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高秋,天气就凉爽了不少。
宫里头来了几位新人,莺莺燕燕的歌舞升平。大家伙的日子是照常过,偶尔会感叹前几个月还得宠的柔妃娘娘是彻底冷锅,再冒不起热气了,怎么说这后宫还是贵妃娘娘的天下。
“大伴儿,你也别在外头站着,且一道儿来听曲。”
柔蔓悠长的戏曲吹在明黄的琉璃瓦上,霍洗忧挺直的身影就站在乾清宫前,十分的谦卑,“奴才是个不通音律的俗人,怕饶了陛下的好兴致。”
朱荀见着那唱曲的宫女,像极了柔妃年轻之时的模样,“还魂这样的俗曲,也难怪你不爱听。”
霍洗忧闭口不答。朱荀说这样的话,叫他如何能不恨。
害了他,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宦官,若是此仇不报,又如何能给自己一个交代?
打老远就见着几位小太监扛着轿辇走的极小心。这阵仗,后宫之主,也唯有万安宫那位贵妃娘娘,想起她越发大的肚子,临产之日便在这几日了,还不安分的到处乱跑。
加之张翩然最近的行事,这要算把朱荀后宫全杀一个遍!
霍洗忧面色一变。
朱荀,“大伴儿,怎的又不出声了?”
霍洗忧,“贵妃娘娘,她怕是听见了什么风声,过来了。”
还不知道张翩然的心思,见着朱荀宠爱旁人,便坐不住了。朱荀倒是习以为然,不耐烦道,“那可真要坏了听曲的兴致,不见也罢。”
她这人,自小傲气得很。
武侯府到了张翩然这一脉,想要再继续庇荫家族,获无上恩宠,便只有入住后宫之位,为家族前程出一位皇后娘娘。张翩然与朱岑有婚约在身,可惜太子殿下短命。
虽说换嫁给朱岑,她的运气实在是差极了。
朱荀恨透朱岑这位太子殿下,又忌惮武侯府外戚实力,又岂会真心待张翩然。柔妃兴许到现在不明白,但凡她能够安分守己,朱荀真会将她送上皇后之位。
且,朱荀是真舍不得年幼时的相濡以沫之情:“大伴儿,你说柔妃现在可是后悔了?”
“当初贵妃娘娘受冷落,也曾软下身段,求见陛下。”霍洗忧皱着眉说:“陛下,还觉得柔妃后悔了么。”
“柔妃她真的糊涂。”
霍洗忧才是一言难尽,爱与不爱,如此明显。
他虽说是布局之人,可心中还是做不到冷酷无情。真替那女人觉得悲哀啊!但却还是支会了身边人一声,好早些把贵妃娘娘迎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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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翩然扶着腰,从轿辇下来,到宫门前,就有小太监麻利的跑出来,见了人招呼,“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是小夏子。”张翩然身边的云雀,和这小太监交好,聊了几句话,就得知乾清宫里头唱曲的是朱荀新封的宫女。
云雀一听,笑了起来,“兰宫女?这名儿,也不怕撞了柔妃娘娘的名讳。”
柔妃名讳里,就有一个兰字。张翩然也跟着笑,“这样的事,旁人避讳着还来不及。反倒是你指名道姓的点出来了。要是被陛下听见了,还以为万安宫处处针对着人。”
“陛下就是偏心柔妃娘娘。”云雀低声说。
小夏子是个活络人,忙道,“这宫里头,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贵妃娘娘不必如此小心谨慎。再而言之,陛下也不舍的为了此等小事,就责怪贵妃娘娘。”
云雀点头如捣蒜,张翩然面上依旧冷冷的。看样子,贵妃娘娘心里还堵着一口气:“说来说去,陛下心里头,在意柔妃娘娘,虽说冷着人,却也没降位份不是?”
小夏子知道贵妃娘娘不太服气,眼睛一转,又道,“奴才要不找几个新人过来,给娘娘解解闷?”
张翩然这才高看了这小太监一眼,“不愧是跟着大伴儿的人,小嘴叭叭的,可会说道。”
云雀使眼色让小夏子赶紧把人拉过来,她又安抚着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是陛下让霍公公照看的,就属这份恩宠,也是天底下头一份。霍公公对万安宫好着咧,可不得想个法子,让陛下早些断了柔妃娘娘的念头。”
霍洗忧会为她着想?
那可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张翩然不信。
……
这不,小夏子就拉了几个新受宠的宫女到了池子边上,给贵妃娘娘表演一个徒手抓鱼。
女子们的力气没这么大,完全对池子里的鱼没法子。
张翩然坐在亭子里,看着一群人为了抓鱼摔的摔倒的倒,她却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反问:“这么说来,近来这些宫女,那都是霍公公特意寻来的了?”
小夏子收起笑脸,回话:“贵妃娘娘且安心,她们成不了什么气候!”
“是么。”张翩然皱起眉,难怪,这些日子,霍洗忧就像是躲着她似乎的,都不得见身影,“可别是,又狗仗人势的,在做什么坏。”
小夏子脑子嗡嗡响,“霍公公心里有您,嘴上不说出来罢了。这不,还特意嘱咐了奴才过来迎您呐!”
张翩然心里一动,问:“霍公公,他特意嘱咐你?”
“可不是!没准儿,就在哪个角落里,偷偷的看着贵妃娘娘您呐!”
霍洗忧在偷看她?
她顿时,如坐针毡。
小夏子见着贵妃娘娘不出声,暗叫糟糕:“这奴才还真不知。要不,奴才这就去请了霍公公过来?”
“谁要见他了?”霍洗忧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难道还想让她帮他瞒着身份?做他的春秋大梦去罢。张翩然现下手里头,那可是拿捏霍洗忧的把柄,道,“不知情的,还以为本贵妃是来寻的他。”
小夏子苦不堪言,“霍公公怕是不能这么想……”
“你什么意思!”张翩然更不乐意了,那还是她自作多情?
真是,气死个人。
“他怕不是做了亏心事,害怕瞧见本贵妃吧?”张翩然冷笑一番,她又道:“眼下不是就有一件。霍洗忧,他可真是本事,又从什么地方搜罗的美人儿?”
“贵妃这是何意。”霍洗忧出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她刚提起美人儿,这人就巴巴的来了,可不就印证了那一句,做贼心虚!
张翩然看到霍洗忧,冷不丁的,说:“本贵妃夸霍公公会寻人。那乾清宫里的宫女唱的多好听……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可不是,正和了陛下心意!他是恨不得做个与柔妃和好如初的美梦罢。”
霍洗忧垂着眼,脸上不笑,不看她,只对小夏子问话:“你们到底是怎么伺候的!”
张翩然:“……?”阴阳怪气的在骂谁。
当着她的面儿,指桑骂槐骂上了?她听得极不舒服:“那还是霍公公做的好事,给陛下寻乐乐子,哪里还容得下本贵妃,这可不得出来看看鱼儿解解闷。”
小夏子感激贵妃娘娘帮他说说话,被云雀拉着下去了。
霍洗忧:“贵妃娘娘想吃鱼?”
张翩然:“本贵妃就是想吃鱼!怎么了,碍着霍公公了?”
就见着他近一步,像是要教训她。
张翩然眼皮子一跳,“霍洗忧你还想动手啊!”
“是,又如何?”
张翩然防备的看着他,“本贵妃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霍洗忧冷笑。
转而,人就跳到池子里,捞了一大尾巴鱼。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那利索劲可一点不输给正常的男子。
张翩然就记起来,八娘说霍洗忧不是宦官云云。
霍洗忧把鱼往地上一扔,就开始脱外头被水打湿的蟒袍,阳光下就透着他的宽背窄腰,怎么就显得这个常年弯不起腰来的宦官,像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似的。
张翩然忙把眼捂住:“你……你快把衣服穿上!”
他总不会以为,她这个贵妃娘娘还乐意看他脱衣服?
霍洗忧忍不住的想笑,“贵妃娘娘,这还跟奴才生份上了。”
张翩然:“霍洗忧!本贵妃忍你很久了!”
霍洗忧这一回笑出了声,这一笑不要紧,那眉头不皱了,脸色也变得更红润了,这没脸没皮的样子,让张翩然知道什么叫做有恃无恐!
这宫里头,不,这天下,就没什么人能治得住他了。
还笑?没完没了了!
张翩然板着脸:“那些个,都是你从外头的勾栏院子里寻来的罢。”她以前还纳了闷了,宦官怎么就这么喜欢逛勾栏,原来这里头藏着一个好大的秘密!
霍洗忧:“陛下喜欢,奴才也拦不住。”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张翩然才不会信他的话。霍洗忧先是假模假式的送给朱荀,私底下,还不知道又玩儿过几个女人了!
哪里又能骗的过她这双火眼金睛?
这个假宦官。
霍洗忧走到她身板,用他那冰冷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整个人变得很专注:“贵妃娘娘忧思忧虑,这可对腹中皇嗣不好。”
“霍公公,这是拿皇嗣威胁本贵妃?”
霍洗忧看着那肚子:“贵妃娘娘这腹中皇嗣,可关乎江山社稷。”
“江山社稷?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啊?”张翩然训斥道:“江山是朱家的江山,你霍洗忧就算再厉害,蹦跶得再高,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
霍洗忧的眼睛瞬间通红,像是被人触碰了逆鳞。
他保持着诡异的平静:“谁都可以死,陛下却不能。”
张翩然:“……”这是作为一个臣子可以说的话么?他好像连朱荀这个皇帝,都看不惯啊!她浑身一阵的恶寒,天啊!眼前的男人,他到底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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