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进行得并不顺利。
一刻前,裴府突然闯进了四、五只黑猫。
在场的下人们忙着抓猫,把好好的婚礼现场搞个稀巴烂。
玄城子望着那口黑漆漆的棺材,思考再三,还是决定推迟这场阴亲。
“今晚你早点入睡,明日再进行婚事。”玄城子凝眉深思道。
他疑心有人搞鬼,于是交给付辞几张驱鬼的符咒,又在他房门口画了法阵。
当晚。
付辞刚躺下就听到窗口处传来了怪异的动静。
他摸出了符纸,静观其变。
过了一会儿,诡异的声响消失了。
付辞悄悄走到窗口前,向外张望——
只见一个扎着小辫子,脸蛋红彤彤的纸人娃娃正趴在不远处的树上看着他!
纸人娃娃的脑袋大得畸形,用墨汁点缀的小眼睛闪烁着诡异兴奋的光,它一边发出尖利的咯咯声,一边在树上爬来爬去。
纸人似乎进不来这件屋子。
付辞眯起眼睛沉思,他从这种非同寻常的行事风格里感受到了某个熟人的影子。
见付辞没被吓到,纸人娃娃索性下了树,重新趴到纸窗户上,满怀恶意与期待地观察着人类的反应。
付辞一想到某人就有种吃了苍蝇的诡异恶心感,他心情不佳,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纸人娃娃,然后竖起了中指。
纸人娃娃:“……”
付辞回身躺下,这具身子久病初愈,非常容易疲惫,不一会儿他就进入了梦乡。
次日,艳阳高照。
付辞在玄城子的指导下,顺利完成了婚礼。
可惜场面略显惊悚。
新娘子在道士的做法下,缓缓从棺材里走了出来。
对方穿着大红广袖对襟翟衣,身材娇小,头戴红盖头,若不是一举一动略显僵硬,付辞根本认不出她是死人。
礼毕后,付辞和新娘子一同步入了婚房。
付辞看了一眼玉如意,又看了一眼端坐在床榻上的新娘子,打心底里觉得事情棘手起来。
还好不一会儿玄城子就派人传话了,说只要和新娘同处一室即可,不必拘泥于常礼。
付辞顿时放松下来。
付辞从前只在影视剧里见过古代的婚房,他好奇地走到铜镜前,观察那上面精美的木刻纹路。
不经意地一抬头,付辞从镜子里看到那位娇小柔美的新娘子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付辞心下一紧,他不动声色地走到房门处。
那位新娘子一直跟在他身后,步态僵硬。
付辞摸着别在里衣的符咒,刚要开口,只见新娘子轻挥云袖,屋内的龙凤喜烛便灭了,光线昏暗,冷白的月色自窗口倾泄而入。
“夫君。”
新娘子轻启朱唇,音色柔美动人,如莺声婉转,珠落玉盘。
她伸出手臂,从背后轻轻揽住了付辞。
付辞:“……”
他觉得事情再度棘手起来了。
付辞想要挣脱对方的手,但那新娘子的力气竟大的出奇,付辞静了静,缓缓回过头来。
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越抱越紧,不知道何时,“她”的身高变得和付辞相仿,骨架也变成了男子的模样。
付辞一把扯下了对方的盖头,然后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对方噙着温柔的笑意,容貌俊美夺目,醉人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垂眸凝视时自带几分风流不羁的韵味,长长的墨发被高高束起,妖异惑人如艳/鬼。
“哥哥。”
他呢喃着把头埋到付辞的后背上,尾音含糊暧昧。
付辞定定地凝视着自己这位早死的便宜弟弟“裴景煜”,然后缓缓开口了。
“……弥斯。”
被一语道破身份的弥斯面不改色,他伸出手,挑起了付辞的一缕墨发,含着笑意道:“嗯?”
付辞一个利落的肘击过去,但却被身后的人毫不费力地躲开了。
弥斯眸色黑沉,好似隐藏着骇人的暴风雨。他用左手钳制住付辞的腰身,右手则轻缓地在对方身上拂过。
“你他妈的……”
付辞被对方的手摸得火大,他偏头怒视着身后的弥斯,话还没说完就被弥斯带到了窗前。
“很遗憾,游戏已经结束了。”
付辞似乎是怔住了。
只见府上鬼气缭绕,空无一人。
小鬼和纸人们聚集在一起,它们发出尖利刺耳的笑声,肆无忌惮地游走在裴府。
弥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付辞的神情,刚要开口,付辞便抓住机会巧妙地挣脱了束缚,他单手撑着窗棂,身手利落地翻了出去。
还顺便带出了一个火折子。
两个纸人娃娃不怀好意地围了上来,付辞点燃火折子,纸人在火光里扭曲地尖叫起来,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其他纸人纷纷看了过来,逐渐向这边靠拢。
付辞三下两下就甩掉了身后的纸人,然后顺势躲在了假山后。
羸弱的身体不能适应这样剧烈的活动,短短的几步距离,他就出了一身的汗。
付辞觉得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他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冷静地观察着四周的一举一动。
有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在假山的南面踱步,三三两两的纸人围着他,俯首帖耳,神态谄媚。
付辞想要拿出玄城子给他的符咒,却意外摸了个空。
他蹙眉翻找了几遍才作罢,心底已经有了大概的推测。
符纸大概率是被弥斯顺走的。
付辞一边冷静地摘下束发的桃木簪,一边观察着恶鬼与纸人的动向。
在纸人回身的刹那间,付辞骤然自假山后跃出,尖利的桃木簪头深深地刺入了恶鬼的脖颈。
恶鬼颤抖着身体,扯着嗓子大叫,脖颈处冒出了一股又一股的青烟。
在纸人反应过来前,付辞用火把他们尽数点燃。
付辞深吸一口气,想要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前去寻找玄城子居住的客房。
他在途中路过了一处诡异的莲花池。
池水混浊不堪,莲花色泽浓艳,红得仿佛要滴血。
付辞回想起碧桃的话。
“被旁人称之为怪胎的庶子裴景煜,意外失足掉入莲花池溺死了。”
灰蒙蒙的怨气笼罩着莲花池,付辞下意识退后一步,却意外坠入了一个庞大的怨气漩涡。
不知过了多久。
付辞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间古香古色的房间里。
托弥斯的福,付辞在这方面经验丰富,他一眼便发现自己陷入了幻境。
看上去年轻很多的裴父裴母满面愁容,他们的目光汇集在一张小小的木床上。
付辞下意识也朝那边看去。
木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儿,他看上去瘦小极了,连啼哭声都有气无力的。
那正是幼时的裴瑾白。
付辞定住了脚步。
裴父裴母似乎根本看不到付辞,他们低声交谈起来。
“这孩子……先天不足……”
“郎中看过了,说是活不过三日……”
裴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出去了。
裴母坐在小瑾白身旁,面色阴晴不定。
有婆子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西宛那边这么样了?”
那下人低眉顺眼地轻声说:“……生了,也是个男孩。”
裴母的脸色一下子扭曲起来。
她神情不忿,在屋内反复踱步,没过多久,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在婆子耳边叮嘱了几句。
付辞大概猜到了后续的发展。
果然,玄城子在第二天拜访了裴府。
“令郎命格太轻……得一血亲……”
“……道长的意思是?”
“改格换命。”
付辞半阖着眼,平静地听着那三人的密谈。
庶子裴景煜被奶娘带了过来。
他含着自己肉乎乎的手指,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呀眨的,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显然不明白即将降临在他身上的,会是怎样残酷的命运。
裴父犹豫了一瞬,但很快,他便别开了双眼:“道长开始施法吧。”
接下来的一切昭然若揭。
被改变命格的裴景煜变成了废人,他终日精神恍惚,阴晴不定,在生母去世后更是状若疯癫。
而先天不足的裴瑾白病情逐渐好转,虽然身子骨还是比寻常人差,但总归是保住了一条命。
裴父将裴景煜安置在别院,不闻不问。
幻境内的场景陈旧泛黄,宛如老照片,连时间线都是混乱不堪的。
下一秒,付辞便来到了十几年后。
少年裴景煜出落得愈发俊美,他身着朴素泛黄的布衣,神情却像个天真的小孩子一样。
“我要这个……给,给……”少年拦住了端着食盘的下人,口齿不清地道。
对方厌恶又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抬脚把他踹出了老远:“一边儿去!”
裴景煜好像感觉不到痛,他嘿嘿地傻笑着,再度向别的下人扑去。
另外几个端着茶水的侍女差点被他扑倒,场面大乱。
很快,裴景煜便被人关到了柴房里。
付辞也跟着进去了。
柴房里光线昏暗,空无一人。
付辞诧异地发现,裴景煜痴傻的神情竟在一瞬间尽数收起,他神色冷淡地盘腿坐在草堆上,然后自怀里拿出了一张纸。
这是什么?
付辞走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但他刚凑到裴景煜右侧,就发现那人微微向左边转过身子。
……是巧合吗?
在这个世界里,还没有人能够看见付辞。
付辞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见裴景煜没什么反应,他再度凑了过去。
裴景煜三下两下折起纸张,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了付辞的方向:“有意思吗?”
付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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