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徐忧从未有如此的惊愕!
鲜红的血水,一盆接着一盆从万安宫送出来。
张翩然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为了让全后宫相信她腹中胎儿是早产,利用贤嫔推了她这一把。贵妃娘娘动了胎气,孩子迟迟生不出来,她目的已经达到了。
稳婆是早已经他安排好的人,给她十个胆子也断然不会说孩子已经足月。女人在屋子里哭,霍洗忧听着那哭声,有时候止不住的想,她是不是在借此报复他。
毕竟,这个孩子,张翩然本就是不想要的。
“娘娘,再使一把劲!”
夜幕里昏沉沉的天,像是山崖下张开嘴吃人的巨兽。
张翩然回宫后,就从未有一刻信过他回帮她,入主坤宁宫也好,处置柔妃也罢。
她宁愿把自己逼入危险境地。
霍洗忧近乎满目悲凉的看向屋子里头,他身上的蟒袍压着人喘不上来气,薄唇上出现了齿痕,铁锈味的血渍往嘴里头钻去。他跟她之间,或许永远只能是相互算计的关系。
“到底怎么回事?”朱荀怒问:“孩子,为何迟迟生不下来?”
是,她不想生。
霍洗忧苦笑不已,当真一段孽缘。想当初,那个割破了手都要哭的高门贵女,已经不再是懦弱无用的模样。
稳婆不安极了:“启禀陛下,贵妃娘娘本就虚弱,又受了这一场惊吓,泄了元气,使不上劲……”
朱荀暴怒,对霍洗忧骂道:“朕不是让你护着万安宫,你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霍洗忧咳了一声,血腥气就冲入五脏六腑,他忍着痛,对那被收买了的稳婆,道:“娘娘收了委屈,陛下这边已经知道了。可孩子无辜,还请娘娘念在孩子情分上,快含住老参,吊住元气!”
他不能再沉默,哪怕是为了腹中骨头。
但,张翩然并未开口,手虚拢着小腹,稳住了呼吸,“陛下,臣妾痛……”
“没错,娘娘咱们得好好的守住元气!”
大家伙也明白的,都这个关节眼了还能说的上什么话。只是,这委屈的劲瞒不住,那手指着贤嫔,云雀眼泪大把大把的掉,为自家主子说一句话:“贤嫔娘娘早就想贵妃娘娘!先前在娘娘的冷饮子里下毒,要不是菩萨保佑贵妃娘娘,让眉答应误喝了被下了毒的冷饮子,贤嫔早就害了贵妃娘娘八百回了!”
朱荀脸色铁青:“可有此事?”
贤嫔跪下:“陛下!这一切都是贵妃的计谋!她要栽赃给臣妾!”
“贵妃娘娘为什么要拿着皇嗣害你?”霍洗忧的声音冷冰冰的说道,看贤嫔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陛下,贵妃娘娘腹中乃是天子骨血,不容有失,还请陛下早些决断,不要冷了贵妃娘娘的心。”
烛火微动,爆开一个火花。
朱荀发力,恶狠狠的踢开贤嫔:“此等恶妇,还不速速打入冷宫!爱妃放心,朕即刻拟诏,只要你生下皇儿,即刻封为皇后!”
皇后二字,刺红了贤嫔的眼。
“陛下!你糊涂啊!”贤嫔的凄厉呼叫,被上前来的小太监堵住了嘴,扛了出去。
婴孩儿哇哇啼哭。
云雀欢天喜地的声音:“陛下大喜,是个小皇子!”
霍洗忧缓缓跪下去,声音是克制的隐忍和戾气,打断太后和朱荀的笑声,道:“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江山社稷,有后了……”
张翩然晕的昏昏沉沉,借着烛火往外头看去,太后和皇帝都在外头,他们都是对新生儿落地的高兴,推搡着要自个儿先抱。霍洗忧却站在那里,紧绷着肩颈线网屋里头瞧:“贵妃娘娘人,怎么样了?”
这就有些不对了。
他要的也不过是她肚子的孩子,如今已经生了,又何必在乎她这个棋子的死活。
张翩然止不住的想,兴许在霍府里,那夜幕之中出现的男人不是旁人,而正是他霍洗忧罢。她清高了一辈子,却为了这么一个男人,生下了孩子。
……
封后的诏书,从张翩然眼前过了一眼,就让朱荀收起来了。
“大伴儿说你的身子本不好,生下皇子,又伤了气血,就不必出席封后大典了。等你入住坤宁宫,也好为皇儿将来的前程铺铺路。”
张翩然先谢过朱荀,道,“臣妾身子不中用,但这后宫却不能没有一个主事的人。”
朱荀点头,他自打知晓自己中毒后,也没什么精力再去后宫,“全靠了大伴儿,前朝后宫来回的忙。”
她看了一眼那张平静的脸。
霍洗忧他可高兴着呢,就巴不得朱荀把这江山也交给他。
张翩然想着总不能真让他得逞了去,找个人出来碍一碍他的眼也是好的,于是,她提议道,“感念苍天庇佑,让臣妾平安生下皇儿。陛下,我们得做些什么吧?”
朱荀,“爱妃说得对,朕这就大赦天下!”
张翩然又道,“大赦天下这样的好事,后宫里的姐妹们,也是该好好沾一沾福气的。说到底,臣妾是舍不得陛下身边无人,不如,陛下就放下心结让柔妃回来,可好?”
霍洗忧冷眼旁观,这对夫妻有商有量。
他心里有气,却不好插上话。他何时变得这么窝囊?还是,他一直都是不中用的很。
张翩然又让朱荀看看孩子,说早日取个好名字。
霍洗忧烦躁极了,胃里翻江倒海的想吐。他的儿子,凭什么要让这个朱荀狗崽子取名?他做了这么多,真的报了仇么?不想再等下去了,朱荀得快点死,最好明天太阳升起之前,就一命呜呼。
“陛下快看,皇儿在笑呢!”张翩然很轻的笑了,落在霍洗忧的心头。
她这是在让他无地自容!
就是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把他压在了五指山下。
“还真是。”朱荀喜欢极了这个孩子,恨不得马上就封他做太子,只不过,他目前还不能这么做,武侯府那帮守旧的士族,会立刻封太子上位,除去他这个皇帝。
朱荀手里没什么人可用了,他看向霍洗忧,道,“大伴儿,你也过来抱抱孩子。”
朱荀他,为什么让霍洗忧抱孩子,可算是发现了什么?她利用贤嫔,演了这一场早产的假象,贤嫔虽已经被朱荀贬为答应,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大伴儿,怎的不肯过来?!”
霍洗忧背脊略有些僵硬,先前装模作样的忽视就成了笑话。不过,他的声音还是冷的,“奴才样貌粗鄙,怕冲撞了小皇子。”
“说来也是巧,皇儿的生辰,和大伴儿你是同一天。”
张翩然微微愣住,竟……这般巧么?
同一天。
“陛下,还记得奴才生辰。”那是宦官,霍洗忧的。男人的眼瞳黑如烟墨,他取下手腕间的手钏,缓缓抱起孩子,一时间,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奴才手脚粗笨,怕伤到小皇子……”
朱荀却嘲笑他这样冷酷人儿,居然还有这么一天,并不打算让霍洗忧放手,“好生抱着,这可是你未来要扶持的。”
张翩然听了一会儿两人的对话,朱荀只是临时起意,并不是怀疑孩子的身份。
兴许是,真的有血脉亲情的说法。孩子在霍洗忧怀里乖巧的像只小猫崽。
朱荀问,“大伴儿,你说朕给皇儿取什么名字好呢?”
“小皇子的名讳,是要入皇室族谱的。”霍洗忧的大手拖着孩子的后脑勺,哑着嗓子低声的哄,“陛下得仔细着取。”
这一幕落入张翩然眼里,当真是刺目万分!
他心里必定得意极了,让自己的骨血入了皇室族谱,等孩子长大了,眉骨之间,还能像他几分,坐在那万人敬仰的皇座之上!
那男人低声的哄,面上有难得的慈善。张翩然真觉得那笑后面还藏着另一张脸,心怀叵测的,算计的,她是无法原谅霍洗忧的!
朱荀咳嗽,被人领去外头喝汤药。
只留了,霍洗忧和她。
张翩然别过眼去,“孩子娇嫩,抱到乳娘那里去罢。”
“是。”
霍洗忧微微蹙了眉,他能理解她不喜欢他。可这孩子,是她冒着性命所生,怎的她情绪还是淡淡的?好似,巴不得,见不到更好似的……
孩子,还这么小,就得不娘亲的怜爱。
何其,无辜!那强烈的情绪,一下子如同野火般又烧了上来。
他无法再忍耐下去。
“霍洗忧,你可有在听我说话?”
张翩然出声询问,美丽的唇就到了可捉到之处。产后的身子,圆润的像是剥了壳的荔枝,隐约可见那山区上的樱珠。
她分明,就不喜他。
可,为何还要做出这般亲近他的模样?
霍洗忧的心情很是复杂,开口道,“你已经是皇后娘娘了。”
张翩然自小到大的心愿,就是入住坤宁宫,成为皇后娘娘。霍洗忧无法用别的理由,解释她如今的不寻常。莫非,是他想岔了?她慢慢的看向他:“你说得对,我已经是皇后娘娘。”
她笑的欢畅,好似阴霾了一辈子,得以轻轻松松的,高兴一场。
这女人,还是把皇后的位子看得最重,是吧?正当霍洗忧迷惑之际,一支发簪抵住他的喉。他不屑的偏过头,嗤笑,“娘娘,就这么对待你的盟友么。”
张翩然温柔的笑看着他,“你不是霍洗忧,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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