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鸣花亭

冷府,庭外石案上,斟满两杯清酒。

对坐的一红一白二人俱是容貌出众,红衣胜火,白衣似月。

白玉端酒,道:“阿羽,今日是我不对,我本不该做宵小想,还请你见谅。”

“子衡,你太见外了,我岂会真的怪你。”

冷授羽笑然饮下他的酒。

夕阳余晖透过柳树枝叶,金黄色的暖光洒在石案上,倒映出斑驳柳影。白玉撩开垂下的杨柳叶,笑道:“还记得当年你我年少,常在此地共读经论。”

闻言,冷授羽陷入沉默之中。

当年他与白玉坐在树下读书,冷授羽旁边常常缠着一个要他抱的小人。他与寒小侯爷本不相熟,寒小侯爷在五岁前体弱多病,整日养在府宅,无人见过。五岁后才身体有所好转,进入授才学院读书,成为他的同窗。

那时的寒小侯爷性格孤僻,沉默寡言。因体弱之故,整日头戴一顶黑纱避风,令人看不清容貌,不与任何人来往,却唯独喜欢缠着他。

他怜他年幼多病,对他多有照顾。

与白玉坐在树下同读之时,他身旁常常坐着一个小人,抱着他的胳膊,枕在他身体上睡觉,单薄幼小的身躯在他怀中轻轻起伏。

自从身旁多了一条“小尾巴”后,白玉多为恼他。

如今冷授羽身旁终于没有了寒歇,白玉只觉得神清气爽,柳叶勾住对面人的墨发乱舞。白玉伸手要为他解开柳叶,却见他墨发雪肌,长眉凤眼,眉目极粲,此时却因一分失神,更显容貌之美。

白玉心中一动,缓缓倾身。

“白相,不知本候可有叨扰二位雅兴。”

一旁突然传来的懒散声音,打断了白玉的动作。冷授羽回过神来,看见白玉为他撩开柳叶,接着回头对柳岸边的不速之客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寒歇走过来,“本候倒要请教,白相来做什么。”

“本相与冷中丞叙当年总角之旧。”

“那本候也是来与冷大人叙总角之旧。”寒歇看着白玉难看的面色,微笑道:“莫非白相叙得,本候便叙不得。”

白玉嘲讽道:“你与阿羽早已不同道,还有什么旧好叙。”

寒歇“哦”了一声,“莫非白相与冷大人同道。”

白玉脸色难堪,说不出话来。

他假意投靠西厂,自然是与冷授羽不同道。

对立之际,后面的老管家气喘吁吁跑了过来,看了看不告自闯的寒歇,又看了看冷授羽,犹豫道:“少爷......这......”

“无妨,你下去吧。”

“是”

冷授羽开口道:“既为叙旧,今日便不谈公事,只谈旧事。”令下人拿上来一只空酒杯,斟满酒,“寒侯,请。”

寒歇便笑着落座。

“这府中景色倒是依旧。”

环顾四周,寒歇感慨的口气仿佛真为了叙旧。

“本候还记得幼年时多病难眠,还是在信雾怀中,方有一丝安眠。”目光看向冷授羽,竟多了几分真意,“不管如今如何,当年情分本候总是铭记在心。”

冷授羽回望那双幽深的墨眸,一时无话。

视线被一抹白衣阻断,白玉并未喝几杯酒,却仿佛醉得不轻,身形有些晃动,“阿羽,我不胜酒力,你送我回府可好。”

说着,便要往冷授羽身上倒去。

却被另一人阻隔,倒在衣角染有名贵香料的肩膀上。上方传来慵懒的声音,“既然白相不胜酒力,不如由本侯送白相回府。”

白玉冷了脸起身,“不劳厂公费心,本相自己能走。”

“那便不送了,丞相慢走。”

冷授羽关心道:“子衡,你当真自己能走?不如我派人送你回府。”

白玉本想谢绝,但见寒歇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悠闲坐在石凳上,仿佛正等着他离开一般。不甘心留给他二人独处,冷着脸对寒歇道:“还是有劳厂公送本相回府。”

“无妨”

寒歇起身,半扶着“酒醉”的白玉离开。

借机亲近却被寒歇打断,白玉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冷冷瞪了寒歇一眼,后者笑意自若。

身后的冷授羽看着那两人离开的亲密背影,心道他二人关系何时有这般好,莫非汴梁传闻,寒歇心系子衡,并非作假。

怎么从前,他从不曾看出来........

命人撤了酒杯,回房。

白玉回到府中,一脸的铁青,连府中老奴都轻易看出他的不悦,小心问道:“少爷被寒小侯爷送回府,为何心情不佳?”

白玉气得“咔嚓”折断一枝树枝,“当年我与阿羽交好,便是他寒歇硬挤进来,缠着阿羽不放。

如今终于等到阿羽与他断交,他竟然还要横插一脚,坏我好事。”

府中老奴担忧道:“少爷纵与冷中丞交好,也勿忘了大事。”

白玉原本难看的脸色冷静下来,沉声道:“不必忧虑,我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说完,扔了树枝,回房去了。

*

冷府中,冷授羽正在书房内处理御史台卷宗,忽听得下人来报,寒小侯爷又来了。

“他现在在哪里?“

“正在府中鸣花亭等候。”

冷授羽沉吟片刻,阖上卷宗,走出书房。

冷授羽官拜御史台中丞,年俸不过二百两,一千石粮,这冷府却是亭台楼阁样样齐全,琉璃瓦碧玉砖金碧辉煌,假山池水布置有致,就连那一大片梅林,也是请了高人看了风水,依最好的风水走势栽种。

换了旁人住在如此豪宅,定要疑心他贪污受贿。换了冷授羽便不同了,谁不知冷家世家大族,家中堆金积玉,处处显贵。

尤其是那鸣花亭,请了汴梁最好的能工巧匠打造,随便一根顶梁柱用的是紫檀木,雕的是凤凰腾,入亭尽览梅林风景,可谓雅致非常。

冷授羽在距离亭外半里处停留,举目望亭内的人,一身明黄蟒袍,乌发拢在白玉金冠中,容颜俊美,比起三年前最后一次来时,更多了一分成熟与从容。

冷授羽一步步走过去。

两旁风景如故,亭中旧友如故。

仿佛时光回溯,旧事扑面而来。

“信雾,你找我来,可有什么要事?”

“我且问你,你认雨惑阗为义父之事,可是当真”

“不假”

“雨惑阗残害忠良,恶贯满盈,你身为王侯,竟要认这样一个作恶多端的阉狗为父。你如何对得起你寒家列祖,如何对得起当年学院之中恩师教诲,如何对得起你我幼年相交之情!”

“信雾……”

“你若还认我为友,便与那阉党断交。如若不然,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冷授羽步入亭中,亭中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看见他前来,笑道:“信雾,你来了。”

三年前亭中“恩断义绝”之语,言犹在耳,冷授羽心中五味杂陈,道:“不知寒候去而复返,所谓何事。”

寒歇道:“我是特意前来谢你,今日殿上多谢你为我遮掩。”

冷授羽自然明白他所指何事。

“温府中是我执意要放那名女子,你替我隐瞒,我又岂会恩将仇报。”

“话虽如此,你却始终是放我一马,我理当来谢你。”

不知是旧地重游令寒歇心中亦有感慨,比起平时总是一副令人看不透的懒洋洋模样,他此刻表情到显真意。

冷授羽垂眸看他拉自己袖子的手,默了默,道:“你若真心谢我,便该知我最希望什么。”

寒歇缓缓放开手。

冷授羽忍不住道:“你既能在温府中冒着违抗圣旨的风险,也应我放那女子一条生路,为何执意投身佞道,为祸朝廷。”

寒歇沉默不语。

冷授羽继续劝道:“现在回头,为时不晚。百年后留得清名也好过满是骂名。”

寒歇看着眼前人真心劝自己悔过向善,回头是岸的模样,淡笑道:“我若是在意声名,当初也便不会做这西厂厂公。再说”他眼中闪过一抹嘲弄,““百年后留下的是清名还是骂名,不过是当权者握笔一书罢了。你说我日后留下骂名,如今留下骂名的人,难道全都是作恶多端之辈,留下清名的人,莫非又真是贤得之人?”

冷授羽蹙眉,“无论如何,问心无愧即可。”

寒歇“呵”地一笑,“三年前我便已经做下决定,你又何必再劝一次鸣花亭。”“

见他冥顽不灵,冷授羽冷了面容,“既然如此,三年前我便说过,你我就此恩断义绝。我冷授羽绝不与无情无义之人的奸佞之辈同道,寒厂公,请!”

面对冷授羽绝情的逐客令,寒歇眯眸,低沉的嗓音透着一股危险:“我若当真无情无义,两年前困杀之局,你又如何能利用情义来诛杀我。”

“那是你咎由自取。”

冷授羽冷声。

寒歇闻言,沉默一瞬,神色复杂,良久才开口,嗓音带着一抹苦涩,“当年你送来书信,说今日乃是我之生辰,你愿暂放恩怨,在降凤台中为我摆下生辰宴一叙当年情谊。我欣喜赴宴结果反落入你的困杀之局,看来果真是我咎由自取。”

人人只知道冷授羽设局布杀,与寒歇二人因此事彻底决裂,此后寒歇变本加厉,祸害忠良,实在是无情无义,心狠手辣之人。

又有谁知,这无情无义,心狠手辣之人,反中了情义的局。

冷授羽沉默不言。

见他不言,寒歇脸轻轻叹了口气,“你说我是奸,岂知奸与忠不过立场之别,互换立场,谁奸谁忠,犹未可知。说不定某天,你这大忠之人,反倒要与我这大奸之人同道。”

“绝无可能!”

冷授羽一口否认。

寒歇这时反倒平静下来,“中丞大人不必着急否认。不妨你我来赌上一赌。三月为期,你若始终不肯与我同道,我寒歇就此关闭西厂,听候你冷大人发落,如有食言,不得善终。”

闻言,冷授羽心中沉吟。

“不过……倘若三月之后,你冷授羽就此与我同道……”

“我亦任凭你寒歇处置!”

冷授羽冷声道。

“我岂敢处置冷大人。我只要……”寒歇走过来,伸手握住冷授羽的手,深谙的目光仿佛要看穿他这个人一般,扫过被衣服遮盖了的锁骨,最后停留在那张有如月下牡丹一般浓稠雍美的面容。

冷授羽被他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然,正要抽手,却听见寒歇轻轻一笑,柔声道:“我只要,凤凰为我低头。”

白玉:可恶的寒歇,又打扰我和阿羽约会

寒歇:我的老婆我当然要看紧

冷授羽:原来寒歇和子衡两个人背着我搞在一起了......

白玉:........

寒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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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鸣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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