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万安宫外头的侍卫又换了一批。到了午后时分,霍洗忧来了一趟,眼神格外炽热的落在张翩然身上,弄得她莫名其妙。
霍洗忧含笑说着话,仿佛死一个人真没什么打紧,“陛下身边的兰宫女已经处置了。”
张翩然听在耳里,却十分的刺耳,“还听说,陛下下午又呕出了血,连太后娘娘都惊动了?”
霍洗忧却像是过节似的,藏都不愿意藏了,“太后娘娘心里着急,可也没法子,太医都说毒素太深,五脏六腑都烂了。”
“太后虽与陛下不睦,但到底是亲生的。”张翩然侧眸打量了他一眼,呦,他连太后的宠也要偷捏着醋?那一道眼神里藏着的东西,她不太喜欢,是一种濒临爆破的荒诞感。
霍洗忧是不想往这方向细想,装着眼瞎什么都看不到。虽说太后没有害朱岑的心思,可真当儿子死了,也不见得这些年她有多少难受的。朱荀不是她亲生的儿子,这会儿中了毒,倒像是遇上了比天大的事,抹着眼泪帕子竟是哭起来了。他站在两人跟前,看的分明,病床前的场景,那还真是母慈子孝!
他人的声音却沉下来:“贵妃娘娘,真是会往人肺管子上戳。”
“我又那句话惹到你了?”那双眼,能把人心看的通通透透,倒显得,她藏着掖着。张翩然把目光收回来:“行了,要不是你过来说这些话,本贵妃,哪里还有心思在意旁人。”
时间不等人。
朱荀中了毒,分身乏术管不了她。
霍洗忧这才勉强的,应了一声:“嗯。”
他一副点到即止的模样,真是万分的可恨。张翩然思索他方才高兴的语气,好似朱荀中了毒一事,是两人不用商议就有的默契。
可,她虽对朱荀不满,又何曾想下毒害他?
若不是,八娘让贤嫔下毒,好嫁祸给兰宫女的事被霍洗忧误会,是她张翩然出的主意?难怪他今日巴巴的过来,是以为她和他一条心了罢。
那,可真是好大的一个误会。
“贵妃娘娘,您又在想什么?”霍洗忧又像是一条毒蛇似的,黏上来了,无时无刻,想将她吞噬,“要是想的都是不好的事,还是崩说了,奴才怕忍不住找您不痛快。”
他还不痛快上了?
罢了,这也不是她赌气的时候。眼看着,就是她生产之日。张翩然要应付的事,多了去了!霍洗忧他既然误会了,就由着他去。
“本贵妃是在想,霍公公在人前人后有几幅面孔?”张翩然不愿意多解释,用手挡住小腹:“你这个人,够不安分。”
霍洗忧三两拨千斤,“奴才只想让贵妃娘娘,念奴才的好,这也有错了?”
张翩然心里呸了一声,嘴边还是说:“你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话,总算是说到了他心坎上。霍洗忧的心情也跟着愉悦,那张阴冷的脸,就多了几分笑容:“这后宫之中,您和奴才的关系最好。”
男人如此说着,嘴角边挂着有恃无恐的笑。
张翩然道:“那还请霍公公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被呵斥了,霍洗忧也不恼,把手慢慢收回来:“娘娘教训的是。”
至于为什么这么高兴,却不愿意多说一句话了。张翩然没必要再问下去,她已经吃过许多回教训。“本贵妃,可不敢教训霍公公。”
该不会是……霍洗忧早在几年前,就准备让朱荀死了。那为何这毒要下的慢慢的,霍洗忧若是真恨透了朱荀,马上让他死了,岂不痛快?
张翩然还是忍不住,又问:“陛下他…真只让霍公公你处置了兰宫女,别的话什么都没说了?”
霍洗忧见她不信他,有些败兴。且不说是张翩然指示贤嫔去下毒,她要是学聪明些,就压根不要提此事。这时候提起来,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张翩然抿着嘴:“柔妃手里有陛下的把柄,本贵妃却没有,实在是心里不平的很。”
原来,只是这样?霍洗忧有些不解:“贵妃娘娘是讲道理的人,会明辨是非。”
这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张翩然瞧他这眼神,就像是要扼制他的喉咙,让人十分的不痛快:“霍公公,你不想说就罢了。”
-
朱荀中了毒,后宫里的嫔妃就得去御前侍疾。
张翩然点了贤嫔过去,换来贤嫔一脸的惶恐,推脱着不肯去。她就把人叫人过来,“这样好的机会,若是柔妃管事时,哪里还轮得上你?”
贤嫔自己心里有小九九,“臣妾听到消息的时候,吓了一跳!这下毒之人,可真是狗胆包天!”
张翩然又安慰她:“那你胆子也忒小了些。想来,这事和你八竿子关系打不着,你用不着胡思乱想的。贤嫔,你倘若真不想去,我就安排静贵人过去了。”
“静贵人想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不成!”贤嫔不想答应。
张翩然皱起眉:“你不想去,还容不得她人去了?”
贤嫔苦不堪言道,哪里是他不想去:“贵妃娘娘,你是不知道,当日,陛下毒发,臣妾刚好正在场!陛下,哪里有您这般讲理,看臣妾的眼神是很不得一并打死了。”
“陛下若真想要要处置你,早就动了手。”张翩然笑她自作多情,道:“贤嫔,你年纪又不大,何苦学太后娘娘整日惶惶然的过活。”
贤嫔被这么一劝,倒是又想去朱荀身边侍疾了。
不过,贤嫔晓得这侍疾也不是平白无故落在她投行,也是要别的事拿去交换。她在朱荀跟前,就把他和太后之间说的话,原封不动,讲给了张翩然听。
“陛下到底是太后的儿子,身子一旦有个不舒服,就往宫里头的邪祟上想。”今日里,朱荀就让霍洗忧去外头情人,说是要给乾清宫除邪祟。
张翩然却没觉得多意外:“陛下能坐在今日的皇座上,手里哪里又是干干净净的。”
“贵妃娘娘,想必是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如果说不知道,那是假的。张翩然先前就有念头,太子殿下,可不就是朱荀让人给害死的?朱荀疑神疑鬼的,可不就是因为残害了手足同胞,怕有天谴。
贤嫔小声道:“臣妾还听说,陛下冷落柔妃也是因为此事。”
后宫里头,没有不透风的墙。
霍洗忧自然比任何人都明白此事,张翩然从未听他提过。本以为,是他不敢说,可霍洗忧都敢弑君了!哪里还有他不敢的事。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要她亲自把答案寻出来?
张翩然好一阵儿的沉默,随后道:“个人的孽障,自有个人承受,与我等无关。”
贤嫔反应过来,想必贵妃娘娘在这里点她。她怕极了,这中了毒,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贵妃娘娘,你恨臣妾,变要人给臣妾下毒?”
何时开始,贤嫔成了张翩然手里的一尾鱼?贵妃她心思缜密到这地步,若不是今日无意间提起,她恐怕还被瞒在骨子里。贤嫔掐着她的手,“真是你让人给我下的毒!”
张翩然不辩驳,像是就在等这人发疯似的。她显然还不耐烦的说:“这话说错了,不该是贤嫔你先给万安宫下了毒?你手里头有协理后宫之权,一晚消暑的冷饮,就想害了我娘俩的命。”
贤嫔果真呆住了:“臣妾还奇怪的很,那冷饮子怎的就偏让眉答应喝了?其实,你什么都知道!”
张翩然垂着眉眼,一副温柔至极的样子。甚至,还与她玩笑似的,“贤嫔,你我之间,又不是第一日相识了。如今,柔妃被陛下冷落,能伴君侧的不是我,就是你。”
贤嫔往前一步,歇斯底里,“贵妃娘娘,你已经有皇嗣了,还不知足么!为何,还要害我的性命!”
“为什么?这世间,哪里来这么多为什么。”张翩然淡淡看了一眼,拂开贤嫔的手,道,“我倒是想问文陛下,本贵妃都做了多少年的贵妃娘娘!我熬了这么久,总该有一日,入住坤宁宫的。”
说来说去,离不开后宫主位。幸好,贤嫔也知道朱荀的一个秘密,那就是:“张翩然你死了这桃心,你是武侯府的人,陛下绝不会允的!”
彼时,张翩然却道,“本贵妃做不成皇后娘娘,那也得要你贤嫔陪葬。”
“张翩然,你这个毒妇!”
那女人还是笑了,摊开手:“贤嫔,你说陛下若是知晓,你要毒害他,他会不会杀了你?”
贤嫔愕然,那日,本要给朱荀下毒的小瓶子,这会儿原原本本的出现在了贵妃娘娘的手里。她这才慌了神,“把东西给我!”
张翩然收回手:“不给。”
贤嫔额头均是冷汗,“张翩然!陛下不会相信你的!”
“陛下都中了毒,心力交瘁的很,哪里还管得了旁的事。”同时间,张翩然重复着起霍洗忧说过的话,她道:“贤嫔,莫不是心里还记挂着陛下,要让他来给你主持公道?”
“陛下会为臣妾做主的!”贤嫔高喊。
那时候,霍洗忧又是怎么对她说的?他的语气寡淡之极,似乎也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最后一层捅破,把自己的身份告知与她:“你可别费力气,只放在别人身上好了,省的又要去害了旁人性命。”
“张翩然你这幅嘴脸,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可不就是,见霍洗忧如此的直白,哪儿还有奴才的样子。
朱荀中毒这事,就和他脱不了干系!这些年来,朱荀对霍洗忧不薄,算是他的再生恩人也不为过了。霍洗忧对朱荀这么下的却狠手,哪里还念的上恩情?
张翩然舌头也跟着发麻。
怕不是……在她眼前站着的人,他压根就不是以前那个霍洗忧!
“贤嫔!”张翩然眼里的光快速暗下来,拽住贤嫔的手,“陛下是个讲道理的人,会明辨是非的。”
外人看过去,两人就像是在推搡之间,张翩然被贤嫔推的往后一倒。云雀从外头冲进来,大喊一声:“贤嫔你居然敢对对贵妃娘娘下毒手!残骸皇嗣!”
嫔愣了一瞬,夕阳余晖之下,贵妃娘娘身下的血如红花。
一瞬间,血腥气弥漫万安宫。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