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寿嘴角一撇,别看徐律长得白白净净,漂亮皮囊底下还不就是那点儿事。
奔忙了一天的落寿扭了扭脖子,又揉了揉肩膀,这才想起个重要的事情,于是赶紧用手轻轻将衣服拉开,露出肩膀,细细查看。
左边看完,又看右边。
怪事,她肩膀上的还魂印记呢。
只要是换了魂的人,肩膀上必然会出现冰蓝色的雪花印记。
她的肩膀怎么没有印记。
她明明就是还魂人啊,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落寿用手背敲敲脑壳,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算了,想破头都想不出答案的问题,那就先不想了。
打打杀杀一整天,又饿又困,早知道刚才就该问徐律要点吃的垫垫肚子,这会儿只能以睡挡饿了。
落寿用了个舒服的姿势蜷在水气结界里,以地为床,就这么睡下了。
到底是富贵人家,这高级木板铺的地,一点都不硬,还暖暖的,比断响谷自己的小狗窝舒服得多。
落寿打了个哈欠,把头枕在胳膊上,很快就睡着了。
真不愧是顶级杀手,适应环境的能力绝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落寿迷迷糊糊又听到那支熟悉的曲子,只是这次吹哨的人明显比之前悲伤了许多,哨音低沉得吓人不说,还断断续续的,有点泣不成声的感觉。
落寿从地上爬起来,循着声音的方向向外看去,看到徐律坐在不远处的花圃边的石头上,正哀伤地吹着鸟哨。
他的神情看起来很不对劲,虽然之前他就有点忧郁,现在看着更是神情恹恹,感觉就像,怎么说呢,感觉就像死了什么重要的人一样。
落寿从蒙眼布里观察着徐律,总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她端着手臂,一只手揉着下巴。
她将徐律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不对,徐律绝对有变化,但到底是什么变化,她还没发现。
就这么盯着徐律看了一会,落寿才终于发现,徐律手里的鸟哨不是之前的那个,她认真看了下,差点惊叫出声,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那不就是徐律当年送给自己的鸟哨吗,她一直带在身边,觉得孤独的时候,她就会拿出来吹一会。
有时候她会想起徐律,有时候会想起家人,有时候什么也不想,脑袋里空空的。
所以,松林术士已经将她的尸体带回了松林,而徐律也已经见到了她的尸体,刚才徐律收到的字条,应该就是通知他落寿落网的事情。
徐律从尸体上看到了鸟哨,拿回了鸟哨。
他想起了年少时的朋友。
他知道了落寿就是断响谷的女孩,他知道了人人喊打喊杀的女杀手竟然就是他年少时的朋友。
徐律从来不知道落寿的名字,落寿当时对他报的名讳是“朋友”,那时候她还很多疑,不对任何人表露真心。
这会儿,他的悲伤是因为知道了朋友的杀手身份,还是仅仅因为她的死?
原来他还记得自己。
他现在悲伤成这样,莫非对自己也有些不可名状的感情?
落寿想想自己本来的样貌,确实出落得仙女一般,不是自夸,素面朝天也是美人一枚。
落寿又看看眼下的自己,唉,真是云泥之别,以现在这德性想诱惑徐律,感觉有些难度,毕竟徐律的品位是从前的自己啊。
看着徐律的样子,落寿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自己还没死,怎能让朋友伤心成这样呢。
徐律此时应该很想找个人聊聊。
刚好落寿有点饥肠辘辘,不如先弄点吃的,跟他边吃边聊。
落寿故作轻柔地呼唤徐律:“徐律少爷。”
听到有人喊自己,徐律这才想起别院里还囚着个女孩,他停下吹哨,将鸟哨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这才向落寿走去。
落寿看着眼前的徐律,有些羞涩地说:“徐律少爷,我一直在逃命,一天都没吃东西,快饿死了,求您发发善心,给我弄点吃的吧。“
徐律这才发现眼前的女孩确实状态很差,又饿又累的样子。
他温柔地说:“你等等,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落寿看徐律挺好说话,立刻蹬鼻子上脸,做了个喝的动作,“有点小酒就更好了。“
徐律脸上浅淡的笑一闪而过,他直接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落寿闭上眼,开始回忆街市上遇见盲女时的情景,乱七八糟的画面声音来来往往,她隐约好像听到有人呼唤盲女的名字“无德”。
落寿恭恭敬敬报出盲女的名字:“小的名叫无德。”
徐律端来一个木制托盘,上面放着一碟鱼干,一碟精致的鲜花饼,还有一瓶酒。
落寿道谢后,就摸摸索索拿起一块鲜花饼,咬了一口,可太香了,徐律连吃的饼都这么有高级感,跟她平时吃的那种路边摊完全不一样,她以前倒是没怎么关注“吃”这一块。
落寿又喝了口酒,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徐律少爷,你是不是不开心?”
落寿吃饼的时间里,徐律已经喝了三杯闷酒了,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眼尾有淡淡的红色。
徐律开口,声音很低迷:“我在想一位故人。”
落寿拈起一块小鱼干,边嚼边问:“您这位故人怎么了吗?你刚才吹的鸟哨太悲伤,是跟你这位故人有关吗?”
“我现在很后悔,如果当初我没把她留在断响谷,她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我实在是很后悔。”徐律的眼眶有些微湿。
落寿的心哽了一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徐律说的故人正是她。
那时候她很决绝地跟徐律断交,然后就躲了起来。
徐律一直找不到她,最后终于放弃了。
落寿抿了口酒,脸上的表情变得木然,明知故问道:“那位故人怎么了吗?”
“她死了。”徐律说到这里的时候,终于控制不住,将手掌覆住眼睛,很久才放开。
他从怀里拿出鸟哨,声音很轻柔:“只留下这个鸟哨。”
落寿看着徐律,原来他这么在乎自己。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徐律,总不能说我还没死,我只是换魂了。
落寿沉默半晌,才语焉不详地说了句:“绝处逢生,你那故人说不定没死。”
“若能换得她不死,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落寿的眼睛在蒙眼布里睁得老大,徐律这句话的意义应该已经超出朋友的范畴了吧,他能为一个普通朋友做到这种程度?看来徐律对自己的感情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她略微大胆一点地问出:“要是你那故人换了魂呢,你也能接受吗?”
换魂可算是松林术士的死穴,他徐律究竟能不能为了自己做到接受换魂,破了松林的规矩。
徐律一下子怔住了,他没想到眼前的盲女竟然会问出这么骇人的问题,“你究竟是谁?你怎么知道换魂这回事?”
落寿吞了下口水,不假思索地胡编乱造:“我只是个盲人,又没聋,这几年,还魂禁术很猖狂,出了不少事,人心惶惶,我怎会不知道。”
徐律半信半疑,他用手掐住落寿的手腕,试图感受她的水气术力,但什么都感觉不到,眼前的盲女只是个凡人。
他暂时卸下防备,先是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他的眼睛显出一种难以改变的坚定,“如果还魂能够让她重生,我不介意。”
落寿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她知道徐律这个人特别讲原则,非常死脑筋的那种,如果让他不守规矩,他一定会寝食难安。
现在他居然为了自己,连还魂都能接受,太不可思议了。
落寿想了想,觉得徐律只不过是在说谎,在他眼里,自己已是死人,那么在这里随便说几句大话又不会怎样,所以他只不过是表达一种情绪,这并不能说明,如果自己真的换了魂,他就真的可以接受。
这么想想,落寿顿时觉得索然无味,男人还是那一套,我信你个鬼。
好险,差点就被他的鬼话给骗了。
喝酒喝酒。
“徐律少爷,你给我画的这个结界能解除了吗,活动空间有限,太不自由了。”落寿看着身边碍眼的结界,直接换了话题。
“这个等我确定了你的身份,自然会解除的,你可以暂时呆在别院,等我忙完手头的事,会亲自送你回家乡的。”
我谢谢你哦,聊了个半天,连个结界都不给解除,还装什么深情,这么死板的人,会懂感情吗。
落寿换了副谄媚的样子,对着徐律道谢:“谢谢徐律少爷,那这段时间就打扰了,我看您这别院没有仆人,那我就暂时先做做您的仆人吧。”
“这倒不用,别院定期都会有人来打理,你只管安心住着就行。从明天起,我会让水云坊的人过来给你送饭。你眼神不好,就不要劳累了。”
两人就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上,抬头是一轮皎洁的明月,低头是满院繁盛的木槿花,此情此景,本是惬意。
但两人各怀心事,都是满脸的一筹莫展。
闷酒一杯接着一杯。
那小小的酒瓶却像个无底洞,瓶里的酒不管怎么喝,都喝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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