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轻轻点落栈道,晃动微小,但能隐约察觉栈道不算稳当。
踏上的一刻,明显感到巡逻弟子脚步停顿,只得屏息等候下一阵风走过,带走风沙响声,他们便继续巡逻。
小心翼翼,依仗着岩石与山丘遮挡身影,趁着巡逻弟子目光不留意之时缓缓前行。所幸一路上尚且顺利,没有惊动什么人,直到眼前最高处四方楼逐渐放大清晰。
黄沙间,栈道如盘蛇又绕又长,顺着走了许久才绕到最高处的沙丘。风沙很大,吹来的时候,不禁地眯起眼睛。
数名巡逻弟子站在四方楼前,揉着眼睛,像也被风沙吹得不适。
好机会。
齐鸥轻功灵巧,藉着岩石飞动而上,身影摇曳,竟“嗖”地一下,神不知鬼不觉,就跃到了四方楼顶端。
巡逻弟子们皆因一时被风沙蔽目,都未曾察觉。
毕竟,呆在这里好好的,也没有理由突然仰起脖子张望顶楼如何。
……那样的话,跟直面暴烈风沙,也没有什么区别。
得敬他们是勇士,贯彻了职业精神的那种。
风又吹来了,齐鸥伫立楼顶上,展开折扇作缓冲遮挡,但姿态显得悠闲嚣张。
我寻思自己的轻功算不上好,冒着这般大风沙阻力,要不被发现,或是一下跃上去,倒不是件易事。
停滞间,肩上一暖。
大师兄拿出一条兜帽围巾,展开,覆在我肩膀上,随着他双手收拢,把我拥入怀中,遮去了些许风沙。
我意识到他想带着我一同上去,“谢……”
才刚开口,就被他低声打断:
“完了,我轻功也不好。”
“……”我把后面的“谢”字咽了回去。
所以?他在做什么?单纯挡一下风?
“要不,你背我上去?”
“……”
沙沙、沙沙——
风沙减弱,巡逻弟子在周围走动起来。
我只得迅速拽着围巾,把大师兄强行一并拉扯到巨大岩石之后。
既然没法即时飞上四方楼,那就往后退,至少不能让巡逻弟子发现。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我拉起围巾,遮挡住呼吸气息。
巡逻弟子的脚步声在耳边愈发清晰,仿佛能感受到他们靴底扬起细沙。
风沙渐弱,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焦灼,时间被拉得很长。
屏住呼吸时,心跳声、风声、脚步声都被无限放大。
脚步声停住了。
一名巡逻弟子站在岩石外侧,迟疑了一瞬——随即探头看了过来。
“有……”他睁大双眼惊呼。
“这位,大哥。”大师兄马上把围巾往我脸上糊,一个人迎了上去。
哒
他本系在腰间的折扇,也落入了岩石下的阴影中。
太阳光照落他强撑起来的笑意上。
围巾像被他随手所弃,未令人起疑,我并未暴露。
远处又传来一阵风声,卷起漫天黄沙,将视线搅成一片模糊。
巡逻弟子手中弯刀泛着冷光,格外明亮。
“你,干什么的?”他冷笑道,“狮原宗的地界,岂是你这中原人可以随意乱闯的?”
我抬眸看向四周,巡逻弟子发现异常后,如潮水般奔涌而来。
四方楼顶上,已经没有了齐鸥的踪影。
他走了,我们跟丢了。
齐鸥目的为何,才是我们要破解的谜题,眼下我们实在没必要和狮原宗起冲突。
我得提醒他。
“那个,我……我其实……”偏偏此时此刻,面对越来越多面孔,大师兄尴尬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早、早上好?呃,不对,中午好?大哥,今天风沙真大,你们还在恪守岗位,真好……”
“喂!我们是在问你,你是谁,你来干嘛的!”
“啊实在是很对不起……”
……在他完全一副答非所问的情况下,现场场面一度混乱。
本该剑拔弩张的气氛,却诡异地静止了。
巡逻弟子面面相觑,似乎在怀疑是不是自己中原话说得不好,彼此都理解不了。
我暗自运转内力,轻轻抬起岩石阴影下的折扇。
齐鸥送给大师兄的那把。
眼前几个巡逻弟子嚷嚷着“名号?说你的名号”“你叫什么?”。
风沙又吹来了。
我趁着这个时机,把折扇飞了出去,顺着风,送到大师兄脚边。
他修长的背影微微顿住,便抬眸看向上方的四方楼。
风沙茫茫,没有了齐鸥的踪迹。
“不好意思。”他语气柔软地说了一句,低身去捡起折扇,重新系回腰上。
围着他的人群都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显得无措。
“我其实,是你们老林宗主的旧识。”他敛去了方才的慌乱,反而平静真诚起来。
在道出这个名号后,在场的弟子怔住了。
一个中原人面孔,说认识他们的老宗主。有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有人捏紧了兵刃警惕。
都在他等说下去。
“之前,在长寿镇见过的。他应该跟你们提到过,由古明山庄程玥、连朝霞,一众自称正道侠士之人,所发动的,天地正气伏魔阵法。”大师兄仍是平静地述说。
他提到了明确的地点、人名,法阵。
思绪被他拉回了很久之前,长寿镇上的战役。
击退匈奴人后镇子上百废待兴。红教主打完匈奴,内力消耗极大,和我回到镇上,却看到了正道之士趁机围攻剩余在城镇里的魔教中人。
而他们只是为了帮红教主多察看一下情况。当中,包括了狮原宗的老林宗主。
他经历此事,回狮原宗,总会提到过。
那时候,大师兄一袭紫衣,站在那魔教教主身前,剑指众正道之士时,背影也似这般坚定挺拔。而语气平静如水。
巡逻弟子们纷纷面露愕然之色。
“你是……?”
“我是,剑指那众正道之士的,疯子。”
他这话说得很轻,尾音带着浅浅的、自嘲般的笑意。
恰逢风沙停歇,午后阳光在他飘动长发上跳跃出点点金光,照得发上银蝴蝶流光溢彩般耀眼。
他把蝴蝶拆下来,轻声说,这就是证明。
想起来,他说,蝴蝶也能飞过沧海。
他当初以一人一剑,站在狼狈的魔头们面前,指控程玥为除魔教勾结匈奴残害无辜百姓的恶行。
那时候,阳光也似这般,落在他发间的银蝴蝶上,烨烨生辉。那是被围困的魔教中人眼中,生的希望。
空气都显得安静沉寂了。
那群巡逻弟子的眼神里,讶然、狐疑、忧心……仰慕。
他们看着他许久,终是点了头。
有人说,帮忙去禀告老林宗主。也有人说,此处是狮原宗藏经书之地,不宜进入,他找错了路。还有人执着于,问他的名字。
“连愈。”他声音温和。
狮原宗的这众外邦弟子,对中原话的熟悉程度不高,只能捕获到一听上去就相似的字眼。
“你跟……连朝霞,一个姓?”当中,就有个弟子好奇询问。
“为什么,她发动阵,要杀我们宗主,你帮我们?”
“对,一个姓。她要杀你们,可能是因为她没有看到程玥诛杀魔教,背后被匈奴人残害的无辜性命……也可能,她赞同这种做法。”大师兄语气仍旧平静,似乎,堂姐对他而言,只是偶尔过路的一阵风沙。
这阵风带着细碎沙粒拂过脸庞,仍有轻微疼痛,可他由着她过去,不作挽留,不被带走。
“而我帮你们,是因为,我不赞同。”他声音很轻,下一阵风吹来的时候,仿佛温柔而坚定。
“那你为什么要鬼祟地,上来我们藏经卷的地方?”
“我在跟踪一个人,我推测,他在诬陷你们,盗取了他的镇派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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