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试卷后已是第二天午饭后，舒云葭漠然地离场，只身躲到隔壁储物办公室寻得清净，那间教室的乌烟瘴气令她憋的难受，身周的一切对话噪音只会扰她安宁，本不需要再做一遍，下午第一节课就是英语课是来不及改的，这样无关紧要的题她完全可以在课上对答案时填上，没什么区别，可她咽不下这口气。
舒云葭嘴角抽了抽，把空白试卷摊在桌上，才写了没几分钟，办公室的门猝然被打开，她以为是班主任被吓得差点就准备躲桌子底下，谁知夏若涵这货目光似是无意朝她看来，她气鼓鼓地别过了头，对这位“不速之客”不予理睬。
“你咋跑这来午休了？”
“教室太吵了，打扰我睡觉！”她被问的有点窘迫，不想多事就打算瞒着她，说完便虚着眼睛正襟危坐。
“还别说，你们这真是个风水宝地，隔音效果挺显著，是个清净的好去处！你们四班太会享受了！”夏若涵环顾了一圈，啧啧道。
“你以后中午也可以来这，就我们俩，多好的氛围啊，二人世界，正愁独处的时间太短呢。”
“好主意啊！不过你们万一你们老师进来看到得多难堪啊！”
“把你手机定个闹钟，午休结束前以最快速度神不知鬼不觉回到座位，午休后还有一节30分钟的午读课，下午上课老师一般在午读前后到这里备课，来的及。”舒云葭收回目光，一边写写划划一边面无表情道。
“ok，搞定！”夏若涵悻悻地搬来一张凳子，悠然自得地翘着二郎腿，撑着下巴盯着她，“你怎么这么用功啊，午休还学习。”
“不然呢？我也没事可干啊！”
“那你不会看小说嘛？”
“看腻了，让我一个作家去看那些狗血不入流的小说这不辣眼睛才怪！你不用管我，自个去拿本小说安安静静看呗。”舒云葭瞪了她一眼。
夏若涵闻言皱了皱眉，一脸不情愿，“以我一目十行的速度那些小说早都看完了，不让我说话憋的慌，我还是拿作业来这做吧。”
“哟，挺让我改观的这自制力。”
从那之后那间储物室成了她们俩的秘密基地，每天晚饭后放完勺筷就携带各种打发时间的装备到那集合，有时她们啥也不干就干聊聊到闹铃响，有时拿几本作业互相“探讨”，有时夏若涵在一旁看小说而舒云葭拿着歌词本津津有味地唱着，有时他俩鬼鬼祟祟从寝室拿来智能手机做贼心虚地将门反锁，拍照摄像玩的不亦乐乎，而后两人将头搁在桌子的两边，等待入睡。
自那次陈熙瑞公开表达对她的厌恶后，她依旧不间断地隔三差五给他发些问候和关切，而他似乎有心与她断了联系，一个多月都没读过她的消息，这天她偶然翻到微博里有关他参加一个小型综艺的资讯，进阶式培训综艺《超次元偶像》，她查找了下执事人名单，居然有何炅这位大咖，不得不感叹艾阳真算的上娱乐圈数一数二的公司了，给刚签的新人待遇和资源恐怕没几家能比了吧。
这让她隐约想起自己曾做过的一个梦，如何规划好自己的演艺事业第一弹，不能过多营销，最好的营销就是不营销，最好的人设就是没有人设，于是她抱着漫不经心的心态在他参加节目前给他提了一些建议。
“第一步先别急着抢镜头和戏份，混个脸缘就行，切记少说话，要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小透明，台上一切事都与你无关，其他学员肯定也是新人，他们会想方设法博出位，无论表现过好过差都达到了营销的目的，观众的确会因此认识到他，但过度营销也只能得一时的人气和风光，结果只有俩，一是营销没效果观众很快把你忘了，二是营销到位了观众的确记住了你而你的黑点却再难抹掉了，即使你日后好不容易翻身了，他们挖到你的黑历史你就完了，我敢打赌，几年后的网友们肯定最爱考古。相信我一次吧，若要稳定和长久，须一开始就低头。”
“你还刚刚练了没多久，不足以逞强，所以出风头的机会让给其他学员，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和彰显你的教养，虚心求教……”
也许她没资格对他指手画脚，就当作无聊之际发着玩的，反正他也不会看，舒云葭垂头丧气地想着。
而比火星撞地球还小的几率居然出现了，周日本着打发时间和了解演技培训流程的目的收看了那部综艺的第一期，当然也着重关注了陈熙瑞的表现，而从开头到结尾，几乎每位成员都在为宣传自己拼了命地去表现，唯独他，一直默默不语地待在没有镜头的角落，像是来陪衬的，一番惊诧下她连忙翻到他们聊天的页面，的确，显示已读，她当下内心极为懊恼，她不过随口一提他怎么就当真了，这要是万一害他因为没收获足够人气错失出道的机会，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的。
正当无比自责之际，手机“叮咚”响起，她握着手机一看，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是……陈熙瑞发来的，始料未及的是，他没再继续说那些伤人的话，相反语气缓和许多。
“谢谢你的题议，公司已经采纳了并用在对我的前期规划上。”
“谢什么，我的荣幸罢了，我也不过随口一提，希望不会给你带来不利。”
“我看到你发的澄清文了，原来是情有可原，不过我不太懂，你对艺人发展问题这么了然于胸，理所应当知晓其中的门道，为什么自己要犯这样的错误呢？”
“如果我说，我是故意的，我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但我就是想自讨苦吃，因为在我的认知里，被人攻击炮轰总好过没有存在感，一直以来我都在为别人而活，从贪玩好动到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从懦弱可怜到敢于直面恶势力，从锋芒毕露到低调处事都是在顺应别人的交友喜好，可全是白费一场。我不想过着波澜不惊的生活，为此这些年来，我努力提升自己的各方面才能回，从开始的默默无闻，到后来变成惹是生非，爱管闲事。”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他们不会愿意去谅解你，所以你这条路无论怎么走都是失败的。”
“我不是艺人，我没法通过媒体等各种渠道让更多人接触到我。”
“所以你就用自己愿意接受的方式去欺骗自己？如果真像你说的，你有艺术这方面的天赋，为什么不再试试呢？”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幸运的，你这样的际遇，别人羡慕不来的。”舒云葭苦笑着关了手机。
第一次月考结束后，舒云葭的各科成绩极其不乐观，甚至到了班主任夫妇特定找晚自习时间带她谈话的地步。
她耷拉着脑袋故意躲避她的目光，相对来说，班主任对她的震慑力更强。
“舒云葭你是不是想放弃高考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刘苏华这问的和声细语，神情宛若聊家常一般。
“没有啊，高考生该走的复习阶段我没有落下，我还花了业余时间加强……”
“比起其他人远远不够！”
“我认为够了，难道要让我负荷嘛？”舒云葭实在不懂既然她看在眼里为什么平时不提出来，现在告诉她不满意她的现状。
刘苏华没有纠结那个问题，反而转向了他处，“还有你写的那个目标大学和分数，你给自己的期望这么低？这个目标大学你填的什么鬼东西，你能不能别做些不切实际的梦，来，你告诉我你一个文化生怎么考艺校？”
她最后那句话如同雷轰电掣一般，她愣了半晌，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问道：“你说什么？我……所以…我考不了艺术类本科？”
“你这段时间是活在梦里嘛？关于高考专业类的问题一无所知，艺术生就跟程冬颖肖佩岭一样，高三刚开学就报好了专业，还要参加艺术联考，然后去大学参加培训，早就晚了，你只能接受现实。”刘苏华此时那副处变不惊的表情放在她眼里是那么可笑至极。
“为什么没人通知我？”舒云葭抑制住心中的怒气。
“机会是要你自己去抓住的，没道理什么都要别人通知你，而且艺术生有什么好的，以后难找工作，程冬颖她们几个是实在成绩没有拯救的余地才通过学艺术获得考大学的一线希望，何况省里来的指标没有表演和音乐专业，你要选也只能选美术和体育，舒云葭，老师们都看在眼里，你是被杂念冲昏了，你悟性很高，是尖子班来的，以你的资质，在我们班前三都绰绰有余，你何必非要执着去学表演音乐那些东西自毁前程呢？”她的声音沉缓有力，这番“高谈阔论”言之凿凿，让人没有辩驳的余地了，可舒云葭偏就不买账，面色紧绷地起身，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和委屈。
“在你们这些老师眼里只有学术才是正道，表演音乐就是所谓歪门邪道嘛？老师，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高二就教我语文，我什么样的人想追求什么你是知道的，你们都知道，为人师表啊，不是自作主张为学生选择自认为最适合她的路，而是尊重她的追求和梦想。我的确怪你，但也明白这不是你的义务，但哪怕你通知我一声，不需要把名额留给我，只需把消息在全班公告一下，让我自己去争取，就当作日行一善，说不定就此改变了我的一生，这个小县城的确不提供这个专业，但只要有了指标我自然会想办法去学，可是你没有，你们所有科任老师，一面说我资质高，一面指责我不够努力，我当这个文化生当的有多疲乏以至逃避自虐，你们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一个人发发善心解救我，眼前分明有个机会有另一条路可以选，就这么生生错过了，是你们剥夺了我追求梦想的权利，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为我好是嘛？”
如果有一天，让你心动的再也感动不了你，让你愤怒的再也激怒不了你，让你悲伤的再也不能让你流泪，你便知道这时光，这生活给了你什么，你为了所谓的执念，付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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