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我等到深夜,颜禾卿终于从后门进来,子衿沏好了茶,给他缓缓。

他说,“凉生来找过我,但我始终不能找到玉枕公主的踪迹。”

我问,“但今天宫中的一切都是你准备的,永康宫的大火,和跳出来的猫。”

颜禾卿说,“火是我放的,即便我不愿意,但也万不得已,要从合川宫中脱身而出,可不是简单的事。”

我叹了口气说,“正是。只可惜外祖父攒下的那些书了。”

“若是为了救你,想必他老人家也不会生气。”

我说,“你是否能找到暮白公子的下落?”

颜禾卿摇头,“京城现在鱼龙混杂,我替义夫盯着各方势力,根本出不去。”

我说,“我要去救他。我没有遵循玉枕公主的承诺,她一定会为难暮白公子的。”

颜禾卿说,“她没有机会为难任何人了。”

“为什么?”

“皇上已经将她软禁起来了。”颜禾卿说,“就在宫中,曾经受冷落的妃嫔住的宫殿。”

我不解地说,“软禁她做什么?她不过是个无权无势不受重视的公主,不过好色了些,并无雄心壮志。”

“她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你们住在胡意之府邸的时候,寒国和羌国的使臣不是见过她吗?这事被皇上知道了,这种通敌的罪过,你舅舅最忌讳了。”

“他怎么会知道?”

“当然是胡意之派人告密的。”颜禾卿说,“京城到处都是告密的,乱世之中,哪有什么忠贞,见到风向变了,一个个马上跟着倒戈。”

我松了一口气,“那暮白公子更容易获救了。”

“我想宋玉指就能救下他,他联盟的势力从南方卷来,还有韩国和羌国的军队,混杂在灾民之中,渐成燎原之势,这几日,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有人自立为王了。”

我说,“那舅舅一定紧张坏了。”

“是的。”颜禾卿说,“但依我看来,宋玉指和暮白公子没有胜算。”

虽然我不知道暮白公子他们的计划有多精密,但我能够理解一位男官深沉的心思,那是抛弃了简单世俗之乐的沉淀,通过揣摩每个人的想法而积攒的筹码,堆过了皇宫的高度,就一定会淹没而来。

我问,“为什么?”

“这几日,你舅舅正召集各州刺史进京,要知道,这些刺史手中的兵权,就是国家稳定的基石。”

我猜测,“舅舅想削减他们的权力,好集中在自己手上?”

颜禾卿摇摇头说,“不是,非但不削减,反而还给他们加官晋爵,视作亲王一般待遇。”

“为何?那久而久之,不就助长他们自立为王的野心了吗?”

“不会。你要知道谋反是为了什么,当然是去触摸最高的权力。但如果你已经拥有不可撼动的权力和地位,还会向京城挑衅吗?相反,当你的权力足够大,你担心的是下面臣子对你的忌惮和挑战,那时候皇上就安全了,他依然是葮川国皇权的中心,而各州刺史就会努力维护这其中精妙的平衡。”

我说,“我舅舅那么小心眼的人,哪里就能容忍这些刺史掌管大权。”

“他想要固若金汤的江山,就要将自己往下放低点。毕竟先皇在世的时候,他一向委屈求全,这对他不是难事。”

我猜测,“这都是新任丞相的主意吧?”

颜禾卿摇头说,“不是,这都是我义夫的主意。”

恍惚间,我觉得这个国家的命运,都是掌握在一群男官和另外一群男官中间,我看着颜禾卿,不知他和我说这话的目的,我问,“你将这一切都告诉我,就不怕我告诉暮白公子他们,毁了你们的设想和计划吗?”

“不怕。皇宫中的计谋都是明牌,像造谣过市的灯笼,不过是早一天知道,晚一天知道罢了。这会儿各州的刺史都在路上,京城又要热闹起来了。”

我想到乔元州刺史薛铭文父子的嘴脸,还有许久未见的溥生,不知是否能在京城遇到。我问,“那我现在该躲去何方?”

颜禾卿说,“你就待在子衿这个猪头肉店这里,这些刺史们一旦进京,你舅舅就忘了还要收拾你这茬事了。”

我对他表示感谢,一次又一次救我于水火之中。我一时无法分辨,到底是他还是暮白公子,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我说,“可惜我把你那枚印章丢了。”

他说,“没关系,那我再给你一枚,好防身用。”

于是他在身上搜了搜,终于掏出来递给我,这次的玉料更通透,中间还一点鸡心红,价值匪浅,看来他跟着足智多谋的义夫,在京城和皇宫的地位又水涨船高。

我再次踏上不一样的生活,日日在子衿的猪头肉店里做工,她早起会去城外买新鲜猪头,我就烧上一大锅水,将她头天晚上配好的卤料放进去炖,等她回来,将猪头洗净就能炖上了。

我一开始手脚笨拙,总是出乱子,她倒是悉心教导,比曾经魏老板教我唱戏更细心,她说,“以前一个人干的活,现在有个帮手,轻松多了。”

而且她的眼睛在光线暗的地方完全看不清,我又充当起她的眼睛。后来渐渐,配料的活就交给了我,她不用再通过鼻子闻去区分那些看似相同的香料。

京城真的热闹起来,隔三差五就有大官进城,有大官来,就有各地的小官一路跟着,谁都想捞一处好,有枣没枣都要来打一杆才放心。

有人有钱的地方,就少不了妓女和男官施展才艺,像选秀一样鱼贯而入,占据着各处的酒楼、客栈、乐坊甚至赌场。既然刺史们加官晋爵,就少不了对下人的封赏,更别提对自己谋权的犒劳,京城遍地都是金银,说的就是当下。颜禾卿说,火最旺的时候,就是柴火要燃尽的尾声。

连子衿烹饪的猪头肉都更好卖了。先由小馆子统统买走,再被他们卖去大馆子店里去,统统赚到了钱。子衿不懂了,“我的手艺也没变,怎么现在都爱吃了?”

我说,“可能不是京城的人爱吃,偏就讨了妓女和男官们的喜好了。”

果然,一日我往酒楼送猪头肉的时候,就正好碰到吴舍坐在窗边,拎着扇子打晃,他一身碧蓝圆袍,玉带束腰,果然来了京城,气质都儒雅风流。我按耐不住激动,上前打招呼,“你怎么来京城了?”

吴舍惊讶地看着我,“哟,现在做起了酒楼生意。”

“我不过混完饭吃。”我问,“就你在这里陪客人吗?”

吴舍说,“不是,普天也来了。我们跟着宣州刺史来的。”

“那和乔元州刺史一样,都中意男色咯?”

“不是。”吴舍摇头道,“是他的宝贝儿子,我和普天陪了他一路呢,年轻的公子哥,最容易沉沦。”

我问,“是独子吗?”

吴舍点头,“正房的独子,也不错了。宣州刺史眼中只有这一个儿子,在朝廷之中的争抢都是为了他。不过他不知儿子的癖好,还准备在京城替他张罗一门好亲事。”

“这也不冲突,只要能说上话就行,而且若是能拿住他儿子,日后再要挟老子,也容易。”

吴舍说,“是呀。反正我是替宋公子办事,事成之后自有我的奖赏,为了讨刺史儿子的欢喜,我也算使了浑身解数,还和普天打配合,时而争吵,时而柔情,这男人就成了手掌中的玻璃珠,滚来滚去,却依然在手心里。”

“你可知道暮白公子的下落?”

“听说从玉枕公主的府邸中救出来了。”吴舍说,“我昨儿听普天说的。”

我问,“普天这会儿在哪呢?”

“估计在客栈陪人午睡吧。不如他醒了,我们去找你。”

回到猪头肉店里,一直等到深夜也不见普天和吴舍前来,便再次前往午后的酒楼,却见官兵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挤进去一看,原来是有人淹在湖中,正在打捞呢。

岸上站着几对男男女女,普天和吴舍也在其中,却在互相抱怨。

吴舍指着普天说,“好端端地你非要让他站起来摘月亮,他都喝了那么多,你还在那矫情什么?”

普天说,“你在那背亡国诗人的句子,晓月坠,宿云微,无语枕频欹!他才要站起来,你跟着扑上去。怎么又变成我矫情?我看到最后一下就是你撞到他的腿肚子,这才将人推了下去!”

说着两人要掐起来。我上前赶紧说和,“好端端地怎么互相扯皮了?”

“人都死了,这下官府肯定要抓个人,等着吧,不是他就是我。”吴舍随即看向普天说,“反正我想好了,若我被抓去了,你也不好活!”

闹得我紧张兮兮,虽不关我事,素日也无矫情,但折损宋玉指和暮白公子的得力干将,我于心不忍,赶紧悄悄说,“你们赶紧拉个人出来顶罪呀,自己在这里打成一团,傻不傻!”

这话让吴舍迷糊了,“坐在窗栏边的就我俩和那失足的公子,哪里还有其他人?”

“酒桌上就没其他人了?”

普天说,“还有七八个,只不过那会儿酒过三旬,各自都有伴,本来也有别家的男官惦记这一位显赫的地位,但都被我和吴舍推走了,早就作罢另寻便宜点的富贵去了。”

我指向酒楼的二楼,问,“就是那里?”

普天点头,“正是。”

我拉着两人就要往楼上跑,被两名官兵拦住,“别想跑,宣州刺史正在来的路上,在场的人统统躲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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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宋樊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