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讨厌

雨后初晴,庭院中的积水映照着斑斓的光影,青石板的廊道上还残留着雨滴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新叶的清新气息。

李怀闲庭信步,转过走廊的拐角,见两人正坐在廊下,其中一人身着一袭朱红长裙,裙摆随微风轻轻摇曳,如同春水微澜。发髻轻挽,几缕青丝垂于肩侧,衬得她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她的手中拿着一块软皮,正专注地聆听着身旁的嬷嬷讲解制靴的技巧。

与他心中对宋知微的印象大相径庭。他一直以为她是那种行事霸道、不拘小节的女子,却没想到她竟能如此静心、耐心地学习这门手艺。廊外,雨后的花园里,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的身上,为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阳光下的她,眉头微蹙,手中的针不时地扎到手指,却依旧不放弃,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

李怀走近,看着宋知微笨拙又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出声,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哟,这不是那位武功了得、不可一世的宋姑娘吗?没想到你还会做这种手艺活儿?”

宋知微做这种针线活本就不擅长,学的极为艰难,闻声抬头,不悦地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对李怀行李,直视挑衅道:“怎么,殿下认为我做不来?”

李怀自己也没注意到,他对宋知微的无礼不敬已没有一开始的在意,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继续阴阳怪气地说:“我只是好奇,你还能静下心来做这个。”

宋知微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挺直腰板回击道:“粗活也好,细活也罢,只要我想做,就定能做好。”

李怀撇嘴耸肩:“蒙忠仁身体可好些了?”

宋知微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全身多处骨折还是要躺着静养段时日。殿下是有事要找他?”

上次破败道馆受袭捉的活口招供了。

这些刺客本是大夏各地的孤儿,被一个叫做金鳞先生的人在鄯州养作死士,执行任务之前会先喂下毒药,任务成功后返回即可得解药,失败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那个刺客被抓后的半个时辰内应该是要在李怀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毒发身亡的,幸亏宋知微细心,发现那个刺客指甲乌青,不对劲,让松蓝及时送去诊断解毒才留下这个活口。

被救下后对李怀和宋知微心存感激,按照宋知微的话说:本就是可怜之人,谁不想平安过完一生。将他所知道的事都一吐为快。

他不知道金鳞先生的具体信息,但他偶然间见过金鳞先生,那是个坐轮椅的男子。

宋知微领着李怀到了阿忠的卧房,一进房便闻到浓浓的药味。阿忠躺在床上看着《蒙求》,见景王殿下驾到,连连起身。

“免了,你躺下吧。”李怀道。

“谢殿下。”阿忠与景王殿下接触不多,也觉得景王殿下虽然表面看来骄矜,但也是个体贴、温柔之人。

和宋姐姐很像,都是昂首挺胸、目视前方、睥睨众人,走近后发现他们会向你伸出手,拉你一把,或者拍拍你的肩膀,告诉你,别怕,有我在。

“上次你被人劫走,可还有别的印象?”李怀坐在阿忠不远处问道。

阿忠细思索后才道:“回殿下,那时我被迷药迷晕了,没有睁开眼,但是我闻到了一丝香味。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香。”

宋知微道:“你形容一下。”

“嗯…”阿忠阖眸细细回忆后才慢慢说:“芳香怡人,像粉末一样细碎、柔和。仔细闻的话像什么呢?哦,像动物的味道…”

“动物的味道?”宋知微和李怀对视之下互相都大致明白是什么了。

麝香。

因为麝香本就是动物麝的雄性腺囊中的分泌物干燥而成的,所以细闻是有一种动物味、腥味的。这也是麝香最明显的特征之一。

“身上有麝香的男人,这个特征算特别,但是总不能挨个闻吧?”宋知微“哎”了一说对海青说:“海青,你当时和他对招有没有什么线索?”

一旁的海青丧气地摇摇头:“长得高大健壮,但无论是他身上的服饰,还是他的武器都没有什么记忆点,全身蒙面黑衣的…哦!”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海青眼睛一亮,宋知微和阿忠都满怀希望的看着他,李怀端起茶杯的手也一顿。

只有海青和那个贼人交过手,而那个贼人既然能出手掳走阿忠,就说明他是极为关键的人,不然不会把这么重要事交给他去办。

“他的眼睛,对!他的眼睛很圆。”

“噗!”宋知微没忍住,“这也算特征。”

海青恼怒:“怎么不算,他的眼睛就是很圆啊,我海青看过这么多人,没见过这种。”

“那是你见识短。”宋知微小声说道,说完还不经意间一笑。

李怀轻咳一声,终于打断了这两人的互掐,“陇右道是少数民族聚集地,你说的圆眼算特点的话,倒是和这边的少数民族人群能对应上。麝香的话,贵族、士大夫、文人、官员以及其侍从这几类人可能带有。毕竟麝香作为香料已很常见,但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应该还是用的不多。”

“哼。”海青一副‘我说的对吧’的模样,转身对李怀拱手道:“那属下按照这两点去查。”

“去吧。”等海青退下后,李怀还没有走的意思,宋知微余光看李怀还在那里悠然地喝茶,每次见他坐下就喝茶,有那么好喝吗?

一句话将走神的宋知微惊了回来。

“你收拾一下,随本殿下去一趟鄯州。”

宋知微瞪着双漂亮的眸子看着李怀,她是京兆尹之女,父亲托景王在他外出时对宋知微照拂,按理应该就在金城郡城内,现下要她跟随李怀去一趟鄯州,不仅和父亲所想违背,也与她所想相反,离开金城郡了,那她还怎么保护阿忠?

正当她开口拒绝时,李怀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抬手开口道:“蒙忠仁会随本殿下一同去。”

“阿忠现下身体适合卧床静养,有什么事非要他去鄯州呢?”

一道冷冽的眸光刺来,如果可以化成剑,那宋知微应该是被击中了。她不知道这句话怎么惹到这位尊贵的景王殿下了,还是那么喜怒无常。

“本殿下如何行事还得向你汇报?”李怀沉声道。

又是因为这个。

宋知微对李怀的讨厌已经快到了极致,她认为,她与李怀不是一路人,就连说话都得小心翼翼,这种日子活着实在是,不痛快!

“请殿下恕罪。”宋知微深呼吸一口气,像是把什么难吃的东西吞进去,咬牙道:“殿下做什么事都不需要向小女子汇报,殿下要如何就如何。知微听安排。”

“行了,明日辰时出发。你们准备好,缺什么差人同我说。”李怀看到宋知微如此低眉顺眼才算是消了气,起身离开。但心里不知道为何也生出了一丝犹豫,好像是驯服一只不听话的小狗,小狗终于学会坐下后,他又觉得小狗真乖,好心疼小狗这么听话。

心疼?什么东西?他在想什么啊,肯定是这个宋知微给他气昏了,让他生出些奇怪的念头。

“宋姐姐,你放心,我可以的。”阿忠看刚才宋姐姐为他身体担心得罪了景王殿下,不好意思的说道。

“嗯,阿忠是最乖的。”宋知微摸了摸阿忠的头。

灵溪突然疾步走来,“姑娘,姑娘。”还没进屋就听到灵溪在喊。

什么事儿,这么急。宋知微听音去迎接:“怎么了?”

“朔州蒙家来信了。”灵溪欢喜道,是阿忠爹娘的信,这个苦命孩子几年来终于收到爹娘的音讯了。她一个认识几日的人都替他高兴。

宋知微刚准备打开信,突然一顿,转身走到阿忠床旁,把信递到阿忠的手里,“阿忠,这是你爹娘寄来的信,你亲自看。”

“爹娘的信!”阿忠欢呼。忙拆开,熟悉的字迹令他眼眶立马盛满了眼泪,一滴一滴的滴在信笺上,抿嘴忍住没哭出声。

四年来他日思夜想的家人,他苦苦思念的家人,他作为活着唯一支柱、念想的家人,终于传来了书信。

宋知微看着百般心疼,阿忠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小就聪明、懂事、乖巧。谁不喜欢这样的孩子呢?每天还屁颠颠的跟在她的身后,她是拿他当弟弟的。

“乖孩子,你爹娘给你说什么了?”

阿忠抹了一把眼泪,灿烂地笑道:“爹娘和阿姐说要来金城郡接我回家。”话音刚落眼泪都吧嗒吧嗒的滴下,仿佛河水决堤失控。

宋知微的手指擦拭着他的脸,上次见他笑的那么开心还是在同兴巷。“太好了,终于要团聚了。”她也感动的红了眼眶,背过身,笑道:“好啦,姐姐给你去请人来做衣裳,可得打扮的好好的。不然你爹娘看了要觉得姐姐没好好照顾你了。”

“宋姐姐对我已经很好了!我现在的衣服已经很好了,不用破费了。”阿忠一听宋知微说“没有照顾好”这种话就急了,“如果没有宋姐姐,我早是一缕游魂了,更别说还能和家人团圆了。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替宋姐姐做什么都愿意。”

宋知微听他这么严肃的说,不经笑道:“好啦,你这么正经做什么,姐姐给弟弟做件衣裳不为过吧,你别管了,你就好好躺着,有什么事使人来做就行。我先出去啦!”

阿忠望着手中的信,拥在怀里,眼中的星光,嘴角的烂漫是他对爹娘和阿姐的思念。等随景王去了鄯州,案子应该就结了,就能和爹娘还有阿姐一起回家了。

******

夏夜微凉,星辰隐现,月华如水洒落人间。

金城郡义仓内两个侍卫吃饱喝足,趴在桌子上酣睡。一个高挑身影纵身而入,与夜色融为一体,如同一抹幽魂,穿梭在树荫、围墙阴影之下。

义仓内昏暗而宽敞,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谷物气息。月光透过窗棱在粮仓的墙壁上跳跃,映照出一排排整齐的粮袋和木箱。

李怀目光如炬,谨慎的逐一检查粮袋,手轻轻拨开最上层的粮食,却发现下面并非如表面上所见的那般充实。他眉头紧锁,心中疑云渐起。继续深入检查,发现许多木箱不过是空壳,或是装着杂物,与粮食无关。心中一沉,果然!不仅灾情是假,连粮食也是假!这是一场明目张胆的贪污舞弊。

怒火涌起,这些粮食是百姓的救命粮,是抵御饥荒时候的最后屏障。

他回想起父皇不是没派监察人员来查,那怎么都没有查出这其中的问题?是他们也收了贿赂?还是来检查时匆匆而过,从未深入探究,轻易地放过了这些明显的破绽?这得由他们亲自来向父皇解释。

他深吸一口气,取出纸笔,开始记录下每一个空箱和装有杂物的木箱的位置和数量。这些记录将成为弹劾那些贪污官员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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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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