴掌门方才强挤出来的笑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瞬间铁青的脸色。
“你这言论从何而来?可有证据?”
“他们的招式。”五师兄语气坚定,“还有他们身上的纹章。”
吴掌门冷笑了一声,“那你就断定是我所为?”
“那倘若不是吴掌门所为,而是有人冒名顶替,又或是您门下的人没有您的指令却贸然行动,就是您管理不当了。”不想,五师兄一句更比一句率直,“况且,眼下您也不是没有杀她的意思。”
在吴沉尘脸色越发难看时,吴晓马上过去:“父亲,锦川弟弟说话比较冲,您不要与他计较……”
说着,他又马上去拉桌椅来,请双方坐下来说,“都喝口茶,消消气,当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最大的误会就是你。”在吴晓坐下后,吴沉尘瞪了他一眼,语气冰冷,“你只要告诉我,你不喜欢那姑娘,一切都会重归平安无事。”
吴晓愕然:“……”
一时间,感觉他的神情都黯淡了下来。
“那您的意思就是您承认了,是您派的人杀那姑娘?”五师兄差点要站起来,被我一把拦下,才没显得多激动。
“她还没有到需要我亲自动手的身份。”
“或许,就是你们过于执着于要个身份地位,才会导致眼下这般处境。”这时,一直沉默的大师兄终于抬眸看向了吴掌门,轻飘飘的语气,柔软温和得似乎没有半分指责之意。
“不然?你是觉得一个市井戏子,能配得上我静尘门少夫人的身份?”然而,吴掌门的语气听来仍是高高在上,颇为不屑的模样。
“配不配得上,身份的价值,不过是人为的思想赋予。”大师兄说。
“什么意思?”
吴掌门不以为然般地,悠悠喝了口茶,“又想跟我说些什么皇室世家嫌弃市井布衣,市井布衣也瞧不上世家子弟的权斗纷争之类的大道理?可惜,这只能说明什么身份配什么思想,身在世家,自然就要与世家的人相配,既然互相瞧不上,便不要一起。”
“您不过是以高位者的姿态审视他们,高高在上地觉得自己的想法才是正确的,为他们好。就好像祝家觉得马家才与祝英台般配,导致最后梁祝化蝶。世人都说若是祝英台跟了梁山伯,恐怕也不会幸福,但他们都未曾给机会去见证过,而是主观的臆测,为了强行解释分开他们的理由,再减几许愧疚。”
他说完这话后,我看见吴晓的眼睛好像一瞬就明亮了起来。
但吴沉尘不然。
“蚍蜉不可撼树,蝴蝶不能飞越沧海,显而易见的道理。她一个市井戏子,就算再有多大能耐,也敌不过这江湖习武之人,就如手无寸铁之徒,无法与神兵在手之人抗衡。”
“那您给机会了吗?您根本也未曾给予过机会让他们抗衡,就已经主观地下了定论。”
“好,我给机会。”下一刻,吴沉尘起身就去抽剑,“让那姑娘与我比试一场,她若胜我,我便允了。”
“父亲!”顿时,吴晓被吓了一跳,也站了起来,神色紧张。
“!?这不公平!”五师兄惊道。
吴沉尘不屑:“我还以为,你们来找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挑战这不公平的世道。这世道本就不公平,为什么蚍蜉那么小,巨树那么高?它们本就不能撼动巨树,就如那姑娘根本不适合我静尘门。”
“拜您所赐,宋姑娘被偷袭受伤昏迷,应不了这个约。”大师兄便道。
吴沉尘:“那你来?若是手无寸铁的你,胜了我,我便允了。”
大师兄:“行。”
掌门大殿外的场地很宽敞,两旁是笔直的树木,午后的阳光格外地烈。
吴沉尘抽出剑,剑身反着耀眼的光。
他几乎不作多言,起剑便是旋起一阵阵气流,金闪闪的剑身直冲而去,身法迅捷,力道浑厚得刮得两旁树木哗哗作响,那气旋似要把旁人摄入其中。
此时大师兄赤手空拳,就算是再强的内功也无法一时间在吴沉尘的剑袭来之际作出多有效的防御——一瞬间,只见他竟就直接双手交叉地抵在身前,迎面的剑刃与剧烈的气流就直打在他双手上,掼得他直往后退。
顷刻间,血光飞溅。
但吴沉尘不会给喘息的机会,接而迎面又是几剑连击,大师兄只得以不太纯熟的拳脚来应对。
几个回合下来,他的衣袖已经破损了好几处,尽是染血的口子。
期间,他尝试徒手去抓袭来的剑刃——险些被刺穿手掌,幸而他反应快地侧开,只让手腕被划开了很长的一道。
尽管大师兄偏向于防守的架势,但吴沉尘的招式越发狠厉,剑光残影间,甚至能感觉出几分杀气来。
我见状不妙,暗自捏紧了竹笛正打算干点什么——没想到在我的竹笛流苏摇晃的一瞬,大师兄似是察觉了什么似的回身朝我望了过来。
“青砚。”他唤了我一声,摇了摇头。
就在我愣住的一刻,那吴沉尘又是一剑砍去,正中他支起来用以抵挡的手臂,横蛮的力道击得他直往后,直到撞到一棵巨树上,趔趔趄趄。
转眼一看,已是一副血迹斑斑、狼狈不堪的模样。
“哥!”五师兄急得惊叫起来。
“够了!”吴晓见状,也要往前,一副担忧的模样看向大师兄:“弟弟,要不算了吧!我……”
“我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大师兄站起身来,看向吴沉尘的目光里流转着光:“吴前辈,我本无意要伤害你。但现在我会让你知道,蝴蝶怎样飞过沧海。”
下一刻,就在吴沉尘的剑气未至之时,只见大师兄一手从腰间拿出了一个银哨琴,吹奏了起来。
他竟一直随身带着这个哨琴。
随着乐声缓和地流淌,他的另一只手上红光缓缓聚集流转起来——那竟是魇华教的,哈尔塔娜的歌声。
象征着自由与反抗的歌声。
一瞬间,天地似乎为之而沉默。
与缓慢流转的哨琴声和红光相比,吴沉尘冲来的剑招显得格外迅捷狠厉,但就在两者相碰的一瞬间,红光直把他的剑凝住,恍若时间暂停一般。
下一刻,随着大师兄的运功,就把吴沉尘连剑带人地直往后打退。
那被他嫌弃着邪门的招法,竟被他运用得宛如生来便会的一般,斑驳的袖口血红飞溅,流转而成一朵朵绽开的玫瑰花一般,伴随着点点红光,一并收拢在他白皙的指节间,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迸发而去!
看着他如行云流水般流畅的动作,把吴沉尘步步打退的身影,我终于回想起来,远在很久之前的时候,二师兄就告诉过我的一点——这个人看过的招式,只要他愿意,很快就能学会。之前是初雪楼的招法,现在是魇华教的招法。
只见他抬手间,一阵阵凝血红光就把吴沉尘击打得摔倒在地,扬起一地尘埃的同时,更阻挡了吴沉尘起身的动作,完全一副压制的形态。
所以,也宣告了这场比试的胜利。
也许,蝴蝶也会有飞越沧海的方法。
虽然吴沉尘表面看起来相对之下干净多了,也只是衣裳破损了几处,沾了一地灰,但确确实实地被强劲的气流压制得无法起身。
我清晰地感受到,吴沉尘在这场比试中的表情变化,从一开始的高傲不屑,再到后来的震惊、不可置信,然后是现在的百般复杂。
好一阵子后,他叹了口气,认了输,叹了句“后生可畏”。
在五师兄的欢呼声和吴晓又惊又喜又忧的喟叹声中,大师兄把吴沉尘扶了起来,轻声说了句“吴掌门,得罪了。”
尽管他的模样看起来狼狈多了,双手尽是血痕。
而我在意的是,在这场比试中,他甚至都没用他的剑,对上的是和师父同辈的故人,名门正派的一代宗师。
使我不禁思索,师父当初所说的,为了阻止在这个江湖上再多出个魔头的奇怪想法。
但大师兄此时却轻声地告诉吴沉尘,这并不是所谓的后生可畏。
“是追逐自由、梦想和爱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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