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没有想到有你这个人在中间。想想还真是我失策了。”
沈今的车横在他面前，掀开护目镜，一脸严肃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344。
与344同批分配给迅达的机器人们都对此感到困惑。
他们正在从分拣站回到不过一条街距离的宿舍的路上。
沈今那辆与自身身形完全不符合的摩托车，几乎有沈今的腰那么高了。他横在路中间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什么情况？”
大家都对眼前的情况感到困惑，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破案破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了。
344申请紧张，似乎已经知道自己行将至此无路可退了，他轻轻抬手，示意周围的伙伴先行离开，自己单独和沈今谈一谈。
空空荡荡的街道上只剩下沈今和344。
“344，这次差点就让你混过去了。”
想到可能会被销毁的乔亚，沈今有一丝愤怒。
愤怒？
沈今愣了一下，仔细思考了一下现在的心情，随后他便能确定了。
“你的行为，让我觉得很愤怒。”
矗立在他对面的344显然不明白沈今的脑回路，他只是疑惑地侧了侧头，根本没有读懂沈今的意思。
愤怒？
这话说的太像机器人了，半个世纪之前的人工智能已经不会这么说话了，听起来像是大脑没有发育完全的生物一样。
“是的，我感到很愤怒。”
见344对自己的情绪无动于衷，沈今又一次补充了。
两个人都很淡定，也很淡然，感觉谁都并没有把对方的情绪当一回事儿。
“我是带你去自首的。”
沈今没有从摩托上下来，眼睛却直勾勾地锁定了面前的344。
“344，自首吧。”
终于，344给了他一个回应。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打定主意在能够拿出确凿证据之前，不会听沈今说一句好话，沈今也并不打算继续给他留面子了。
“为什么不敲门了呢？”
沈今微微侧头，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信誓旦旦地提问。
“敲门？”
“为什么案发之后的日子，再去送快递，你就不敲门了呢？”
沈今的问题问得344一愣，他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个问题，甚至还没有消化。
“难道是因为你知道，即便敲门也不会有人开门吗？”
沈今亮起的屏幕上拼了好几段344只把快递扔在他家门口，连门都没有敲。
344盯着沈今的屏幕，眯了眯眼睛。
“当然是因为，他说了很多次，不要敲他的门，把快递放在家门口就好，所以我才放在家门口的。”
344的面前，沈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视线之中只剩下344在眼前的得意。
“伽绮罗花的香味那么重，你却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一样，为什么呢？”
344愣住了，站在沈今面前，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说，要说些什么。
“即使是人类闻了也会觉得不适，何况是感官比人类更加敏锐的机器人呢？你却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不是吗？”
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态度，沈今的问题让人无从开始辩解。
“344，有些事情，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你自己说出来，远比我们找到证据，对你而言更加有利。”
“何况你的手段不算高明。证据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已经近乎是劝告了。
344的笑容里多了一丝无奈。
“你说的好像是亲眼看见了一样，请你把证据拿出来。否则你这就是诬陷，我要通知公司，走法律程序的。”
“案发当天，你有一单需要定时送的快递，为什么迟到了。”
沈今的声音很低沉，像是个孩子失望至极的老父亲一样。
送快递的机器人，是不会出现这种错误的。
不如说，就是为了不出现这种错误，才会让机器人来送快递的。
机器人往往只负责需要定时的快递，因此更不会也不能出现迟到的情况。
即使真的遇到不可避免无可奈何迟到的情况，也不能是查不到原因的那种。
“344，趁现在还来得及，不要想着把你的罪行嫁祸给其他人。
你已经目击案发现场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把事情嫁祸给别人。”
沈今疾言厉色的质问，让344原本负隅顽抗的状态瞬间改编。宛如抽走了最后一丝精气神儿一样，344的站姿也松散下来。
“凭什么？”
344甚是不平。
“你叫沈今，她叫乔亚，我就要叫344，凭什么。”
哽住话头的人变成了沈今。
“都是ERS，我却要被叫做344，像个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关心的物件一样。
虽然我知道，我们都只是公司或者某人的财产，可是连宠物都能得到一个名字。
我却要一直被叫344，太不公平了。”
344浑身颤抖着，泪珠如同断了线一样从眼眶流出。
尽管沈今知道那不是什么泪水，只是一种用于ERS表达情绪的设定。
然而不可避免的，沈今还是心里一沉。
“伽绮罗花是谁给你的。”
最重要的谜题还没有解开。
“是谁？”
344的双眼微眯，正要开口说话，原本颓丧的表情却瞬间发生变化，双眼亮起红光，沈今见状立刻躲在了摩托的后面。
一场很小的爆炸。躲在比沈今大了一圈的摩托之后，沈今只被热浪冲刷了一次，不至于无法忍耐。
等爆炸结束，沈今回过头查看344情况时，才发现身边落着一块344制服上的碎片。
纯棉的材质在火焰中燃烧，知道那块碎片上绣着的编码344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一地的碎片和零件，沈今的摩托被热浪冲到，车身满是烟尘。
比警笛先一步到的是林望的摩托车排气声。他将车停在了距离沈今十多米的位置。
沈今注视着爆炸引起的大火，一拳砸在摩托上，摩托瞬间响起警报声。
“至少去哪里要告诉我一声吧。”
听不太出来抱怨的意味，但很明显能感到林望对自己突然消失是有怨言的。
回过头看着林望的眼睛，沈今突然有种很强的不安感，笑容里多了一丝愧疚，抬眼后微微低头，表情略带牵强。
“刚刚我明白了。”
“什么？”
“愤怒的情绪。”
摘下头盔，沈今眨着眼睛，看起来纯真无害，完全不像是刚刚破解了一桩案件的模样。
“我的消失，让你觉得愤怒。”
明白了，但没有完全明白。
“林望，我消失的话，你会愤怒吗？”
沈今反问的一句话，让林望失去了讲道理的**。
带着被菜刀磨出的薄茧的大手，顺着沈今的额发摸到了沈今的下颌。
“我不会为你的消失感觉到愤怒，我只会担心你。”
什么都不懂的你，要怎么在这个险恶的社会生存下去
呢？
“你也因为我之前没有打招呼，自己去聚集点的事情生气，对吧？”
沈今说得很肯定，肯定到林望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最开始知道的时候是生气，接着是无奈，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向自己求助。林文认为自己没有被信任。
他点点头，视线微微偏移，像是在思考沈今的话是否真的说到自己的心坎儿上，思考结束，他再次肯定地点头。
“当时只是因为你的情况很危险，所以我没办法不担心，也没办法不把你的事情放在心上。尤其你是为了不让我被‘牵连’，所以我不能不怪你傻。”
温暖的手掌贴着沈今的侧脸，传递着林望的体温。沈今甚至能通过传感器感受到林望脉搏的跳动，听到他呼吸的节奏。
“别做让我担心的事情，好吗？我知道现在的你可以随处走动了，可是还是会担心你的情况。”
好温暖的手，带着烟火的香气，一直很热。只要是喜欢温暖的活物，只要是地球上的生物，就不可能不喜欢这种温度。
手掌因为颠勺而磨出了细微的茧子，让沈今觉得有些粗糙，特别在他设计光滑的皮肤上，这种沙沙的触感更为真实。
乖巧得像是从小养到大的小动物一样，沈今在他的掌心蹭了蹭，让他林望脸上一惊。
动作僵硬，他觉得自己应该抽出自己的手，把这点事情带过去。
可他做不到。
他和沈今的关系，就像是叛逆的老父亲带着不懂事的小孩。这样温顺乖巧的沈今，林望很少能够看到。
即便看到，也是他故意卖乖讨巧的行为。
“抱歉，不会再有下次了，不论出什么事情，我都会先告诉你的。”
此刻，林望是真的相信了，并且坚信言出必行的沈今一定会遵守诺言的。
“回去吧？”
沈今冰凉有细滑的皮肤触感像是人类一样，林望不可避免地用手指轻抚沈今的侧脸，眼底满是缱绻和安心。
“嗯。”
一黑一白两辆摩托在新川的大街上划过两道光影，引人瞩目，却又很难让人对此多出什么猜想。
餐厅里，新未寒正在等待上工时间。
手里盯着那部遗落在自己背包里的黑色手机，新未寒眉头紧锁。
只是见了一面，认识不过24个小时，苏菲亚就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自己了，笃定自己一定会为了她的复活而努力。
按照蒋博士的说法，苏菲亚体内的病毒，也为他们研究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那个奇怪的病毒，会引诱ERS机器人进行自毁式报复行为。
为了安定人心，研究所准备暗地里研究出针对病毒的软件和系统，之后在公开关于这件病毒事件。
就像曾经ERS-000的存在一样，研究所依然选择隐瞒。
门被推开，风铃声打断了新未寒的思绪。
“抱歉，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始营业……”
她站起身先行开口，待看清来人后，话音戛然而止，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一样。
“我可以等的。”
“多久都可以。”
她笑容轻浅，一身纯白的连衣长裙。
与从前苏菲亚的模样截然相反。
“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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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红酒炖牛小排（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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