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西门厚颜求疏解 应二涎皮讨月钱

徐应悟迅速睡着了,烧酒和手巾端来时,他已打起轻鼾。画童儿放下托盘,见平安儿浅鞠一躬就往外退,他也想遛,可西门庆却说:“你应二叔乏了,你给他松松腿。”

画童儿怔道:“我?”

西门庆“嘁”的笑了:“不是你是谁?难不成我来给他捶?”

画童儿吓得“扑通”跪下,连声央告:“爹我错了,饶了我罢!咱素来只伺候爹一个,一时没听明白爹的吩咐……”他想着今儿这顿打逃不掉了,扒着床沿闭眼等着挨揍。熟料西门庆根本不搭理他,只掰着自己脚底板细看伤口。

画童儿给徐应悟捶腿按肩抻胳膊,终于把他弄醒了。徐应悟坐起来呆了片刻,终于记起来该干什么:“哥你忍耐稍许,光擦擦渗液,你不乱动,眨眼功夫就成。”说着把煮沸又放凉的手巾淋上烧酒,将伤口渗出的黄水蘸掉。

每蘸一下,西门庆就疼得往后抽腿,徐应悟只得死死抓住他脚掌,完事儿后他的脚都被掐得红一块白一块的。这时徐应悟才想起,早晨忘了叫他们洗晒一条煮过的新手巾,这会子没有干净布包扎了。

伤口刚有封闭的趋势,再接触到细菌可就前功尽弃了。没有干净布包,还不如干脆不包,只要不刮擦到创面,过一夜就能结一层薄痂。

于是他叫人抬来一床厚被叠成方块儿,让西门庆把受伤的腿脚搭在上面,又用六尺来长的软缎子绑成个圈儿,把西门庆的脚踝吊在榻上。

“下头要垫实了,腿不能吃劲儿。要舒服、不累才行。”徐应悟拍拍他膝盖嘱咐道。西门庆一条腿翘得老高,脚在空里支着,虽不算难受,但也决谈不上舒服。他咧开嘴苦笑道:“这哪睡得着?控一夜,脚不得麻得走不动道儿?”

“你本来也走不动……”徐应悟只说了半句,便被老大一个哈欠打断。他困得不行了,恨不能直接往地上赖。

“应二哥这一天上哪操劳去了?”西门庆被他传染,跟着打了个哈欠,“在我这儿歇罢,自家兄弟不必见外。”

徐应悟哪还有精神客气,二话没说直挺挺朝他身边一倒,眨眼间便睡昏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香甜,徐应悟睁开眼时已天光大亮。他是被重物压肚子的感觉弄醒的,低头一看,见一条腿搁在自己身上,还一颠一颠地上下晃悠。

怎么又睡到这货床上?徐应悟不由得吃了一惊,好半天才回忆起昨天夜里是怎么来到这儿的。他想把人推开,刚触到膝盖,就听西门庆失声叫了起来:“嘶……啊!疼疼疼!腿麻了!针扎样的疼!”

“你麻了你压我干嘛?!”徐应悟还没全醒,又把眼闭上了。

“应二哥给我捏捏,活活血。”

徐应悟还想继续睡,懒得同他啰嗦,便伸手在他腿上敷衍地抓了几下,随后意识渐渐模糊,又要睡过去。

忽然,手心里传来的诡异触感令他猛地惊醒,他的手竟被西门庆抓着,正按在西门庆要害处揉搓。徐应悟错愕失语,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徐应悟甩开他手,磨齿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西门庆转身侧卧,用手撑着头,虚眼冲他笑:“可不是嘛!应二哥便是医我的药。”

徐应悟闻言登时一激灵,像耳朵里被人吹了口气,浑身一阵麻痒,汗毛都立起来了。西门庆竟似全不要脸,拱着身子贴上来嗔道:“应二哥只管杀,不管埋?几次三番惹我,这会子又做这正经儿姿态?”

“我何时……”徐应悟刚要骂他,却顿然醒悟。

这货有性瘾!前两次“权宜之策”让他尝到了甜头、勾起瘾来,把他应二哥当成是发泄的工具。这会儿瘾犯了,便吊死鬼打粉擦花似的缠着人替他做那事。

徐应悟简直哭笑不得,扶额气自己一时大意,忘了这货是真有病。

西门庆见他只顾摇头叹气,丝毫没有要帮自己的意思,也怄起气来,翻身背对着徐应悟,悻悻道:“应二哥好生没趣儿,倒是我唐突了。你走罢。”

徐应悟正有此意,当下一个仰卧起坐,下榻甩袍就走。可才迈出去两步,就听西门庆气冲冲嚷道:“平安儿!叫你五娘来,带上我那锦包儿!”

他的“锦包儿”,不就是装了一堆情趣用品的淫器包儿?徐应悟一听,攥拳咬牙低吼一声,冲回榻边叉腰指着他道:“你给我躺好了!”

到底还是让这货得逞了。

徐应悟劝自己道,戒毒不也是用毒害较小的药品替代毒品嘛,不遂了他意,他叫来潘金莲,两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胡天胡地一通作害,万一碰坏了伤口,岂不因小失大?

西门庆喜欢乱蹬腿儿,徐应悟只得上榻跪在他两腿间,把他受伤那只脚拎起来搭在自己肩上,替他消了一遭晨火。

“应二哥,你手上何时打了这许多血泡?”西门庆才喘匀了气儿,便将徐应悟右手抱在怀里,找着光端详。

徐应悟正愁该找什么话题遮掩这令人窒息的尴尬,便强打精神回他:“昨儿开了块地,种些黄芽菜吃。”

西门庆正欲笑他,话未出口,忽又联想起别的事来。前几日他应二哥突然问他要月钱,如今想吃这“黄芽菜”还要自己种,这是缺钱了?还是为着甚么,要攒钱?

往常应伯爵有用钱的地方,都是编个名目直接开口问他要,要么就寻个由头叫他办桌酒席请这个邀那个,光是中间采买抽头,就能赚好几两。怎的对他起了心思,反倒不乐意使他的钱了?西门庆心下一沉,莫名竟有一丝心慌。

“应二哥真真闲得慌,平白想起来种地?年末上京里给太师老爷祝寿用的物事,可还没着落呢。”西门庆抛出块肥肉,不信他应二哥不抢着接。

徐应悟却朝榻框上一靠,丧眉耷眼道:“我凭啥替你跑腿?二两银子的月钱都不愿给我!”

西门庆瞠目结舌,继而嗤笑出声,心想你替我相看个粉头,都不止坑人家二两。这花子莫不是上哪撞了头,傻了吧?

“应二哥当真?我当你油嘴儿逗乐呢。柜上一月三两,那是与我二八分账之外的‘茶水钱’,为的是叫掌柜的旱涝保收、安心为我做事。应二哥若图个稳定营生,不如也与我合伙儿开个买卖。咱兄弟不提甚么二八、三七了,纵是五五,也不打紧。”西门庆翘腿歪在榻上,面上似不经意,语气却透着认真。他以为应伯爵心里有数,别人家亲兄弟搭伙儿开铺子,不过也就四六。

徐应悟对这些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而且他深知,无论在什么时代,都不该在自己不了解的领域瞎投资。再来他哪有本钱与西门庆合伙?总不能“技术入股”吧,他连算盘都打不抻头,有个屁的技术。

于是他摇头道:“我哪会做买卖?哥休要取笑我。我只想给哥当个随身助理,帮哥监督着一日三餐作息,安排安排行程。如今哥有了功名,衙门、铺上两头开花,千头万绪的,哥要是看得上眼,有甚么疑难琐事,我也可陪着参谋参谋……”

西门庆无比惊讶地看进他眼里,扁嘴硬憋着笑,心道你这是既想给我管家,又想作我的解语花,你干脆直说想给我当老婆算了!

“如此也好。”西门庆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又摆出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银子包儿在外边儿书柜顶层的暗格里,应二哥自去支十两月钱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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