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又是一夜未眠,我的脑中都是那具肮脏的身体趴在溥生上面的画面,这像是一道最残忍的刑罚,或者山野上,一头不识好歹的牛,非要蹲在雏菊上拉屎。

可这不就是男官必然面对的肮脏命运?像屠夫破开猪的五脏六腑,流淌出屎尿内脏。

第二日,溥生让普天替他上了些药膏,我去他屋里看望,却想着昨夜那位肥硕的薛民宗就在这床上洒满汗水,觉得恶心难耐,甚至平日里看着干净的溥生,此刻也有些不堪入目。

只能搬个椅子坐在他床头,接过普天的药碗,喂他喝了些退火消肿的药。

他竟然先开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必感激我,也不必说什么。这是我要的结果,身为男官总有这么一夜,不是今夜也是明夜,不过比别人早一点,而且他就是权力,我如今病了,他更觉得昨夜是值得的,像秦书堂姑娘的第一夜。若说我挺身而出是为了谁,那也是暮白公子,和你无关。”

此刻他说的话,比暮白公子酒席上的无声更让我感动,我说,“我没要感激你,只是同情你,第一次就是最难的一关,还好你挺过来,不然要是弄坏了,我倒要替暮白公子惋惜!”

旁边的普天噗嗤一笑,“这也叫最难的一关?那你们是没见过我经历的,只是这薛家的父子看不上我,换作是我,一个对付他们两个都有余。”

“有人在这里夸下海口了。”暮白公子的声音传来,可我却不愿和他对视眼神,我只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落在普天跟前,“今晚就靠你了,让溥生好好休息,你就坐在薛民宗的身边伺候。”

普天故意说,“就怕他心里还惦记这千鹤,今晚再纠缠,就不好了。”

暮白公子靠近看了看溥生的脸色,“还好,估计有些肿胀,敷点活血化瘀的药,两三日就好了。若是找不到药膏,就去问柴名,他的父亲曾经是个药师,一定有好方子。”

然后他从我身边掠过,走到普天旁,“至于千鹤,今天也病了,就不用赴宴了。你们其他人多费点心思,别不中用,坏了我的好事。”

这话像在讽刺我,也是,这些年他庇佑我,收留我,可是我回馈他什么了?连个刁蛮的恩客都应付不了,甚至还指望他的援手。所谓高贵的身份和博学多才,不过都是一道浓雾,吹散了,还不如任何一位贫贱的男孩子,只是一碰即碎的花架子。

我只能和凉生在厨房打下手,洗菜煮饭烧水,我连鸡都不会杀,看到凉生轻松地割开鸡的喉咙,我就想到那日我握着刀,割去过往的疼痛。也只有凉生照顾我的情绪,总是躲开我的眼神,杀鸡杀鸭。

当我看到凉生一时失手,看到他在院中追着一只逃跑鸡的时候,我还是笑得咯咯笑,说道,“果然在佛门净地杀生是件难事。”

凉生边跑边说,“人间多苦,我不过是早点送它们归去极乐!”

我说,“想象不到,曾经在合川宫吃斋的你,如今还要做这些事。”

终于他将逃跑鸡逼在墙角,猛地一下扑过去抓住,“终于抓到你了,就算是如来现形,我也不会放过你!”

霎那间,我觉得那只鸡就像男官,无论怎么逃,都要被炖成一锅鸡汤,只是跑得越多越挣扎,那鸡汤就更油,也更鲜美。

乔元州刺史来到的第五日,几乎将神居山的佳肴美酒统统浪费,宋玉指公子不在,连个出山补货的人也找不到。我只感觉暮白公子在各个房间忙碌,张罗盘算着一切,却好像没有答案,像一只无头苍蝇。

这日夜里,溥生身体康复,睡得多,气色更好些。他回席陪薛民宗,我也回席帮忙。明显薛家父子早忘了我,只顾与身边的男官逗乐。

薛铭文喝了暮白公子递上的酒,“我知道你们给我的蜜饯到底是何用意,也知道为何这么多年过后,你愿意低声下气伺候我的身边。”然后用手指勾了勾暮白公子的脸颊说,“我的力量虽然强大,但远不足以撼动皇帝的勇气和决心。”

暮白公子说,“你只要尽力即可,我不问结果。”

薛铭文笑道,“你没什么好输的,当然不问结果。可我不一样,我本来就衣食无忧,多少人伺候,连曲高和寡的暮白公子如今都唯命是从,我还求什么呢?”

暮白公子忍住一口气说,“你也不想待在山高地远的乔元州吧?毕竟京城的繁华才让人向往,而你只要一到了京城,就垮掉所有的威风,只能听候那里的规矩,连个六品小官也许都能站在你头上说话,就连风月场上的男官们,你都不能亲近最炙手可热的那一个。不知你委不委屈,难不难受?”

薛铭文绷住脸,直接给了暮白公子一巴掌,“我的规矩,就是不喜欢听下贱的男官说些无羁的话。”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暮白公子被人当众羞辱,如果宋玉指在场,一定不管不顾上去和薛铭文扭打在一起,而现在,席间鸦雀无声。而薛铭文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紧揉了揉暮白公子的脸说,“我喝多了,公子不要见怪。我想告诫的是,这几日我想了想,还需要拉拢一个人,这事就有八成的把握。”

溥生替暮白公子问,“谁?”

“紫薇侍郎。”

暮白公子说,“无论是谁,这事就交给我好了。”

“你们无法拉拢他。”薛铭文说,“因为他不喜欢男官,甚至连看到一眼,都要皱眉扭头。”

这话像一个挑战,碧波在一旁荡眼,捏着手绢说,“这不是还有我吗?若是回到真正的男人中央,那可是我最擅长的地方。”

薛民宗搂着溥生的腰说,“他府上多少女人,莺莺燕燕络绎不绝,你扎进去,他都分不清谁是谁。”

这话让碧波一下没了心气,坠下腰身,“那我空有一腔抱负。”

薛铭文对暮白公子说,“话虽如此,可他有一个执念。”

“什么?”

薛铭文说,“他崇拜屏山公主,听说她的女儿还在世上。若是你们能收拢她,那至少有五成胜算。”

碧波看向太中大夫,嘟囔道,“屏山公主的儿子,也就是千乘亲王,被宣节校尉带走了,所以只剩这个女儿了。”

太中大夫说,“那人不是千乘亲王,是个女人假扮的。宣节校尉将她送进宫中,讨了一顿好骂。但皇帝取了个办法,在京城赐了她一套宅子,称为千乘府。却派了五十多个官兵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薛铭文说,“听说还用了刑,指望她招供些话出来,可是她不过是个幌子,什么都问不出来。”

听到妹妹现在的处境,我却波澜不惊,转头看向暮白公子,他明白我的担忧:我在他们权力争夺之间的用途,是否最后也会成为一枚弃子,被我那可怕的舅舅扔进千乘府。

席散离场,我却魂不守舍,来到北流塔下,思绪万千。

凉生问我,“你怎么想的,你会向暮白公子自荐,还一同前去拜访这位紫薇侍郎吗?”

我说,“我会的。只要他开口,我就一定答应他,我想明白了,就算再开一桌酒席,让我伺候油腻恶臭的恩客,我也会愿意。”

凉生不懂,“为什么?”

“因为我看到溥生是怎么做的,无论在酒席上或是在床上,我怎么能输给他呢?”

凉生握紧我的手,“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不知道如何帮你。”

我说,“你重新回到我身边,已是万幸。你要知道,如果不是你,我不敢做这一切,不敢面对权力。”

凉生说,“既然决定,你就直接去找暮白公子说。依我看,你不说,他不会开口的。”

虽说如此,可我不知为何,和暮白公子彼此想赌着一口气,这种描述并不准确,应该是彼此觉得互相亏欠,都不敢开口。

过了两日,终于将薛铭文这对父子送走,几乎将每个男官的力气都耗光了,我眼见着溥生瘦了一圈,连他们乘船离开的时候,溥生也跟上。

吴舍对我说,“昨儿夜里溥生剪了一撮头发给暮白公子,以表忠心。”

而我几日都没跟暮白公子说过话。

我和凉生走回青埂寺。我独自去了暮白公子的房间,他从镜中就看到我,“千鹤,你来了。这几日,大家都难熬,我也累了,若是没什么事,我想睡一睡。”

我开口,“我愿意陪你去找这位紫薇侍郎。”

他似乎惊讶我的话,转头对我说,“这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还有什么能比学着做一名男官更难的呢?”我说,“连溥生都出师了,我还在原地呢。”

“你应该过着和其他人不同的人生,我想尽力呵护你,虽然力不从心。”暮白公子说,“我还有别的办法,朝廷有文武百官,丢了几回棋不是置于死地,我不是重头来过。”

我说,“但这是眼下最巧妙的捷径,不是吗?而且这也是与薛家父子合作的前提,不然这几日神居山的幸苦,不全都白费了?”

这话让他犹豫,他有些坐立难安,不是我曾经见过的淡定,他说,“你要让我想一想。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想将人主动送上府去,所以只想邀请人前来,在我熟悉的地方,我总有筹谋的分寸。”

我打断他的话,“你再踌躇我可能就反悔了。”我走上前,蹲在他面前,“而且在你的棋局中,我的身份不也是最后一步?与其到时候我慌张失措,不如先拿这位紫薇侍郎练练手。公子,这些年你待我如何,我都不能苛责,只是你现在不开口,我反而觉得你将我看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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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宋樊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