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已到,晏希寻了一处高楼往城下望。
今日,是太后巡游江东的大好日子。当朝太后与南楼世家长媳楼樟的妻子方琴私交颇深。
她此番前来,一是为了探访即将生出二胎的方琴,二则是为了到江东游玩一番。
太后的御驾着实气派非凡,城中百姓无一不出门迎驾。毕竟这其中的大多数人,到死都未必能见着太后一面。
“小姐,那边来消息了,让我们早做准备。”接亭亦站在晏希的身边,向下望去。
晏希并未立刻行动,眸子紧紧地盯着太后的銮驾,眼色幽深。
“走吧。”
晏希一声令下,接亭便与她一同步下了高楼。
掐准了时机的她,恰好赶上了太后的队伍从跟前走过。
慌乱中有人拉了晏希一把,晏希便成功地藏入了太后的队伍之中。
她今日正穿着寻常宫女的衣物,乍眼看去,并不叫人生疑。况且她始终紧低着头,谨防露出破绽。
如此一番,她倒也真就顺顺利利地跟着太后的銮驾,一路到了南楼家的府邸前。
此时,南楼家的一家老小早早便已恭恭敬敬地在门外迎候。
连那向来玩世不恭的楼栩,也不例外。不仅收起了一身的纨绔之气,行为也甚是规矩。
晏希侧头悄悄看了楼栩一眼,楼栩却并未注意到她。
也对,又有谁会注意到太后身后跟着的一众宫女究竟长什么模样呢?
“草民楼清原携一家老小,恭迎太后娘娘圣驾。”携老挈幼的楼清原即刻便要行跪拜之礼。
太后连忙说道:“免礼免礼,楼家翁快快请起。尤其是方家妹子,你有孕在身,一切礼数都可免了。否则,我到这楼府中来,不是探望你来,是折腾你来了。”
方琴在楼樟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行至前头来,微微欠身道:“谢太后娘娘照拂。”
“都进去吧,跋山涉水的,我也有些渴了。”
太后一句话,众人便围拢着她呜呜泱泱地步入了楼府之中。
说来这太后,也不过是个四十几岁的妇人,年纪与方氏不相上下。
又因生的慈眉善目,且没什么架子,乍眼看去,倒真像是方氏的亲姐妹一般。
只见自打太后一踏入府中,方琴便上前挽住太后的手臂。二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众人好容易坐下身来,正打算一番叙旧,却不知哪个不知死活的婢女冒冒失失地奔上前来,跪下后,大声叫嚷道:“太后娘娘,请您一定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众人惊诧的目光齐刷刷地投降这位婢女。
晏希亦抬头张望。
她对此女全无印象,应是从未见过。但见此女行事甚有章法,似是有备而来。
“哪里来的鬼丫头。太后娘娘在此也敢造次?”方琴第一个憋不住了,怒目而视。
而后,楼樟也缓过劲来,向下人使了使眼色,意欲命人将此女拉下去。
那婢女见有人要来抓自己,连忙大声喊道:“娘娘,小姐是您的亲侄女,您不能不管啊。”
太后娘娘一听这话,才总算憋不住了:“你是哪家的?”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是江南晏家的。”婢女已然哭得梨花带雨。
她这一席话,却惊得在场的众人,各有各的难看。
尤其是那楼栩,脸上一阵忽白,一阵忽红。
倒是晏希,仍旧泰然不动地默默在暗中注视着这一切。
尽管那婢女口中所提之人是她,尽管她对眼前这位替她讨求公道的婢女一无所知……
不急,再看看。
“希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太后娘娘面露忧色。
大丰之人多少有所耳闻,晏希可是太后娘娘跟前最受宠的后辈之一。只是三年前自晏雄死后,二人才略显疏离。
按理说,在楼府中出现了如此叨扰太后的作为,楼家定是脱不了干系,应尽快将婢女赶走才是。
可楼家人见太后对已然此事起了兴致,便不敢再叫人将婢女强行拉下去,只能暗暗将闷亏吃下。
“太后娘娘请看。”婢女将一纸契约双手呈上。
晏希只是瞟了一眼,便明白了个大概。
此女,是丽娘安排的人。
如此,她便倒也稍稍放下心来,安乐地看着楼栩那张变色龙一般的脸。
“呈上来。”皇后一声令下,她身旁的宫女立马便将契约呈上。
太后速将契约打开,细细阅览。
随着视线的下移,原本平易近人面露悦色的太后,亦渐渐冷下脸来。
“楼家翁,我建议你也看看吧。”太后的声音沉了下来,似乎夹杂着愠怒之意。
楼清原看了看自家的大儿子楼樟,不明所以的他,一颗心仿若悬到了嗓子眼上。
可太后娘娘所递之物,他又岂有拒接之礼?
楼清原哆哆嗦嗦地躬身将契约接过,仅仅是看了一眼,怒意便爬上了胸口,大吼道:“逆子,给我跪下!”
想他楼清原畏缩一世,才求得南楼家的一世长安和三代太平。岂料有朝一日,竟让楼栩这个混账东西给搅浑了。
还是不知天高地厚地搅到了太后跟前的红人,怎能让他不心生怒意。
一道凌人的目光射向楼栩。
楼栩自知理亏,二话不说,两处膝盖便已碰了地。
他斜眼看着一旁那位告发的婢女,若有所思。
“看看你做的好事!”楼清原一怒之下,将契约砸在了楼栩的脸上。
楼栩并未躲闪,生生接下这滔天的怒意。
而后,才躬下身子,将那纸契约捡了起来。
只有他才心知肚明,此物究竟是否出自他手。
晏希嘴角微勾,淡然看向眼前的一切,一心只想看楼栩将要如何收场。
她晏希可不是什么海量的人。当初楼栩骗了她,就别妄想她会替他解围,她不落井下石一番,已算不错了。
“父亲,儿子冤枉啊——”
令晏希始料未及的是,那楼栩竟大声喊冤起来。
“逆子,太后娘娘在此,容不得你狡辩,还不速速将实情招来。”楼清原却未肯轻信,依旧怒目相对。
“父亲大人请看。这契约的落款人,名叫楼羽,与我的姓名相比,却是少了一个木字偏旁。差之一字,却是天差地别呀!”楼栩举着契约,振振有词道。
晏希闻言,暗道不妙。那日她实在过于相信楼栩的为人,所以并未花过多精力去瞧契约落款的签字和印章。
岂料楼栩还有后招,竟使出这般下三滥的手段耍赖皮。
幸而此物并非晏希亲自呈上,否则她百口莫辩,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要落得个成为他人笑柄的下场。
日后若真要时时面对楼栩,恐怕只能事事都要防上一防了。
晏希微微眯起眼睛,眼底晃过一丝危险的底色。
“公子胡说,此物分明是你与我家小姐约定之物,哪有不认的道理?”婢女却不饶。
楼栩见婢女乱了阵脚,心中反而自信起来,将契约高高举在婢女面前,用手指定定地指着落款上的签字。
的确是少了一处木字偏旁。
若不细看,很难叫人察觉出来。
“喏,看清楚了。可别冤枉了好人。”楼栩指挥若定道。
婢女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面色也骤然一变,嘴硬道:“奴婢不识字……”
众人见婢女态度软了下来,先不禁生疑。
“再呈上来予我看看。”太后发号施令。
那纸契约便又回到了太后的手里。
她反复品鉴着契约上的落款,心中已有眉目,暗暗将手垂下,那楼清原便善解人意地将契约接了过去。
“此事,当真与你无关?”太后的声音,如洪钟贯耳,振聋发聩。
“回太后娘娘的话,此事的确与草民无关。那晏家小姐家世显赫,又生得国色天香,草民实在般配不起。”这楼栩,竟还在太后面前演起来了。
晏希默默看在眼里,竟是又好气又好笑。
没想到这楼栩生平第一次夸她,倒是为了推掉二人早已商量好的这门婚事。
真是个无赖。
“楼小公子也不必妄自菲薄。我看你长相俊美,一表人才。与我那侄女,倒也很是相配。”太后却说了一番叫人意味不明的话。
那楼栩一听,以为太后有意乱点鸳鸯谱,脸都绿了:“草民不敢,草民不敢。草民只想待在家中,娶个贤德的寻常女子,与我一同照顾好一家老小,以报答父亲与兄长的养育之恩。”
“是啊,太后娘娘您有所不知,栩儿是个孝顺的孩子,对全家老小皆是一片赤诚。连带着我这个嫂嫂,也沾了不少的光呢。”方琴在一旁解围道。
太后瞅了一眼自己平素相交甚密的好姐妹后,放弃了纠缠,只淡淡道:“倒是个不错的孩子。”
她毕竟也是久处深宫之人,又怎会读不懂方琴这番替楼栩解围之意。
“大胆妖女!我楼家虽不是官宦之家,可也是江东颇有名望的世家。况且太后娘娘在此,岂容你妖言惑众。”楼清原大声斥责道。
那婢女虽心志坚定,可也意识到自己已然站不住脚,即刻便求饶道:“太后娘娘饶命,饶命啊……”
“来人,快来人啊……”楼清原未等太后发话,便迅速命人前来。
唯有尽快将此婢女赶走,他楼家才好将此事撇得干净。胆敢在他楼家闹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姑息。
“楼家翁。”太后唤了一声。
楼清原的脸立马翻书似的换了一副模样:“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我看这小婢女不过十二三岁,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想来一定是受了他人的撺掇,才会如此行事。方家大妹子如今有孕在身,你就不要再造杀孽了。罚几个巴掌,赶出去就是了。”太后乃是礼佛之人,向来不喜制造杀孽。
既然有太后开口,楼清原也只能照办。
将那婢女赶走后,楼樟才在楼清原的授意下,将跪着的楼栩扯了起来。
那楼栩见自己躲过一场滔天大祸,颇有几分得意之色。
这一切,晏希都尽收眼底。
既然这楼栩要与她玩阴的。
那她晏希,便也只好奉陪到底。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还是不要得意的太早。
晏希心生一计,不再在此处逗留,插了个空子,默默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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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大闹楼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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