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卿之见,方乾一案该如何判决?”
百官们心里也好奇,好奇这位一向秉公做事的冷中丞在面对私情时,会如何做。
掷地有声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方乾贪赃枉法,私贩官职证据确凿。残害民妇,贩卖人口罪不容恕。臣恳请圣上,将其正法!”
此言一出,百官喧哗。
有人说冷中丞果然正直不阿,即便对方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门生,即便有恩师苦苦求情,也绝不徇私。
前不久才被冷授羽骂作“奸佞宵小”的大臣讥讽他冷授羽这是拿自己门生的性命给自己抬轿子,作高自己的声望。
白玉在其中听到这样的话,冷声道:“既冯大人不赞同冷中丞的话,莫非是认为方乾该放不该杀。不如奏与圣听。“
“不不不,下官不敢!下官不敢!那方乾罪大恶极……冷中丞大公无私,判得好,判得好!”
“判得好?”
寒歇突然阴森森插话。
那姓冯的官员顿时吓得浑身一激灵,“判得不好!判得不好!”
“那你说哪里不好。”
“不好在……”姓冯的官员简直欲哭无泪,“下官也不知道哪里不好……”
寒歇看着殿中那红衣似火的人,脸上丝毫不见计划失败的恼怒,反而眼中有些欣赏之色,“本侯说判得好。”
殿上,冷授羽突然跪下。
百官们惊讶不已,就连盛帝也不解道:“冷卿这是做什么?“
“陛下“冷授羽郑重开口,“臣有两个不情之请,还请陛下应允。”
盛帝沉吟片刻,“说”
冷授羽道:“方乾是罪有应得,只是祸不及他人。还请陛下开恩,让方乾之罪止于他一人,宽恕方氏九族。”
本朝有规定,实行连坐制度,家族中凡有重罪者,九族同诛。
当年叛上作乱的温大将军便是因此……
想起那个禁忌的名字,那段血腥的宫廷变故,百官无不在心里打了一个寒颤。
“念卿一片仁义,准。”在一片大臣们高呼“万岁圣明”的喊声中,盛帝道:“冷卿既说有两件不情之请,那第二件又是什么?“
独立殿中的冷授羽沉默片刻,而后坚定的开口,“方乾乃是臣之门生,如今他做下这等罪恶滔天之事,实是臣教导无方。臣自请一百杖责,恳请陛下成全!”
盛国重刑法,棍棒皆有特殊材料制成,专门由每年挑选出来的大力士执行。普通人十棍下去便能皮开肉绽,五十棍奄奄一息,百棍下来,哪里还有命活?!
安静的大殿一下子沸腾起来,百官们议论纷纷,拥护冷授羽的老臣们为其求情,大喊“圣上开恩!”而投靠西厂的敌对党则幸灾乐祸,乘机落井下石。
“圣上,先圣孔夫子门生尚分良莠,方乾会犯下此等大罪,实是他自身品行不端,如何能怪冷中丞。还请圣上明察!”
出来为冷授羽说话的人一身白衣,玉树兰芝,正是丞相白玉。
百官们见此情景,纷纷看糊涂了。
白相不是早投了西厂,如今怎么会出来为寒小侯爷的死对头说话,神态还如此着急。
“下官心意已决,还请白相勿再为下官求情。“
“你……”
白玉看着殿中央那容颜朗朗似日月,一身红衣浩然的人,目光担忧。
就在这纷纷议论之中,盛帝忽然看向那至始至终一言不发,神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人,“寒厂公,你以为如何。”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都来到那一身暗红璎珞衣袍的俊美男人身上。
汴梁城中人人皆知冷授羽乃是寒小侯爷的第一等死对头,如此大好机会,寒小侯爷怎会轻易放过?说不定还要添油加醋,变本加厉地针对冷授羽。
所有拥护冷授羽的老臣们心都提了起来,看向寒歇的目光更恨了几分,要是连冷中丞都被他寒歇拔去,朝廷可就真成了奸佞的天下!
白玉绷紧了面容。
“臣以为”
寒歇果然“不负众望”,“方乾罪大恶极,冷中丞教导无方罪在不赦。”
一众老臣脸都白了,心道这奸佞定是要趁这个机会重重打击冷中丞。
白玉容颜绷得更紧。
殿中,那一身骄矜傲骨之人无丝毫畏惧,立身沉稳。
“不过……”
寒歇突然一个转则,让所有人的心都抖了一下。
这做事一向荒唐不羁的寒小侯爷,说出了让所有人都惊讶的话,“冷中丞一年来在地方拔出贪官污吏,功劳不小。即便对方乾有疏于管教之处,人非圣贤,终有一疏,百杖之惩过犹不及。臣以为不如让冷中丞功过相抵,以二十杖责施以小惩。“
在场大臣无不内心波澜壮阔,揉了揉耳朵表示自己没有听错吧!
这心狠手辣的寒小侯爷是抽了什么疯,竟然会有帮自己最大政敌说话的一天。
冷授羽蹙眉,似乎也没有料到这一出。
盛帝目光慢慢阴沉起来,紧紧盯着寒歇,后者始终神态自若,唇边似笑非笑。
好一会儿,盛帝道:“就依寒卿所言。”
*
方乾一案断定,由冷授羽于今日午时亲自问斩的消息飞快传至汴梁街头。汴梁城中的百姓无不称赞冷授羽。到了午时时分,又纷纷前往菜市口围观。
“小侯爷,冷授羽在菜口监斩完方乾之后,便去了刑部自领了二十杖法。“
陶真一五一十向寒小侯爷汇报菜口斩场之事,“听说那方乾哭喊得撕心裂肺,也没换得冷授羽心软半分,午时一到,便开刀问斩。”
寒歇笑道:“会心软他就不是冷授羽。”
“不过那冷授羽对他方乾也算够意思,破例让他方乾一家老小妻妾上刑场为他送别,允许他方家为其收埋尸骨。汴梁百姓因方乾迁怒方家老小,也被他冷授羽一力挡下。说……”
陶真回忆起午时见到的情形。
汴梁百姓不肯让方家为方乾收尸,更因方乾犯下的罪行迁怒方家。人群中不知是谁先拿出烂叶子,石头臭鸡蛋砸过去,几乎便要砸到老太傅之时,被疾速飞过来的白布统统挡下。一声怒喝在法场上响起。
“住手!”
传闻中性烈如火,刚正不阿的冷大人甫出场便聚集天地之颜色,一身红衣在法场鲜明夺目,凤眸染怒,长发如瀑,仿佛凤凰怒火。
“方乾虽有罪,他已经获罪伏诛,尔等还要兴连坐吗。要论连坐,方乾乃本官门生,他有今日全是本官教导无方,尔等有任何不满,皆由本官一人承担!”
一语镇住市井。
汴梁百姓全都像鹌鹑一样安静下来,不知道是被冷授羽的威严吓住,还是被眼前浓墨重彩的美貌惊住。
方乾一个小妾在这场闹事中惊吓过度,昏了过去,还是旁边一个郎中将她救醒,说她已怀孕三月。
三代单传的方家又有后了。
老太傅老泪纵横,感激冷授羽挺身相护。
“坚决要杀方乾的是他冷授羽,要护方家人的也是他冷授羽。是杀是护,都被他冷授羽一人说了。如今汴梁百姓对冷授羽称赞不已,就连方家人也感激他。这位冷中丞真是可怕。”
陶真禀完后,忍不住道。
寒歇“哈哈“笑道:“更可怕他冷授羽杀是真心,护也是真心。若非相处十五年,深知吾之宿敌为人,本侯真要向他讨教收买人心的手段。”
陶真紧紧皱眉:“属下不明白,今日殿上冷授羽自请百杖责罚,小侯爷为什么不乘机扳倒冷授羽,反而为他减刑。”
“冷家乃汴梁第一世族,盘踞汴梁百年,根深蒂固,若那么简单就能拔除,本侯也不会与他缠斗至今。”
寒歇嗓音淡了几分。
陶真仍是眉头紧锁,一脸不解,“既然如此,为何盛帝还要询问小侯爷的意见?”
“我这奸佞不出来落井下石,如何对得起朝堂朝野一身骂名。”
寒歇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可惜,我偏不让他如愿。”
终于明白过来的陶真听得后背发凉,“想不到盛帝至今仍如此忌惮小侯爷,想到年盛帝怀疑您是温家之后,竟派人送……那样的盒子给您,害得您大病一场。”想起当年盒中骇人之物,陶真在青天白日里狠狠打了个哆嗦,“幸好当年小侯爷病倒在授才书院时,被人悉心照料,后来病情才一日日好转……”
“都是属下不好,不该提及旧事,还请小侯爷责罚!”
陶真看着寒歇异常平静的脸色,心惊胆战,后悔不已。
寒歇脸色如常,碧空晴影落入深眸不见踪迹,若有所思。
忽然开口,说出的话却令陶真匪夷所思。
“你猜冷授羽现在是什么模样。本候还从未见过他受刑狼狈的样子,倒要去瞧瞧。”
寒歇一副迫不及待看宿敌笑话的样子,率性而动,丢下一脸问号的陶真离开。
冷府
受了二十杖棍的冷授羽并没有寒歇想象得那样狼狈,让特意不许下人通报的寒歇失望不已。平日里总是与他针锋相对的冷中丞此刻安静躺在床上,闭目休憩,浓睫低垂,额发散落几缕下来的模样竟分外动人。
本是来看笑话的寒歇心中一动,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子衡,是你吗。“
子衡,乃白玉的字。
寒歇挑了挑眉。
冷授羽仍阖眸,很自然得将一瓶药递了过去,“我自己无法上药,有劳你了。”
翻身露出一片线条清晰,优美白皙的裸背,背上触目惊心的杖痕更为这折翼凤凰添了无限风情。
寒歇忽然哪里有点热。
接过药,竟真的涂抹在手上小心为他上药。若有第三人见此情景,怕是要惊得下巴都掉出来了。
大盛朝的最水火不容的政敌,竟一个小心上药,一个安静躺在床上任他上药。
细腻冰冷的肌肤触感从手底下传来,醒过神来的寒歇暗笑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不是专程来看笑话,怎么反为宿敌上起药来。
心里这样想,掌心却很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锁骨处一抹鲜红色胎记在披洒下来的墨发之中若隐若现,映入眼帘。
寒歇犹如针刺到一般瞳孔一震,伸手拨开长发,欲看个清楚!
感觉作者菌在单机,在看的小天使吱个声嘛 好让作者菌知道自己不是在自娱自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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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红色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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