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京城的桥被灾民们生气砸了，玉枕公主前往京城的路程一下被耽搁了。
宋玉指说，“你去京城做什么？再不会有比我更好的男人。”
玉枕公主说，“如果不去京城，怎么知道有没有比你更好的男人。”
相比于暮白公子高山流水的清雅气质，宋公子独有一种混世魔王的姿态，在他眼中，没有规则和伦理，没有道德和礼节，只有男人和女人，骨子里原始的快乐和寻欢。
府邸的气味比当年最热闹的秦书堂还要糜烂。原本玉枕公主身边的男官们都黯然失色，像是昨日烂掉的黄花。他们唯唯诺诺地躲到一边，整理各自手中的活计，甚至不如宫里那些失宠的女人，也许一时的失言，他们就要被扫地出门，在这乱世之中被人鄙夷。
灾民们将胡意之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说是天灾面前，百姓们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玉枕公主依旧天天歌舞升平、贪图享乐。
玉枕公主不以为然，“我不寻乐干嘛？难道将手腕上的肉剜下来喂给他们吃呀！我也不是神仙，盯着我干嘛。”
她傲慢的样子倒是和我母亲如出一辙，只是她更无知、更鲁莽，更无所事事。
宋玉指在一旁说，“都认你是葮川国的公主，指望着你能开仓赈灾呢，或者将首饰当了，换他们一口粥喝。”
“哟！他们喝什么粥，要这么贵！”
不知是府上的谁，将她狂妄的话传出去，这灾民们闹得就更凶了，还有想翻墙进来的，还好紧急从衙门调了衙役过来，才没祸事发生。胡意之的忠厚夫人每每来劝，却不敢多说话，敢怒不敢言，背后有小厮说，多少年的好名声，一朝被公主毁于殆尽。
看到不受控的灾民，这下玉枕公主慌了，大骂，“这个紫薇侍郎怎么慢慢吞吞的，明明后脚跟着我去京城，现在还没出现救我！”
有小厮回禀，“好像南方的桥也断了，这城就被孤立起来了。”
玉枕公主说，“这些刁民，我若是妥协了，今天他们要一口粥，明天就会闹得抢一床被，再后来估计要胁迫我去京城！但是我知道，他们最怕的就是一个死字，我要杀鸡儆猴看，看这些人还狂妄什么！”
宋玉指问，“你要杀谁？”
“谁叫得最凶，就杀了谁。”
没有人反对这个注意，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果然第二日，就有一个灾民死在门口，果然又有各种声讨的声音，连胡意之都愁容满面，阖家众人门都不敢出，这里又不敢怠慢虽已失宠的公主，听说偷偷找了侍女发泄一番，闹了两阵就病倒了。
我看宋玉指一贯和公主厮混，估计早就探问过暮白公子的下落，这日夜里，我拉着宋玉指问，“天天在这里浪费时间，你还管不管暮白公子的安危了？”
宋玉指无奈地说，“这位公主看着有些愚笨，但无论我怎么套话，她都不肯说，或许她真的不知道暮白公子的下落？”
我说，“那你还在她身边浪费那么多时间？”
“这不是被灾民们困住了，我哪能出去。看我这么锦衣玉食的富贵模样，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我哼了句，“那你现在在她身边，倒自在了。”
宋玉指说，“我也许该抽身离开，去别的地方去找暮白公子。”
正如他所说的，当夜他就随着月光消失了。玉枕公主像是失魂落魄一样，在府上肆意发火，那些原本失落的男官，以为能偷了宋玉指的空，赶紧在这个失意之时，贴上前奉承关怀，结果被她一个个打了回去。
玉枕公主骂道，“我如今吃了鲜嫩透红的荔枝，还会看得上你们这些青黄不接的枣子？”
但她看我的眼神，却是欲言又止的抱怨，“你倒是和他几分相像，但我别有用途。”
我似乎孤立无援，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有侍女和小厮的眼光。虽然不再将我塞进笼子，但是我像我妹妹在京城一样，被软禁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权力，争取权力或是害怕权力。
宋玉指的离开让我怀疑，他是否真的想帮助暮白公子，不然为何连他的下落都打听不到。思来想去，我已是笼中之鸭，无论飞不飞，都是要早死的。
我决定想一个主意，一定要救出暮白公子，无论这其中的代价是什么。就算现在让我去伺候那些臭哄哄的男人，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承受溥生那一夜十倍的痛苦，都不再话下。
事情就是这样，当他在我眼前的时候，我视之平常，可是现在，我却觉得以前的日子珍贵，心中忐忑，我都要死了，不能再见他一面。
我愚蠢的脑袋，终于有了主意，在玉枕公主关上卧房门后，从柜子后面悄悄走出。
玉枕公主转头看向我，“你躲得够久了。”
我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话？”
我从怀中掏出那把匕首，是她步入宋玉指怀前的那一只，说，“你将我送到舅舅面前，就不怕我杀了他？”
“你能杀得了他吗？”玉枕公主问，“他现在身边都是护卫，你连靠近他都难。”
“如果我不顾一切，冲到他面前。”
“那你几乎没什么胜算，像狂风中破败土地庙里的香火，能祈求什么？”
“我不要胜算。”我说，“我知道杀不了他，只想死在杀他的路上。”
玉枕公主不解地问，“为什么？”
“你将我送到他面前，但却急于想要他的性命，你认为他会怎么想你？”
这下她终于明白，“他认为这都是我的计谋，用你的身份靠近他，再想杀了他。”
我说，“这样，他对你只有一万个怀疑，无论你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因为我已经死了，没有人会怀疑死人最后的动机。”
玉枕公主说，“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知道，我的尸体没有任何价值，甚至会加深他对你的怀疑。”
她轻轻笑了声，“是了。死就是尘埃落定，谁能认定是我的功劳。”
“所以你要听听我的主意。”
“你有什么打算？”
“计划就是，在我想要杀他的时候，你派人将我杀了。”我说，“你可以派个弓箭手放在你身边，在我冲上他面前的时候，你们就将我杀了。”
“或者我见到你靠近他的时候，再杀了你。”
“我如果再没人处要刺杀他呢？在你离开的时候？”我说，“只有我知道这个时间。”
“无论如何，你都是死，这有什么意义呢。”
我说，“无论如何，我都是一个死，那我也要拉你下水，最好能淹入水底。”
“你说这么多，一定是有什么交易吧，如果我猜的没错，一定是暮白公子。”
“正是。”我说，“用我的命换他的自由，天底下都是好男人，宋玉指就是一个，你又何必为难他？”
她笑得爽朗，似乎我的直白让她信服，“你为何这么做？难道你爱上了他？”
“我还这么小的年纪，哪里谈得上爱，不过是报恩罢了，他救过我，不止一次。我想做的，不过是让我死得有点意义罢了。”
“你混迹在男欢女爱之中，恐怕早就心智成熟。”玉枕公主拂了拂桌上的檀香，“你会不会后悔？”
我说，“你给了我一个不会后悔的结局，那就是死亡。”
“我答应你。”玉枕公主说，“等你死了，我就还他的自由。”
“我如何相信你？到时候我已经死了。”
她轻笑一声说，“我们俩都在赌对方。而我一定会信守我的承诺，你为他而死的心，让我自愧不如，也不愿意再贴近他。他一定知道你的心意，到时候他看到我，除了恶心，一无是处。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我点头，“也对，到了京城，什么男人没有。”
虽然我尽可能想得周全，但我深知我的话中一定有不少破绽，可是她看着不聪明，显然被我**住了。
玉枕公主说，“可是现在外面都是灾民，又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该如何脱身呢？”
我说，“我们也假扮成灾民不就成了？将盘缠裹在身上，沉重的物件等回来的时候，再路过带走。”
这是个巧妙的主意，趁着深夜，玉枕公主带着三名亲信，还有我，打扮成灾民从偏门逃走。出了城步行至郊外，早有她送来口信的马车接上。
玉枕公主说，“要是你能笨一点，我十分愿意将你放在身边。”
玉枕公主加快了前往京城的步伐，她坚守着葮川国的信念，即便有诸多诱惑依然不变。她不在将我放在笼子里，却总是盯着我的腰间，几次试图在夜里将那把匕首偷走。
我一直在自问，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仿佛能够想到等我死后，他在清明时节悼念我的画面，可是仔细回忆，他好像从没给谁烧过纸，想念过任何一位过往的人。
在城外等了一日，箫戈，也就是降真和那两位使臣也随之跟上，即便这个没入尘埃的皇室秘闻，暂时还没有用武之地，跟在后面的马车，而降真坐在我和公主的马车上。
降真好奇地看着窗外说，“我还没去过京城。”
玉枕公主问，“你过去的十余年，都在何处？”
“一路漂泊。”降真说，“好似总有贵人相助，我长在不同的大宅之中，方的、圆的，或者没有天井，每年春天，院墙都要漫出各式的花。南北冷暖的气候，让我总是对穿衣的节奏没有概念。”
“为何一路迁徙呢？”
“因为总有人告诉我，他们收留我的阴谋。他们用各种话术，让我活在战战兢兢的惶恐之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