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天色没有完全暗下去,檐下的灯笼已经点亮。小太监来偏殿点上蜡烛,光影在阿玊脸上跳动,半边脸肿起,眼睛因为哭过饱受摧残鼓得和核桃一样,再也经不起泪水浸染。
小太监点完灯,夸张地“哎呦”一声,“公主可要爱惜自己的眼睛,奴才给您送些水来,把眼睛擦擦。”
阿玊眼周布满泪痕,闻言像幼年的小兽,还没有那么大杀性,透露出一股天然的漠然。眼睛带着不动声色的狡黠,从小太监身上转到金殿上。
龙椅上的人影停顿,开始移动。
她无声取下指上的金戒指,下一秒,掉落在了太监钟鲤的衣袖里。
“父皇……”
晟帝从她面前走过坐在茶案旁,阿玊膝头调转方向,想爬起来可是跪得时间太长了,踩住了裙角又落下去。
晟帝叹了口气,先问了阿玊早间举动的缘由。
阿玊眼睫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旋即被点点惶恐掩盖,脱口而出:“皇姐让我去找她。”
晟帝以为她还要说上午那一套说辞,一开口就把她皇姐“卖”了。
“儿臣不知道,皇姐她……给了女儿一些财帛。”
阿玊每回说到重要地方就抬眼瞟一下,此时忽然不动了,想起喜轿里的情形,语调变形,“可是、可是……皇姐她真的没了。”
还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抿着嘴皱巴脸哭起来。
更丑了,更没有皇家公主的气度了。
“卖”完就闹,哭得实在不像样,晟帝转移话题,视线开始落在她的右脸上。
“这脸怎么回事?”
阿玊哭着一口气吊在那,哭也不哭了,眼珠子转动想着对策。
晟帝笑意散了几分。他当然知道是谁打的,韩拙那老东西一来就告罪这件事。
眼珠转了几轮终于做了决定,“是……是……锦衣卫指挥沈昼。”
“哦?”晟帝脸色沉下去。
“锦衣卫指挥与嘉韫公主往来……”
“大公主临行前见了五公主……”
韩拙的话犹在耳畔,晟帝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殿内沉默蔓延,下一秒哭声再次响起。
“之前在宫外,锦衣卫要搜儿臣的马车,儿臣不愿,那沈昼直接用暗器掀开帘子,实在可恨。
“从前他是皇姐的人我不好动他,如今没人保他……”
“谁跟你说他是嘉韫的人?”
阿玊眼中露出疑惑,“不,不是皇姐的人。”
“谁说的?”
“……”阿玊被吓得发抖,蚊子样的声音传出来:“年节……给掌印送东西……听……听”到的。
晟帝脸色彻底黑下去,直接了当地问:“你怕他?”
“宫里人人都怕掌印。”说完又觉得这样不对,慌忙解释:“掌印替父皇做事,皇恩之下常有雷霆手段,敬畏是应该的,应该的。”
大殿里安静下来,阿玊强忍着哭声导致肩膀不停地抖动。
晟帝仿若刚刚脸色阴沉的不是他,又满面和蔼,“沈昼犯上?”
“他……藐视皇威,当众给儿臣难堪,父皇。”阿玊眼睫晃动,观察着晟帝的脸色,将耍小聪明的劲儿展现得淋漓尽致。
“将他即刻处死?”
阿玊立刻摇头,“您把他给儿臣,儿臣一定好好折磨他。”
晟帝重新打量了自己这个女儿。
“父皇。”阿玊膝盖往前移动拽着晟帝的衣摆,眼中明晃晃写着别的。到底有没有犯上还有待考究。晟帝闭眼揉着眉心,似乎被阿玊闹得头疼。
话是晟帝自己递过去的,人也是她自己说的,僵持了几分眼看阿玊又要委屈起来,赐了上好的伤药摆手让她离开。
“别折辱狠了,凡事多带点脑子。”临离开前他交代阿玊,阿玊撇撇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还有事?”晟帝见她踟蹰在门口。
阿玊:“那些财帛是皇姐给我的。”
晟帝明白她娇蛮霸道的心性,“自然是你的。”
阿玊仍不走,晟帝脸色又变了几息,让阿玊的呼吸不自觉放慢。
他忽然想起了宫人呈报时,阿玊在宫墙下的原话,“皇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大约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你受了她恩惠,念着她也无妨,但她做了不该做的事。明白吗?”
皇家只谈恩惠,不谈血亲。阿玊无意识摇了摇头,又轻轻点头。
晟帝嘴角牵引,“罢了,不明白也好,你是个好孩子。你身边的女使呢?”
“一会儿派去个教习嬷嬷照顾你起居。”
阿玊感觉到晟帝语气放缓,立马接话,“小时候袭嬷嬷犯了错,被罚到西浣庭,这么多年,儿臣时时想起从前母亲和嬷嬷都在时的光景。”
袭嬷嬷是当年柳岫云入宫后跟在身边的嬷嬷,柳才人身故照顾姐弟二人起居。后来贤妃提了个由头把人罚了出去。
*
从长和殿出来,先头的小太监拿来蒲扇给阿玊挡着脸。走了两步撞见裴吉还站在玉阶下,直接离得远远的绕开他。
“晦气。”阿玊嫌弃地说了一句,飞速迈上步與不愿多停留一秒。
宫人们都是人精,支着耳朵听,又不敢表现出来听到了什么。
“话说裴公公怎么得罪云栖公主了?”两个小太监在宫道上嘀咕。
“前头裴公公在公主那里抓走过人,今儿胡闹起来,小裴公公又让人押着她。估计不敢得罪咱们掌印,只能把气撒在他身上。”
“那公主殿下是对……有怨怼?”
“嘘……嘘,殿下和掌印关系好着呢。”其中一个埋怨地看了另一个一眼。这话传出去,那位公主会不会有事两说,他们两个一定会被公主处置了。
那位对着各个大人物和善讨好,对他们可没有什么好脸色。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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