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声,冷冽的江水一下激醒了沈黎。
方才与唐凌瑶撕战,未曾细想,只觉得哪里不对,那股香甜的味道直钻鼻腔,脑子一直昏昏沉的,原来她身上那股暗香,并不是什么寻常女子的熏香。
舍房脊,而入幽庭的昏招都能有。
江水一激,整个人通透起来,大脑如电光火石,周身运出一股内劲,只一用力,麻绳便被挣脱,随着青石直坠江底。
沈黎浮上水面,借着晦暗的月色,仰头望着抛身而下的山崖,水汽缭绕、迷雾封谷,间或几声凄厉猿啼,再无灯火人语。
唐凌瑶打发手下那几人回去,独自坐在江边的高崖之上,低头看着这深不见底的阴江水,周围的寒风刺骨,吹得树叶哗哗作响,风越过座座山峦那东绕西钻的声音又像似冤死之人的阵阵哀嚎。
伸手似乎想抓住这拂面的寒风,那寒风却又从指尖打了个旋儿就溜走了,留下的只是无尽的清寂与指尖上的微凉,搂紧双臂,转身又绕回书房。
唐凌瑶暗中庆幸芸婆已回,这芸老婆子那张嘴,一开口就是不停念叨…
书案位于书房的一个角落,她看着那黄历上的日子,捻指来算:近期一直间断地下着细雨,过两日雨便会停,待风把小径吹得微干正是利于天策骑兵上路的时机,若是能躲开,这两日内便要有动作。
该如何走,唐凌瑶咬咬笔杆思忖片刻,一个上挑的弧度浮现在唇角,无意间笔头在日历上留下一墨点儿,打了个哈欠,便独自回了房。
沈黎从阴河涧中游出,全身没有一处是干的,心惊之余也心存侥幸,好在一开始没暴露出自己真实身份,不然…
回头望了一眼那蔓延着死亡气息的阴涧。
不然,就不是麻绳如此简单了。
虽然死里逃生了一回,沈黎又有些不甘心起来,此行的目的还没有达到,若是没有弄清她保送犯人的具体日期,如此神出鬼没的行事风格,当真是会让唐门的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过。
沈黎拧干身上冰冷的水渍,又往之前看到的书房蹿了去,看那书房依旧有微微烛火在亮着,便知自己的想法果真是对的,唐凌瑶又折返回到了书房,而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又杀她了个回马枪。
将动作幅度降低到最小最小,悄声蹲于门外窗台之下,紧贴住,身上的夜行衣与夜色混为一体,连绵的雨细细密密地下着,月亮也似乎也在帮着沈黎隐藏在这黑暗之中。
过了多时,房内传来略微动静,似有人起了身,只听闻脚步声越传越远,最后几句声若蚊蝇的谈话之后,便完全沉寂了下来。
沈黎却不急着进去,她知道这是她豁出命来唯一的机会了。
一直挨到了寅时,正是容易犯困又最没警惕的时候,门外的守卫一个个都端着千机匣,拉搭着脑袋杵在原地,更有甚者,已经靠着那木桩子口中流出哈喇子,头一点一点地在“钓鱼”。
沈黎却是一刻不敢放松,起身活动活动被冻得僵硬的躯体,从窗外翻入进来。
书房内却也是灯火通明,也不知为何,唐凌瑶早已离开书房,却没有息了灯再走,并且没让任何人再来为她息灯。
摇摇头,暗自笑着自己竟也管起别人闲事来,走到书案旁,一下子就被那黄历吸引了过去。
那是本很普通的黄历,唯一不共的是,那黄历上后日的日期,像是被人有意无意地点上了一滴墨,那墨滴同蝇头那样小,笔力是极轻的,应是这人在思考确定以后,无意留下的一星半点的线索…
沈黎细看这墨点,心终于放下了,如释负重般嘴角慢慢浮现笑容。
看来这日子定有蹊跷,真是苍天不负我。
转眼一撇,又见桌上小物,那是一幅幅雕刻极细腻的图,大至山石间的崎岖不平,小至林间透出的阳光星零点点。
细细看去,好像这些画又是极不协调,原因便是那看似随意刻画上去的一大一小的动物。
一大一小的熊猫、一大一小的水鸭、一大一小的野猫...
沈黎盯着它们看了片刻,又想,若真是无意,却又为何每一幅的刻画上都会有这极不协调的两只大小不一的动物,这琢磨不透的女人当真是个谜。
两日后,到了那日,沈黎差手下天策将士,易容为百姓,组成一张大网,分布在青门城各处。
唐门除了有几辆押运货物的镖车进进出出,再无其他异常,直至皓月当空,仍然毫无动静。
沈黎心内焦虑,打马离了城门,立于江边。
远眺青山,忽见流星陨落,直入江水尽头。
“糟糕!怎么疏忽了这里!”
沈黎忙令兵士,或驾船或入水,寻到那日自己落水悬崖的尽头,潜伏好。
后半夜,忽从悬崖底线,莫名浮来数条扁舟。
就在扁舟从岸边擦过,即将顺流而下时,沈黎一声令下,众兵丁发力,合围一处,直将扁舟拦截。
正欲率兵上舟之际,为首的一条扁舟传来阵阵银雀般的笑声:“我说今儿怎的这么热闹,原是又有贵客前来讨教了。”
唐门家奴撩开扁舟竹帘,一位身材纤长高挑的女子抬腿跨过门槛,像是真在迎着贵客一般脸上丝毫没有诧异。
唐凌瑶跨步而出,内装一身墨蓝色劲装,高高束着长至腰间的细长马尾,颈部系带,身后一件玄色长至脚踝的暗银纹披风。
只见那女子抿着唇,笑吟吟地斜眼看过来,肤如出水仙菱,眉眼下一粒深色泪痣更增俏媚。
许是秋夜过于寒凉,唐凌瑶抖了抖披风后的帽子戴上,平静得不像身被围困中,而是犹如与众多好友一同来游山玩水般自在。
她抬眼看了看对面济济跄跄渐渐从暗处游至一排的木船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看这阵势决非一般人所能及,船上站着的人虽没有身着军服但是看着那笔挺身姿,有条不紊分明也不是普通军队能做到。
唐凌瑶心中一惊,猜了个**不离十,暗自抿唇思索:这些人定是知我今日要来早已布好阵势,我决定今日动身从没有与任何人说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又是何处有了纰漏?
表面上却仍是一脸云淡风轻。
来不及多想,为首的一条两层船上,船头走出来一女子,身着暗红色铁衣,右手拎着一把让人不寒而栗的长|枪,两人距离较远,唐凌瑶虽未曾仔细端那把长|枪,却也能感受得到此它散发出来的阵阵冷冽,那经历过战场厮杀的无畏。
只见这人背对着孤月,如万仗山川,如沧海决然,与这冷月凄风融为一处。
唐凌瑶心中像是被定格一般,远远凝望着,半晌才缓缓开口,都未发觉这句不似平日里说话的惯用轻浮语调:“将军前来,是为何事?”
风吹山林过,雨打行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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