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那几天,初栀都住在徐南渡那儿。
不是他常住的地方,是他在运河上的一处行邸,占地很大,五重庭院,室内连带花园将近八千平,是很典型的中式风格园林。
上山的路就挺曲折的,那天从会所离开后,她坐他的车坐了将近半小时才抵达山上。
夜色下,林木葳蕤,树影婆娑,埋在地里的暖灯辉映着浅绿色的枝叶。
头顶星光稀疏,只有一轮明月悬挂在遥远的天边。
初栀下车时还有些犹豫,但看着他的背影,又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她没见过这么大的宅子,感觉不跟上就要迷路了,什么前庭、中庭……完全分不清楚。
屋子太大,他只来得及带她在主楼稍微参观了一下,又带她去了图书馆似的书房。
“……我没带衣服。”初栀下意识绞了绞手指。
徐南渡递给她一把钥匙,又道:“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一会儿先去录一下指纹吧。”
初栀没话说了,怔怔看着他,眼神带一点儿探究。
“怎么这样看着我?”他失笑道。
但也并不避讳她的目光,摊了摊手,任由她看。
初栀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收回目光说:“……我就住你这儿?方便吗?”
“放心,我不怎么来,这边离我工作的地方太远了。”
初栀:“……那我平时上下班不是很不方便?”
“你还想着上下班呢?”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处。
初栀的脸颊微微泛红,下意识捂住。
他不逗她了,低头解袖扣:“你不喜欢这边的话,我市中心也有几套房子,一会儿让赵越发给你,你可以自己挑。”
初栀知道他有钱,但是听他这么轻描淡写地说“随便挑”还是升起了一点微妙的仇富心理。
他有钱到钱根本不算什么,那就是一些数字的感觉。
“我想住小一点的房子。”她想了想还是跟他说了。
他都回头准备去洗漱了,在楼梯口停下步子,不太理解地看向她,问她为什么。
初栀觉得不太好意思,但还是咳嗽一声说了:“不习惯住这么大的房子。”
感觉会迷路。
“那好吧,一会儿你自己挑。”徐南渡上楼了。
初栀在阿姨的带领下去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很大,有内置的浴室,一个卫生间都有一百平,比她以前住过的屋子都大。
初栀洗完澡后在浴室里就纠结起来了,不知道要穿哪件好。
阿姨给准备的睡衣有两件,一件白色蕾丝吊带的,后背全都裸着,还有一件也是睡裙,但裙摆只到大腿的雾霾蓝纱制睡裙,前面系带一抽就能解开,跟没穿一样。
都……好暴露。
初栀纠结了很久,后来还是选了白色蕾丝的,暴露也只是露后背,蓝色这件太危险了,充满着性暗示。
他没有跟阿姨说她已经怀了吗……转念一想,他应该不会跟一个阿姨说这种事情。
但是,这样真的好尴尬……这个阿姨是把她当成他带回来的那种女人了吗?
初栀回忆了一下上楼时她看她的目光,脸后知后觉地涨红了。
出来时,她惊讶地发现徐南渡也在。
他靠在床头看书,一双长腿无处安放,一条略曲着踩在床沿。他洗过澡了,换了件蓝色的睡衣,头发还有些微湿地贴着前额,看着比平日工作状态时随和些。
听到动静他随意地抬了一下头,目光就顿住了。
初栀不好判断他那一刻的眼神,但脸还是很尴尬地烧红了,有些无措地站在门口。
过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寥解尴尬地笑笑:“可能是阿姨拿错了,这衣服……要不我去换一件?还有别的吗?”
徐南渡很低很低地笑了一声,将合上的书扔到了床头柜上。
“啪”的一声,初栀的神经就有些紧绷起来。
他不看书了,说明是要跟她交流。
毕竟,两人就结婚的事儿还没达成共识,各方面细节都要探讨一下。
可是这种事儿要摆到台面上讲也蛮尴尬的。这要怎么说啊?
过一会儿见她还杵在那边,徐南渡拍拍身边的位置:“初栀,你过来。”
初栀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了。
约莫是她一副上刑场的样子实在好玩,徐南渡牵了下唇角,然后尽量用一副温和的口吻跟她说:“你不用怕,我不会对一个孕妇做什么的,就是跟你聊一聊结婚的事儿。”
他这话一开口,初栀就更加尴尬了。
她沉默他也不着急,很有耐心地等着。
初栀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干笑道:“结婚也可以,不过,我希望对外不要公布我们的关系。你知道的,我还没转正,在公司里挺尴尬的……”
其实也存着一点私心,要是到时候他反悔了想离婚,她不至于太丢脸。
说难听点,他虽然一副商量的口吻,但其实她没什么选择余地。
他这个人骨子里还是非常强硬的,不容人忤逆他。
“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徐南渡冷不防开口。
初栀怔了一下,明白了:“其实我想做安静点儿的工作,翻译之类的。”她想了想对他笑笑,“暂时还没想好去哪儿。”
转念一想他这么问是不是对自己跟他待在同一个公司有意见啊?还是觉得自己现在这份工作不太配得上他妻子的身份。
毕竟他这样的家庭,说出去她这样的工作是有点丢人。
她还没有见过徐南渡的父母。
但是他在来时的路上已经跟她坦白了:“我爸是徐继山。”
天知道初栀听到这个名字时有多么震惊,因为她在电视上见过他。
那是她平时聊天都要忌讳着的大人物。
好在徐南渡说了,婚后不住在一起,不然她每天都要紧张死。
“你别误会,我对你的工作没什么意见,只是询问一下你对未来的规划。”徐南渡后来说。
往深的他也不说了,点到即止。
初栀却听出来了,不管怎么样,她这学历和工作在他们那个阶层里不是什么入流的,就算他和他父母不介意,说出去估计别人也不会那么想。
虽然他没直白地说看不起她,但初栀心里明白,他这样事事追求完美的人,估计还是不太瞧得上她这样平庸的人的。
“我……我会努力的,多考两个证,争取考公上岸,不给你丢人。”初栀说。
“那也行。”徐南渡笑笑,点了点头。
说完后就没别的话题了,两人面面相觑。
徐南渡先笑了一下:“睡吧,我明天还要早起。”
初栀松了口气,躺到床上拉过被子裹住了自己。
不过一颗心还是很紧张,跟个木乃伊似的杵在那边,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心道:现在就睡一起会不会早了点?
虽然已经决定了要结婚,但还没见过他爸妈……
耳边听到关灯声,四周暗了下来。
初栀更加紧张,动都不敢动,一颗心还砰砰跳个不停。
但过了很久也只是听到徐南渡合衣卧下的声音,她又舒了一口气。
又觉得好笑,她又不是什么天仙,还怀了孕,人家能对她做什么?
唯一的那次也是意外。
他娶她,更多的还是为了跟蕈家割席。
他以后的事业发展需要一段更加稳定的社会关系,对他的声望更有好处,上面领导也会另眼相看。
这是各方面都很不错的战略布局,不代表他对她有什么感情。
站队之类的初栀不懂,但明白他肯定有自己的全盘计划,他这种人不想清楚不会做这种看似惊世骇俗的决定。
他敢这么信誓旦旦地承诺,估计已经过了他父母那关,至少……他爸应该不会反对吧……他爸不同意他能跟她结婚?
她其实也需要喘口气,跟徐南渡一起生活也好过每天过得这么压抑。
他承诺生下孩子给她一笔钱。
至于这段婚姻之后如何,到时候再说吧。她也不知道……
“你缺什么可以跟我说,结婚以后,我希望我们以后可以互相尊重坦诚相待。”这是徐南渡睡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好的。”初栀答,就差来一句“合作愉快”了。
长夜漫漫,她不太睡得着。
对未来既有期待,也有迷茫,思绪乱糟糟的。
因为睡在陌生的地方,身边还躺着一个陌生的人,初栀晚上没有睡好,翌日起来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晚上两人虽然睡一张床,基本是一人睡一角,被子几乎拉平。
要不是屋子里有暖气,初栀觉得自己估计要冻成寒号鸟。
其实还不如一人睡一个房间,还不用这么尴尬。
他可能是为了提前适应,毕竟他这人做事极有计划,就连结婚这种事儿也得按班就部先适应起来。
初栀洗漱完毕下楼时,徐南渡已经坐在餐厅里等她了,看到她笑了下,招呼她坐下。
早餐挺丰盛的,初栀却没什么胃口。
她最近有反胃的趋势。
一开始怀的时候她没有孕吐的征兆,还挺窃喜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初栀上网查过,据说每个人的反应不一样,完全听天由命。
她只希望自己不要吐得太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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