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崔凉没有再听,只记住了“恢复高考”四个字。
这几个字像是投入深潭的碎石,让崔凉沉寂多年的内心生出涟漪,想到了当初父亲教自己读书时的模样,自己满怀憧憬的学校。
各种已经遗忘的思绪涌上心头,但在看到手里的信奉后又沉寂下来。
他只上过小学而已,就是将那些课本翻烂了,也不可能参加高考,不说他根本没有余钱跟一群知青抢书,就他如今的身体,哪怕考上了大学也受不起路上的颠簸。
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尽快找人将屋顶修得严实些,免得再来一场大雪将屋顶压垮。
...
思绪回拢,崔凉接过何念手中处理好的公鸡,看着曾经在院子里耀武扬威的彩尾公鸡,如今被拔干净了毛,也不过是案板上的一块肉,跟其他鸡又有什么区别?
何念蹲在灶台旁边看着崔凉做饭,时不时添些柴火,她只擅长各种烤肉,对于家常菜并不熟练,直播间的人更喜欢看她就地取材生火做饭,结束直播后她也是靠着饭店解决一日三餐。
家里的厨房餐具多数都是摆设,一年也用不上几次,何念看着草台下舔舐秸秆的火舌,不真实的感觉再次涌现,自从父母去世后,貌似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特意做饭给她吃。
崔凉往锅中添好水盖上锅盖,告诉何念还要焖煮半个小时,结果却没听到回应。
一低头就看到何念靠着灶台睡了过去,手还虚握着一根秸秆,眼看就要沾上灶台里的火星,崔凉连忙上前,将她手中的秸秆抽走。
看着睡得不省人事的何念,崔凉思考要不要将人叫醒,刚刚她在崔家原本是要休息,现在拎着这只公鸡过来大概又发生了什么让她睡不成了,上山这么久大概是累到了,就让她在这里休息好了,但是这么直接睡在地上会不会感冒?不过厨房烧着火温度比破了洞的里屋要暖和,可她睡在秸秆堆里也没盖被子...
崔凉拿着反铲站在灶台前沉思良久,最后做出了决定——
等何念被一阵香味唤醒时,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正好洒在了她的脸上,恍惚了一瞬她才想起来自己在哪。
刚要起身就发现身上滑落了一件衣服,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件男装,有点眼熟...
何念揉了揉脑袋,抬头就看到拿着碗筷看向她的崔凉,对方只穿着一件毛衣,身上的外套不见了。
“饭做好了,不过还没有桌子,只能在灶台这吃。”崔凉说着掀开了锅盖,一阵热气蒸腾,食物的香味跟着蒸汽扑了何念满脸,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何念立刻被锅里的食物吸引了全部注意。
虽然野兔都是瘦肉,脂肪不多,不过后来自投罗网的公鸡很好的补足了这一点,肥得很。
何念接过崔凉递过来的筷子,夹起一块意思意思的吹了两下,立刻送入口中,肉香和辣味立刻占领口腔,何念边吃边道:
“不愧是崔伯母精心照料的鸡,吃起来就是香,这兔肉丁也很入味,崔凉你这手艺没谁了!比我吃过的那些饭店,嗯,比我十几年来吃过的所有饭都好吃!
这兔肉我还卸了一个腿烤着吃了,跟这一比简直就是浪费,没想到这些杂蘑放进去这么好吃,以后我再捕到猎物就直接带下来给你处理,以后要是能去开个饭店,肯定生意火爆...”
崔凉看着就着锅边的玉米铁饼吃得狼吞化验的何念,从拿起筷子后嘴就没歇下,边吃边夸,不过是一锅菌菇炖肉,被何念这么一说,感觉他都能去国宴当主厨了。
不知道是厨房温度太高,还是他放的辣椒太多,崔凉隐隐感觉脸上有些发烫,低头吃饭,抬头就对上何念满脸真挚,耳边环绕播放各种夸夸。
崔凉:“...”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别开了视线,看向锅边,免得自己一抬头就对上那双杏眼。
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从对方对崔家和他的态度就已经对她的性格略知一二。
做事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有种光脚不怕穿鞋的感觉,心里想的全写在了脸上,嗯,对他的脸似乎很中意,不像村里一些女生眼神躲闪,看他几眼就跑远了,而是正大光明的看,被他发现也不会移开,反而更加兴奋了?
总之是他之前从没遇到过的难搞的类型,一个跟他相反的存在。
崔凉的想法何念无从得知,毕竟对方的那张脸好像定格在了一个淡漠的表情,就算做出其他表情也变化不大。
这一餐何念敞开了肚皮吃,一直吃到实在吃不下了这才停下,不过吃肉一时爽,原主脆弱的肠胃因为长久没进过这么多荤腥,到了晚上何念就开始往茅房跑,一直到月亮高悬才消停。
崔凉以为她是吃不了辣的,刺激到了肠胃,他因为畏寒习惯了吃辣,没想到对方吃了后会肚子疼,不过在听到真正的原因后沉默了许久没有出声,他没想到何家的父母能苛待自己亲生女儿到这个份上。
崔家虽然找借口,平时只给他吃没有荤腥的饭菜,但在农忙时中午那一餐还是不会糊弄的,因为有村里其他人看着,总要做好表面功夫,过年过节左邻右舍亲戚串门时也是一样,他们要面子总要付出点什么。
至于何家嘛...何家夫妻表示面子那东西值几个工分?
何念虚脱的瘫倒在炕上,弱弱的辩驳道:“没事,适应一下就好了,明天早餐继续,我就不信了...”
然后第二天,虚脱了的何念根本没力气进山,只能在屋里休养生息,准备明天搭乘村里的牛车去镇上采购。
何念休息的那天,崔凉通过村长找来了修补屋顶门窗的人,不出半天,全村的人都知道崔家分家的事,都奔着来看好戏过来围观。
结果刚到院门前就看到崔家老二老三,两人挑着砖头和泥沙,一个和水泥,一个扒旧墙,蹲在崔凉家门埋头干活,一声不吭。
崔凉更是问不出什么,崔凉新娶的媳妇也猫在屋里不出来,倒是让一群闲来无事看热闹的人无处下手。
燕婶呸掉嘴里的南瓜子皮,对着崔凉那张文弱俊秀的脸也说不出什么难听话,想到昨天上山时何念瘦弱的身量,还是被她亲爸妈推进的火坑,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算了,她还是回去盯紧了何家那俩才是正理。
听说他们刚过继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侄子做儿子,她扒着墙头往他们院里看了,那小孩至少六七岁大了,早就记事了。
燕婶觉得他们夫妻俩就是想儿子想疯了,不知道塞给那家亲戚多少钱,别以后再养出个白眼狼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想法,半天的功夫,燕婶就将邻居卖姑娘养别人儿子的光荣伟迹在村里宣扬得人尽皆知。
何念自然也听到了,就在第二天去镇上的牛车上。
“何盼何念,听说你们爸妈给你们认了个弟弟,你们爸妈告诉你们没?”
板车上,除了控制毛驴的“司机”,其他人都聚在一起闲聊打发时间,还有人闲不住,手里还织着毛衣。
见何念姐妹俩都在,立刻凑上去询问刚听到的热闹,何念还在回味崔凉一大早热的蛇羹。
昨天她没掌握好火候,差点把一锅蛇汤炖糊底,之后的几餐就都落到了崔凉手上,两条蛇为她的五脏六腑做出了突出性贡献。
做无偿苦工的崔家兄弟闻到肉味,想凑上来看能不能蹭顿饭吃,却被何念堵在了厨房门前。
崔家现在的老老少少对何念都快有应激反应了,知道对方是个扎手的刺头,跟她爸妈一样根本不在乎什么里子面子。
如今自家被抓了小辫子,眼下只想着赶紧给她修好房子,好彻底甩掉这夫妻俩才能过安生日子,见何念站在那,两人又灰溜溜的回去干活了。
何念想到崔家的那两个免费劳动力,心情愉快的闭上了眼睛准备睡个回笼觉,完全没有理会村里人的打听。
几人见何念不说话装睡,撇了撇嘴,又看向了何盼,眼神却时不时落在了她身旁的两个男人身上。
一大一小,正是杨家兄弟二人,杨家一家子在村里都是隐形人的存在,干活默不作声,干活之外看不到人影,偶尔在山上或者去镇上才能看到。
其实村里这些年已经不像曾经那样排斥他们家了,只是没有往来没交情,但现在杨家跟何家结亲,跟村里隐隐断开的连接又系上了扣,不免有人好奇杨家的情况。
跟早年里高墙红瓦的富户比,如今家里顶事的也只有成年的杨洲,杨家的日子大不如前,分给他家的活都是其他人不愿意做的,像什么开垦山地,都是干的多拿的少的活。
他弟弟十五六的年纪,不过是半大小子,干不得重活,一家子都靠杨洲撑着,不过二十出头,壮得像头牛,人高马大的往那一站,村里那些没正形的痞子也不敢去杨家找事了。
三个织毛线的大婶围在何盼身边叽叽咕咕,眼神却在偷偷打量杨家兄弟俩,近看才发现杨洲兄弟俩晒得黑,但五官还是耐看的,尤其是那个小的,可惜投错了胎,黑五类的帽子一扣,就别想着能出人头地了,上哪做工都没人要他们。
被套话的何盼没有注意到三人的打量,表面装得云淡风轻,其实藏在衣兜里的手都快被指甲抠出血了。
她怎么不记得自家爸妈有过继过什么远方亲戚家的孩子?!还是个六七岁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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