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南下

家里这山坳的几亩地钟袖是没打算佃出去,可她还有楼掌印补的私产啊!

若不是听章六说起,她都忘了自己如今约莫也可以算个地主小财吧?

那么问题来了,该怎么跟家里讲呢?还有就是——怎么找佃农帮忙伺候那些地!

“老丐,如果地主家没有余粮,那她该怎么才能请到佃农呢?”钟袖虚心求教。

“给银子。”

钟袖:“……也没有。”

楼掌印给她的添妆只有庄子和良田,她手里那点儿能用的银子连让青禾放开手跑生意都不够,哪还有余钱。

但那可是金阳城的三十顷地,就那么荒废着也太可惜了!

思来想去,钟袖还是趁着雨天无法下地干活的功夫,带着青禾去了县城,找牙行打探一番后深深叹气:“种地太难了!”

要看天时,要讲地利,还要重人和,无怪乎世人皆到农民苦。

像现在,她手里倒是有大片良田,但春耕在即,手中又无人,她也只能蹲在这小牙行的屋檐下苦恼避雨。

青禾一路跟着,听她问了一圈约莫也猜到些许,望着外面迷蒙细雨道:“你此时来牙行买人,不如招流民。”

钟袖脸皱成包子:“我没钱没粮啊……”

“反正他们也无处可去,我想,现在只要你能保证他们免受战乱,再定好来年分成,应该还是能找到人的。”

他们都是经历过逃荒的人,流民命贱,这是时局下的真实,不以世人的想法为转移。

“你要我去诳那些可怜人?”钟袖满脸耿直地质问。

青禾张了张嘴:“……你若不——”

“果然带你出来是对的!你那筛子般的心眼儿就是好使。”钟袖搓手转了两圈,就拉着人冒雨往城门口而去,还顺道望了眼皇城方向叹了口气,掌印给汤不配勺,属实不厚道!

而被她念叨楼镜此时一身天青色常服坐在新帝楼潮暂居的大殿内看折子,鼻子莫名的酸痒让他忍不住停下动作,抬手在鼻尖前揉了揉。

一朝天子一朝臣,有楼镜协助,肃王很快便掌握了皇宫和京畿,只因战后安顿及西北事宜尚未安顿妥当,是以还未正式登基。

“钦天监给的日子还有月余,你需尽快熟悉宫内事务,尽快安排得信的人接手重要位置。”楼镜平静开口对御案前紧皱眉头的楼潮道。

楼潮闻言脸色更僵:“不是有您么?”

楼镜被气笑了:“怎么,咱家伺候了厉帝多年,如今还要继续伺候你不成?你倒是不怕落得和厉帝一样的下场!”

毕竟除了出现小崽子那个意外灭了厉帝,帮忙放肃王进宫,替他做了这最关键的两件事,前朝覆灭可说他一手所为。

然楼潮并无此担心,只是惋惜曾经母妃口中惊才绝艳的江陵公子落得这般结局,想到过往,他扬起手中的折子,道:“淮南道刺史上述盐价居高不下,百姓深受其害,甚至连军中餐饭都已无盐可食。盐铁本应由朝廷掌控,平抑其价,但叔父也知道我当下窘境,若您愿意,不知可愿前往淮南道?”

淮南道距离江陵不远,若他愿意,甚至可在奉旨出京之时回乡重新立祠祭拜。

只是这话楼潮未曾言明。

自己这位小叔叔自幼喜欢游历,偏家逢巨变,多年来自剪双翼困于皇城泥淖,哪怕他还有诸多麻烦需他协助,虽不能立刻替楼家平反,但他却仍出于私心欲放他自由……

楼镜伸手接过折子,一目十行。

蔡公公在旁看他从新帝手中“夺”折子的动作眼角抽搐。

“盐价飞涨必是有人囤积居奇,此是小事。”

楼潮以为他要拒绝,正要再劝,又听楼镜道:“但此折从去岁重阳至今才送到御案前,可见从淮南道至京城的路上言路艰难,咱家可带兵一路南下,整肃言路的同时,顺道至淮南道平抑盐价。”

“正是如此!叔父出发肯定是在我登基大典之后,届时我还可整军五千随您南下。”

楼镜摇头:“你的人还是用来拱卫京畿,平抑战乱,陛下只需准备好圣旨予咱家以证身份,其他咱家自会安排。”

楼潮想到他在人在京城的多年经营,也不再多言,大踏步至御案前亲拟圣旨,并将随身宝剑交到蔡全手里,道:“这把剑您拿着,沿途路上可便宜行事,如朕亲临!”

说起来,这还是他在楼镜面前自称为朕。

为公,面前之人有从龙之功,于私,此人是他长辈,在他面前,他开不了口,除此之外,“关于爵位的事情,叔父是不是再考虑下?我以为,晋王与您最为相称。”

朝代更迭,臣子更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虽然楼潮没有短期内大量更换朝臣的意思,但一些重要的位置和有功之臣的封上必不可少,这些都将在登基大典后立刻宣布,其他人的都已经拟定,唯独对于这位前朝秉笔,百官意见不一。

依着楼潮的意思自然是封王,还是有实权的王,但无论是他原本的幕僚还是朝中原本的大臣都不赞同。

至于楼镜,他既无权倾朝野的野心,也无继续伺候这位便宜侄子的打算,对于分封之事并不在意,可底下那群聒噪的知了不知趣,他还偏不主动开口拒绝,倒是要看他们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想到此,他冷哼甩袖:“先搁置着,左右咱家身上有没有封号他们都得敬着!”

楼潮:“……您说的是。”

一月倏忽而逝,新帝登基并未隆重大办。

国库空虚是实,民不聊生也是现状。

所以一场帝王的盛事,摩拳擦掌的礼部尚书韩敬连带侍郎闻卓松愣是被新帝压在御书房将章程一删再删,最后除了祭祖一项,其余可谓潦草。

楼镜出京的马车行驶在路上,耳边不时听到百姓对新帝的夸赞。

平安放下帘子撇撇嘴:“他们哪里是真心感谢陛下为国为民,不过是因为免税的新政关系到自家利益罢了!”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百姓心里安定,这天下就能稳当起来啦!”长忠从药典里抬头笑道。

平安哼了声,翻出舆图指着某处问假寐的楼镜:“李侍郎拜托咱们南行路过金阳城的时候顺道帮他看看那里的产业,这都不顺路,咱们去还是不去啊?”

楼镜缓缓睁眼:“金阳城?”

“可不是!李侍郎当初和您一起购置的产业,只是您将自己的那份赠了人。”平安怨气森森哼了声。

长忠伸头抽了眼,哎呀一声:“李侍郎前段时间帮了大忙,咱们顺道去帮他看看也无妨嘛!刚好我翻药典正缺一味药在棋盘山附近,不如就过去瞧瞧?”

楼镜斜睨他,对他寻药的话不予置评。

棋盘山,如果认真看的话,那木家村也在棋盘山分支的山脚下,他莫不是还想去那儿找寻一番?

“我是说真的!您看!”长忠把药典送到楼镜面前,指指上面画着的药株图,又指指右下角的小字批注,道:“这上面就写着棋盘山!”

楼镜重新将眼睛闭上。

长忠:“……平安!愣着干什么,赶紧去通知徐小将军,咱们前行左偏些借道金阳城!”

徐毅收到命令时并未有过多反应,直至他带着明面上的三百护卫军站在金阳城郊外的田野上,看见那带着蓑帽,赤脚站在稻田里笑如星子少女,诸多记忆纷至沓来,一时间竟不由自主地将勒停了马。

“辛苦大伙儿这么些时日,张婶儿这会儿正炖着肉,等会儿忙完了都回去吃两口尝尝鲜!”钟袖直起腰的时候笑着对地里百来号人吆喝!甭管这会儿能不能听见,但到饭点儿时所有人一准儿都会到!

“小东家来的时候我可看到了!好家伙,春天还有这么肥的野猪,咱们有口福喽!”

他们都是钟袖招来的流民,颠沛流离久了,如今陛下新政让府衙给他们落了新户,手里有余钱的也置了些许田亩,但也有不少人时下无着,且小东家这里给的分成高,时不时还有油水添补,大家伙儿没人离开,反倒是干活更加卖力。

闻言,大家哄笑一阵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青禾拔腿从稻田里带起一片湿泥,好巧不巧地甩在钟袖身上,若不是她反应快用胳膊挡着,非甩在她脸上不可。

钟袖:“……”

至于么,不就是为了抓狍子拉他进山进得深了点么?

可诳来这么多人给自己种地,她没银子给,可怎么也得表示一下才好让大家好好干活儿不是?

想到木家村后面连着的那片大山,钟袖黑亮的眼睛仿佛又被打磨抛光了一回。

谁能想到啊,那不起眼的山竟然只是个支脉,虽说越往里走越危险,可好东西多啊!别说野猪傻狍子,就是野猪和鹿都有不少!只可惜林深没箭,追不上逮不着罢了!

想到此,钟袖忍不住咂咂嘴。

正欲低头继续干活,忽见一队人马整齐有序地从远处奔来,并停在了不远处。

其他人见了忍不住浑身一抖,有些紧张地问钟袖:“小东家,有…有兵!”

钟袖抿了抿唇,继而转头安抚:“大家伙儿别怕,是我朋友!你们先忙,我去打个招呼!”

说罢,她洗干净腿脚套上鞋朝呆愣的徐毅缓缓走去,还顺手从路边扯了根刚长出来不久的狗尾巴草捏在指缝间翻转,待站到马下时,狗尾巴草被她攥到掌心,仰脸冲徐毅打招呼:“徐佥事,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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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府小祖宗
连载中参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