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门,秦鹤邻与白梅客相对而坐,煤儿已经在白梅客怀中待不住,正是好动的年纪,挣脱出来跳到桌子上左闻闻右闻闻。
白梅客也没限制它,除非瞧见煤儿要喝杯中的茶才出手制止,旁的都随它去。
秦鹤邻看着煤儿,面上已全然没了方才争执时的阴沉不虞,眉眼恬淡温和得仿佛刚刚是错觉:
“为何它会如此亲近你?”
明明白梅客也总是不在家。
说着他伸出指尖,煤儿便凑过鼻尖来嗅嗅,见是熟人又调头去摸索旁的东西,没有一点见着白梅客的黏糊劲。
秦鹤邻:……
白梅客还未完全从方才的争执中脱离出来,虽是玩笑,却也带了几分讽意:“往日里倒是看不出来,你秦大人竟这么贪心,既不是金子也不是银子,莫不是要人人都喜欢才行?”
话落才觉得自己的话听起来不太客气,白梅客抿了抿唇,正欲道歉,却见秦鹤邻眨了眨眼,反问道:“不行吗?”
白梅客:……
白梅客气笑了。
瞧这话问的,不行吗,这有什么不行的?长得这么好看人人喜欢不是应该的吗?
还不待她说什么,秦鹤邻却突然低下头,眼睑低垂,闷笑出声,额间发丝随着动作簌簌摇晃:
“说笑的。”
煤儿在桌子上巡视了一圈,像是确定了周遭没有什么危险的卫士终于安心下来,纵身跳到白梅客腿上,踩了几下后蜷起身子,甩甩脑袋闭上眼。
白梅客沉默了片刻,终于也是轻轻笑起来。
“其实不必专门做这场戏,陛下和端王不会冷眼瞧着我受委屈的。”笑了会,两人开始说正事。
白梅客白他一眼:“真能扯,你前些日子那么难,端王当时不会出面,现下更不会,而陛下但凡有一点把你放在心上,便也会稍微注意下不会让你现在这么为难。”
说白了,姓赵的没一个好东西,说的那么好听,实则没一个将秦鹤邻当人看。
这话有点刺耳,秦鹤邻脸僵了僵,白梅客抿了抿唇,有些不忍心,道:“不过今日这般一闹,后面应当不会那么难。”
“府上眼线不少,你什么性子朝堂上人最清楚不过,很容易便能猜到我们今日扮假,今日这样一闹,明日我再回一趟徐府,恐怕有人要怀疑这是你与徐昀成商量好的,为将徐昀成摘出去的蓄意为之。”
毕竟她现在明面上还是徐昀成的女儿,这般近乎于割席的举动,无外乎告诉旁人,不用顾忌徐昀成的脸面,两家的关系没有那么牢靠。
“但这是你奏呈陆温后的第一件大举动……这样做同样代表着,你答应了徐昀成割席的打算,他欠了你一个人情。起码徐昀成,以及与他亲厚之人,明面上是不好意思动手的。”白梅客顿了顿,补充道。
徐昀成是白梅客仅知的一位陈云驰党羽,夏华既想害秦鹤邻,那便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虽说陈云驰或许还有旁的人选,或许徐昀成只是明面上不会做什么,但这也是白梅客唯一能做的事了。
至于徐昀成什么都没做就平白欠了秦鹤邻一个人情,白梅客想了想,就不用徐昀成还了。
当然,这背后还有旁的谋算,就用不着告诉秦鹤邻了。
秦鹤邻也不多问,像是完全被白梅客说服,斟了杯茶,转而道:“那……我们这场架,还要吵多久?”
白梅客:……
这下倒是问住她了。
白梅客皱起眉:“这很要紧吗?”
秦鹤邻眉头皱得比她还紧:“你我第一次矛盾,难道要这样不了了之吗?”
语气平稳,但听起来莫名像在控诉什么负心薄幸之人。
白梅客有些无言,好像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秦鹤邻就变得有些……娇气。
他却也不是时时都是这样,大部分时间依旧沉静包容,只是比从前活泼一点,只是很偶尔的偶尔,他会流露出一点胡搅蛮缠的娇气。
并不烦人,甚至因为是他还有些让人心软。
但白梅客每每看着这幅场面,总会觉得有些意外,可想想秦鹤邻也是遭遇那么多才变成如今这番样子,若宛枫在,说不定这就是秦鹤邻自在成长的性子。
思至此,白梅客耐下性子:“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好?”
似是没料到她这样好说话,秦鹤邻一顿,眼神突然有些飘忽,只是一瞬间又定定看向白梅客,温和道:
“既然是你错了,那便先给我道个歉如何?”
白梅客瞪大了眼,长这么第一次有人给她提这样的要求,她张口便是反驳:“凭什么是我错了?凭什么要我道歉?”
秦鹤邻不语,只静静看着她,唇边的笑渐渐消退,连始终上翘的睫尾都落了下去:“……也对,是我冒失了。”
秦鹤邻说的不错,他的确是个很聪明的人,自从尝到第一次甜头后,便学会了以皮相来要挟她。
而事实是,这一招实在有用。
白梅客被他盯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好啦,算是我的误,是我错了,秦大人大人大量,还请原谅则个。”
这一句道歉敷衍至极,白梅客懒洋洋的,好几个字都模糊了音,比起道歉,更像是没有感情地背诵。
本以为这下秦鹤邻总该满意了,白梅客却许久没听到秦鹤邻的回应,看向他时,秦鹤邻面上竟是近乎于失神的神情,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久远的事。
那好像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白梅客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生怕惊动了秦鹤邻。
很久之后,又好像只有几息的时间,秦鹤邻的眼神重新聚焦,目光落到她身上,却又好像不止是在看她:
“我原谅你了。”
仿佛溶在风中的一声,轻飘飘的,简单的一句话白梅客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知为何,竟连一句应都说不出来。
好在秦鹤邻很快又成了平日里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谈及半月后的风荷宴。
“届时你是想买艘船清净些,还是上画舫与众游人同乐?”
白梅客挑挑眉:“不是要待在府上避风头吗?”
秦鹤邻扯了扯唇,语调里带着些随意:“也不在这一点事上。”
白梅客有些纳罕:“我从前真未料到,你竟是这样一个嚣张的人。”
秦鹤邻笑笑,随口道:“我从前,要更嚣张一些。”
-
翌日,白梅客启程,没有提前下拜贴,突兀登了徐府的门。
因来得突然,明余全然没准备,甚至府上还有客人,白梅客抵达时正好碰上明余送这位夫人出府,两架马车对上,哪怕尽力躲避,也被发现了,更何况白梅客存着让人发现的心。
大兴习俗,女儿回娘家前要提前说明,而娘家人也会及早准备,不会出现回门时还遇上客人这样的事。
但凡面前这位夫人留心一点,都能猜到白梅客是突然回了徐府,再搭上昨日下马车时白梅客与秦鹤邻府前并不遮掩的举动,只怕很快各位官员就会知道她与秦鹤邻争吵之事。
这场争吵的目的,的确有一部分是她昨日为秦鹤邻所说,但除此之外,她还有些旁的打算。
只是这打算现如今还不是很明朗,白梅客只能一步一步揣摩着走。
马车停下时明余身边前来送客的章嬷嬷还没离去,见着白梅客从马车上下来睁大了眼,忙迎上来:“小姐,您怎么突然来了?”
白梅客不答,只一味地低着头往里面走,边走边说要见母亲。
章嬷嬷在后头竟还有些追不上,只好小跑着跟在一旁,引着白梅客去见明余。
明余刚见完客,正饮着茶闭目休息,听见外头的响动有些意外地睁开了眼。
见到白梅客诧异更甚,忙起身上前道:“出什么事了?”
白梅客摇摇头,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用帕子捂着面,一下子伏到明余肩上,嘤嘤啜泣起来。
“没事没事,别怕啊,我在这呢。”明余一边抚着白梅客的背,一边向章嬷嬷使眼色,章嬷嬷也很纳闷,见状只能苦恼地摊摊手。
明余无法,只好先专心安抚白梅客的情绪。
白梅客身量较明余要高些,这样的姿势并不太舒坦,不过她也只是做做样子,再抬头,表情已冷静下来,只有一双眼蓄意憋得通红,全然一副哭过的样子。
“母亲……”
白梅客牵起明余的手,这两个字期期艾艾,念得分外顺畅,听得明余同样握紧白梅客:“怎么了?”
白梅客抽噎道:“我能不能在府上住几日?”
明余一看这样子就是在外面受委屈了,而能让一个国公府夫人委屈到连提前传信都忘了急着回娘家,肯定是在丈夫家受了委屈,更是忙不迭地答应:
“当然可以了,你的院子我还一直让人打扫着,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别管出了嫁的女儿能不能在娘家住这么久,现在姑娘明明受了委屈,你还要把人往外推,那不是要人命吗?
明余自己也是媳妇,自认做不出来这种事。
白梅客点了点头,总算漏出点笑模样:“那父亲呢?我想见一面父亲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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