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寒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
每一个被老板剥削到坚持不下去的研究生，或多或少都幻想过和老板撕破脸皮说出换导或是退学。
但老板是不可能因为学生的举动而内疚和难受的，不过是浪费当年一个名额。
宋卫国脸色沉了下来：“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导师。”
“难道我对你不好吗？试剂耗材说买就买，大几万的测序也是说做就做。我把最有前途和希望的课题给你做是看重你，你应该感到荣幸，而不是觉得老师太过push你。”宋卫国的语气格外不悦，他紧盯着眼前人的眼睛说，“你弄这出是什么意思？我劝你再好好想想。”
鬼门关前走过一会，林清寒一点也不怵他，缓缓道：“您说的哪些本就是一个PI的责任。一个好的导师，和学生应该是合作共赢的状态，而不是强者对弱者的剥削。”
说换导师并不是想要看到宋卫国失态或是歉疚，而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任何情况下用自己的未来去赌一个人的内疚和后悔都是不切实际和不动脑子的行为。何况上辈子就算他把事情捅到媒体捅到社会前，也没见宋卫国做些什么。
倏尔，宋卫国恢复了儒雅的表象，他在老板椅上换了个姿势：“你做了这么久的课题，文章不想发了？你不想毕业了？”
林清寒：“老师心里不是早就有打算了吗？我不在，正好‘宋浩成师弟’接手。不管是林清寒还是李清寒，或是张清寒，文章总归是在您实验室。”
“好，好的很。”宋卫国从老板椅上起身，“只要你找得到愿意接收你的人。”
林清寒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好的老师。”
休息室里众生百态，推开门的时候门口的师妹一骨碌从摊坐的姿势恢复正襟危坐，手机屏幕上的0神游戏还在加载中，被她眼疾手快背过去，屏幕上是看了一半的文献。
“林师兄，吓死我了。”见是林清寒，这位研0师妹一秒恢复葛优躺，继续游戏。
“老板一时半会不会过来。”林清寒轻轻带上房门。
“好耶！”
回到工位，林清寒登上学院的官网，网页蓝色的光反射到他镜片上，一片冷清。
换导的前提是，找到愿意接收并有研究生指导资格的老师。
A大医学院这些年已经有些没落，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宋卫国宋院士，团队每年固定产出几篇大子刊，宋卫国也担任了医学院的院长这一行政职务，更何况他的妻子也是业内的领军人，在B大任教。
宋氏夫妇属于是院士夫妻，很少会有老师会冒着得罪大佬的风险，接收一个烫手山芋。
林清寒垂下眼睫，点开师资队伍一栏，滑到最后面的特聘研究员。
已经在学院深耕多年的老师难说，新引进的老师呢？
一张张青年才俊照片中，他看到了一张眼熟的脸，和与之对应的颇有记忆点的名字。
余乐人。
组会的那天碰到的提醒他饭卡掉了的年轻人。
个人主页的照片是一张学院统一拍摄的职业照，白色衬衫黑色西装外套蓝色条纹领带，铅灰色背景，所有老师统一双手交叠抱于胸前的姿势。
照片比真人稍微显成熟些，估计是接单的摄影师怕真人过于年轻影响招生，有些调整。
余乐人的经历简单又权威地展示在下面。
清华本科，哈佛大学医学院直博，三年博后，求学期间发一作身份发了两篇主刊，一篇cell，一篇nature，主攻代谢与免疫，获得过全美只有二十人获得的奖项。海外优青。
今年9月加入A大医学院，欢迎有意向的青年加入实验室团队。
邮箱附在下面，[email protected]
而在这些光环之外，最让林清寒记忆深刻的是，重生前听到的余乐人考核期没能达到要求离职的消息。
当时李博然来看他，闲聊的时候提了嘴最近学院里的八卦。
“隔壁之前有间小实验室记得不？后来分给引进来的百人余老师，独立PI。五年没发出达到考核要求数量的子刊，非升即走，今年要走了。”
林清寒手上挂着点滴，神色恹恹地靠在床头，问：“他的学生呢？”
李博然削了个苹果切成小块，放到盘子里递给他：“还行。学生倒是有文章，满足了毕业要求，就是分低，二区三区的，对考核没帮助。隔壁药学院做递送的W老师发了五篇大子刊，学生说起来都是没能达到要求。”
“听说他的几届学生，也不用愁就业问题，余老师介绍进关系不错、口碑待遇也不错的朋友的企业里了。师兄我实名羡慕啊！”
“就我听说到的啊，余老师对他们组学生挺好，节假日送小礼品，日常备有小零食，夏天还有西瓜和雪糕，每年公费旅游一次，鼓励学生不加班出去走走。学生想出去玩实验不能断，他还主动提出帮学生养细胞呢！在咱们医学院还挺死是一股清流的，可惜了。”
“再看看咱们组里，头顶一座山，山下四座小山，小山下有地主，地主雇了土匪，每天就盯着咱们这些牛马有没有认真干活，能不能再压榨出些东西来，是不是还整点洗脑包，最好是天天在实验室做实验，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奉献给实验这一伟大事业。”
……
林清寒复制了余乐人的邮箱，开始编辑邮件：
[尊敬的余乐人余老师，您好！
我是宋卫国实验室的博一新生……我对您的研究方向很感兴趣……因为某些原因……冒昧提出申请……
联系方式XXXXX
祝万事顺遂！
附件.个人简历.pdf]
邮件发送，投递成功。
赌一把。
赌他的人生，也赌余乐人的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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