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鹤邻以为听到这话他该高兴的。
心仪的姑娘向他表示关心,不管目的是什么,但总归说明了他们关系的亲近。
他应该高兴的。
但不知为何,看着白梅客嘴角噙的笑意,秦鹤邻反而笑不出来了。
他与白梅客都清楚白璇于她的含义。
“怎么了?”看秦鹤邻久久不言,白梅客出声。
秦鹤邻坐直身子,方才都趴着的时候不明显,现在坐直,他便比白梅客高了许多,几乎可以俯视她。
从前与白梅客在一块时,除了成婚第一日外,平日里哪怕不笑,秦鹤邻也下意识控制着神情,不会显得过于疏远,而现在他眉眼冷淡,看起来便有些不近人情。
只是一瞬间,在白梅客注意到之前,秦鹤邻的眉目又柔和下来,与往常无异的样子。
秦鹤邻轻声道:“你会后悔的。”
后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我。
但他为何要拒绝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秦鹤邻的瞳仁看起来越发浓黑深沉,白梅客皱了皱眉,却没思量出什么不对,故她摇摇头:“自己做的决定,就算后悔也不会怪你的。”
好歹这点敢作敢当的骨气是有的。
且听秦鹤邻的话,并不是拒绝的意思,那么应当是同意与她同回国公府的意思了。
若是这样,那接下来的事就有的要思量了。
“对了。”秦鹤邻又突然道,白梅客闻言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怎么?”
秦鹤邻抬手,轻轻理了理她垂在肩头的发丝,温言道:“别太累了。”
白梅客总算品出点不对劲来,微微偏过头,看着秦鹤邻修长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将发丝从她的肩前拨到肩后,又从肩后拨到肩前,像得了什么稀奇的玩具一般。
白梅客眯了眯眼,唤他的名字:“秦鹤邻。”
“嗯?”秦鹤邻垂着眼,漫不经心。
“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肩上的手顿住了。
没有回应,便是默认了,白梅客有些稀罕,这么久了,何曾见过秦鹤邻在她面前展露过分毫不痛快。
“因为我想留在国公府吗?”她有些好奇,本以为自己提出此事秦鹤邻会高兴的。
秦鹤邻轻轻捻了捻白梅客的发丝,低声道:“嗯。”
没想到他承认的这样干脆,白梅客眼睫微动,将发丝从秦鹤邻手中抽出。
直到秦鹤邻抬眸看向她,白梅客才发问: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同意我回国公府?”
-
回到国公府时日暮渐沉。
庆安早在几日前返回,不晓得与旧友见面说了些什么,精神头要比从前更好些,身子骨也更利落,活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得知他们回府的消息更是早候在门前,见马车停下乐呵呵地上前迎人,只是还没走近便被两人之间的氛围吓得停住。
两人并非一同下车,一前一后,少奶奶在前,下车后没有一点等待的迹象,远远将少爷甩在后面,瞧着都面色平静,但但凡有目光相交之时,少奶奶总会强硬地错开,两人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一看就不对劲。
吵、吵架了?
庆安心脚下一错,趔趄了一下。
这动静不小,一旁侍女忙搀住她,庆安却无暇顾及这些,满脑子三个字。
太好了!
当年,小姐正是与秦观吵了一架之后才互通心意的。
当年那才是多大点事儿啊,秦观在外求学回京后,第一日没有到宛府上去见小姐,小姐却因此郁郁不欢,后来连着数日闭门不见秦观。
庆安当时还不知小姐的心思,若往常她会站在小姐这一边,但这件事上,总觉得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为此还猜测过,小姐是不是为了与秦观绝交,才想出这样一个不太妙的招数。
只是后来却没想到,两人这场别扭只闹了不过三天,再有消息时竟是两人已然互通心意。
而现在少爷与少奶奶,庆安知道两人关系非比寻常,但相比之下总是有些不够亲近,若能借此契机改善一番,何愁不能当对眷侣。
庆安的心激烈地跳了起来。
明眼人一瞧便知这两个里头不高兴的是前头那个,庆安想了想,推开搀扶自己的侍女到白梅客身边,道:
“少奶奶,用过晚膳了吗?厨房早已备下,您若需要我现在为您传膳?”
白梅客脚步不停,看了一眼庆安,默了默,就在庆安以为要迁怒她时开口了,语气温和又平静:
“我吃过了,不饿,你去问问世子吧,若他要用晚膳,就送到数典阁去。”
庆安:……
果然是闹别扭了。
从前少爷也并非日日谁在鹤华堂,数典阁不是没有用膳的地方,为着节省时间,少爷大多也在那边用膳。
但主动去和被赶过去总归是不一样的。
庆安回头,秦鹤邻显然是听到了她们之间的谈话,原本紧绷的面皮一下子阴沉下去,周遭的仆从已经吓得不敢发出丁点声响。
庆安心下微惊,自少爷长大后,可再没见过他如此外放负面情绪,这到底是为着什么事?
庆安心下隐隐忧愁,只怕不会是为了小姐当年那样简单的小事。
既如此,方才试图激化两人矛盾的计划,到底要不要实施了?
庆安一时有些犹豫。
但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庆安心里清楚,秦鹤邻不会是随意迁怒的性子,旁人看秦鹤邻如此或许会畏惧,庆安却只觉得放不下心。
只是……庆安环顾两人周围。
少爷身边的六五在忙着伺候秦观,那少奶奶身边的罗浮姑娘呢?怎么不见人,不然她也能寻着问一问。
趁着庆安愣神的一瞬间,秦鹤邻已然到了她面前,低声道:“今日再没有什么事,嬷嬷自去忙碌好了。”
说罢微微颔首,也没理会白梅客方才所说的那些让他去书房的气话,跟在后头去了鹤华堂。
身后的脚步渐渐只剩下一道,白梅客却像没听见似的,绷着脸越走越快。
回到鹤华堂,也不顾后头的人有没有进来,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很快秦鹤邻跟上来,只是怎么敲都无人应门,只听里面传来抑扬顿挫的一声:
“小女子如此卑鄙粗俗,哪敢和秦大人这样的天之骄子同处一室,玷污了您的英明智慧可就不好了。”
秦鹤邻与她同行了多久,就听了这些冷嘲热讽多久,而今被拒之门外,终于是泄出点火气,冷冷道:
“我何曾如此说过你,你又何必以那些话来刺我?你自己扪心想想,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我的过错,你如此迁怒,才是真应了那句卑鄙粗俗。”
字字清晰,没带多少情绪,听着莫名有股权威之感,倒像是在朝堂上弹劾批驳,白梅客在里头咬了咬牙,正想回骂,却突然听见一声细碎的猫叫。
回头,竟是煤儿扒着窗棂,费劲扑腾着两条腿,努力从外头进来。
见白梅客看见了它,煤儿又是一阵叫,蹬了两下便跌跌撞撞翻到窗边木几上。
它年岁还小,落地不稳,四脚着地后却是又以脸跌了一跤。
只是很快它又爬起来,有一段时日没见白梅客,兴冲冲地跳下桌子往她跑来。
白梅客原本悬在嘴边要骂的话一下子便熄了,她倒是没忘了外头的秦鹤邻,回手在门上锤了一拳,发出“咚”的一声。
煤儿却没被这一声吓到,很快跑到白梅客脚下蹭来蹭去,细密的叫声此起彼伏,使得白梅客原本肃沉面色渐渐维持不住,左右周围再没旁人,白梅客干脆不再佯装,将煤儿抱起,放在怀中美美团吧了几下。
外头秦鹤邻没听见白梅客说话,却能听到门那边时不时传来的猫叫声,略微猜一猜,便也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景了。
但他却没白梅客那样的好运气,能在屋内抱着煤儿肆意玩闹,秦鹤邻在外,周遭不知有多少下人暗中盯着他的举动,秦鹤邻内心叹息,却还是沉着脸顺着白梅客方才的举动道:
“你砸什么门?发什么脾气?你要是觉得我说错了那就开门好好同我说道,这般避而不见有什么意思?”
话落,里头安静了几息,随后啪的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白梅客站在对面,怀中抱着煤儿,衣与猫皆雪白,站在那里,秦鹤邻一时晃了晃眼。
白梅客下巴微扬,一手搔着煤儿的脖颈,舒服得煤儿轻轻眯起眼,白梅客看着他,半晌冷笑一声,意味不明地吐出几个字:
“你说什么?”
回想起自己方才说得那些话,秦鹤邻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道:
“现在可愿让我进去了?”
白梅客眯起眼,眼角眉梢的倨傲模样瞧着很有几分像煤儿,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就算秦鹤邻知道这是在逢场作戏,却也莫名多了几分紧张。
片晌,一声似有似无的冷笑从白梅客唇中溢出,白梅客转身走入房中,只留下一句话:
“有胆子你就进来。”
听到身后的脚步和关门声,白梅客抚着煤儿的手微顿,不知为何就想起今日在西阁上时,她问出那个问句后,秦鹤邻回答。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同意我回国公府?”
“我没法拒绝你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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