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尸检有了重点，结果出来得比想象还快。
沈今接到郭宇的电话时，下意识看向正在客厅看电视的林望，躲着他走进了里屋。
“确定吗？”
太顺利了，沈今不得不起疑心。
“确定，虽然入针很仔细，但是能看出那个地方入了两次针。加上谭晋的诊所里有一支注射器不见了。”
“谭晋虽然是医生，但是不排除他也可能学过输液。”
沈今再次提出自己的猜测。
“乔亚现在已经被控制了，如果她不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那么大概率……”
郭宇深吸了一口气，隔着玻璃看着坐在审讯椅上的乔亚。
“审讯室，你想来看看吗？”
“谭晋在吗？”
沈今倒是对审讯乔亚没有强烈的兴趣。毕竟就算乔亚不开口，只要研究所的人赶到，她会一五一十地吐出实情。
“谭晋不在，而且你说的那种都是针对穷凶极恶的机器人嫌犯。说到底还没有确实的证据，那根注射器还没有找到，里面的物质也没有化验。”
“就像你说的，乔亚会的，谭晋未必不会。”
郭宇扭头看着里面始终保持沉默的乔亚，更是焦心。
电视已经被调小了音量，沈今看到林望两眼放空，神情落寞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猜到了发生什么事情。
“乔亚已经被控制了，警方现在怀疑她在案情上说了谎。”
沈今站在沙发后，注视着林望的背影。
“嗯。”
林望没精打采的，沈今知道这个结果势必让他失望。
“你去找谭晋聊聊吧，也许能知道什么新的线索。”
林望的视线低垂，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拒绝。
“你既然觉得我和乔亚有相似之处，那你一定是感到你和谭晋的相似之处了吧。”
是的，感到了。
盯着诊所关闭的大门，林望回想刚刚沈今劝说自己的话，深吸了一口气。
秋天了，又是阴雨连绵的时节，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满是泥土混着雨水的味道，让五感敏锐的林望蹙眉。
他不仅感到谭晋和自己的相识指出，甚至还能感到乔亚和沈今的相似之处。两个人仅仅是对视，就能让林望想起自己和沈今曾经的样子。
摩托的声音很大，谭晋在里面就听到了林望的声音。
他隔着窗户看着林望，脸色凝重，看起来不上次憔悴了不少，让人不由得担心起来。
“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找我的。”
会客室里，谭晋又一次泡了上次来喝过的茶。
不过两天，情况急转直下。
林望并没有喝茶的心思，不过谭晋大概也是这样。他泡茶的动作全然没有上次的从容淡定。
即便他想要装作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然而无法否认，他看见林望的时候，就已经慌了。
虽然有一肚子的问题，但林望并不会主动开口问，他只是微笑了一下，思虑片刻，视线落在谭晋的茶上。
“还记得那天跟我一起来的人吗？”
“那个高中生？”
提起那个问问题像是机关枪一样，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的机器人，谭晋藏不住的焦虑终于显露。
“不是高中生。”
“他是我的搭档，我们是共犯。”
林望肯定地点点头，语气真诚，没有丝毫地犹豫。
“……乔亚不会杀人的……”
谭晋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们已经决定结婚了。”
他说着，从口袋里抽出了烟盒。
烟盒看起来也并不是什么非常上等的好烟，看起来也有一段时间使用过了。
“介意我抽一根烟吗？”
礼节性地询问，林望的眼睛古井无波，轻抬左手失忆他自便。
烟草的味道瞬间散开，让林望透着烟雾探究着谭晋的眼睛，看得不真切，他甚至不能确定谭晋能真切地看到眼前的景色。
“最开始我只是为了找一个机器人来帮助自己运营诊所。设定上，乔亚也并不是我的伴侣。
但是，她实在是太完美了，她总是能轻易读懂我的心思，也能轻轻松松地解决病人的焦虑。”
“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她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搭档。之后，我向她表白了，坦白讲这个决定是有点疯狂的，我知道。
虽然和机器人恋爱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但是……”
回想起过去收到过的歧视和不好的意见，谭晋不由得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
“总而言之，我们的关系，虽然没有开诚布公地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陷入了一种回忆，一种即便苦涩的，但依然能感到幸福的回忆。
香烟燃烧，然后缓缓地升起烟雾。
不算上档次的烟让林望敏感的嗅觉通过神经向大脑发出警告，但他并不打断谭晋。
“你也知道，现在医疗资源都倾向大医院，我这种小诊所，也就是看看小病，要是没有倾斜，我肯定早就混不下去了。即便有倾斜，对我而言也很难。”
“诊所运营不下去了，我裁掉了一部分人。忙到实在抽不出手时，我都要先上阵帮护士们。可还是不够，所以我只能去借钱，最后找上了丁谦。
他给钱很爽快，要利息也很爽快，他不会找到诊所来，但是会找到家里去。”
闻言，林望轻咬后槽牙。
以谭晋的技术，即使不能入职很大的医院，但至少也能在小医院里混个名头。
然而他就是要守着诊所这一亩三分地，甚至不惜借高利贷。
这做法让林望无法理解。
谭晋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我能给你最好的建议是，你去和他们说，也许乔亚能因为你的话，被救下来。”
毕竟人类犯罪还有坐牢的选项，机器人犯罪是只有被销毁这么一条路的。
“……”
谭晋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吸了一口烟。
“如果你的未来，有把乔亚安排进去的话，就请你一定不要错过这个机会。除了你，没有人知道真相。”
隔着单向玻璃，沈今的视线落在谭晋的身上。
那只注射器是在谭晋父母的遗物中找到的。
“为什么你要留着这支注射器。”
郭宇拎着证物袋，询问谭晋。
谭晋的双手戴着手铐，沉默了片刻，叹息着。
“我怕如果无法证明我是主谋，乔亚会被销毁。”
林望看着沈今凝重的面色，轻搂住他的肩头，视线微微偏移。
“谭晋自首的事情，乔亚已经知道了，在隔壁崩溃得说不出话来。”
“……嗯。”
沈今的声音很闷，不太能确定他的心思和想法，只能听出他此刻并不好受。
审讯室里，进来的警察凑近了郭宇的耳边。
通过口型，沈今读懂了他的话。
“乔亚招供了。”
餐厅里，郭宇吃着牛小排，动作看起来不算很优雅，但是吃得很香，林望依然很有成就感。
“注射器里的东西已经化验出来了，是强效麻醉剂，和二次尸检的结果吻合。”
案子告一段落，郭宇的声音都带着轻松感。
沈今坐在他身边，正在检查着案发现场走廊和楼梯间的监控。
“谭晋和乔亚一起去的，为了安全起见，他自己上去，结果去的时候，丁谦就已经半死不活了。
他本来就是为了把欠条拿回来，一看这情况干脆不救了，直接开始找欠条，自己找不到就让乔亚来跟他一起找。”
林望抬眼看了郭宇一眼，随后端上了一杯果汁，看起来颜色鲜艳，让郭宇的话头戛然而止。
“苹果柠檬汁，秋天容易吃得多，这个可以有效抑制食欲，防止长胖。”
用西洋剑一般的签子穿着一颗樱桃和一片榨干了的柠檬片，签子搭在杯口上，吸管插在杯子里，苹果汁因为柠檬的颜色变得浅了一些，看起来不错。
郭宇轻抿了一口，立刻察觉到这是为了店里占据八成的女性顾客设计的。
“我稍微加了一点蜂蜜，感觉怎么样？”
林望的眼神太过期待，郭宇不好反驳，笑容尴尬。
“还行，小女孩会喜欢。我的意见可以忽略不计。”
太甜了！！！
苹果汁的甜混着蜂蜜，即便有柠檬的酸，也只是稍微中和一下，也不知道是酸强调了甜，还是甜提鲜了酸。
“然后呢？”
那天的审讯，沈今和林望都没有待到最后。
因为餐厅要开始营业了。
“啊，对了。”郭宇被果汁的味道冲击到恍了神，停顿着思考刚刚说到了哪里。
“见他要醒，谭晋让乔亚推了麻醉，因为麻醉颤抖，乔亚没有经验，以为他要醒，下意识去捂他，这才造成了被捂过的痕迹。”
“死因是中毒……”
沈今再次强调，试图唤醒郭宇的理智。
郭宇点头，“不过谭晋也交代了，他知道丁谦一直在走私贩卖伽绮罗花，而且还怂恿威胁过他，谭晋为了还债，只能同意，不过他只是负责把东西交给下家。”
“所以我们推测，这针可能是丁谦的上家给他注射的，毕竟他们这行，窝里斗是家常便饭。”
郭宇说着，并不在意这中间的冲突。
“算是未遂吧。不过主谋是谭晋，乔亚应该不会被彻底销毁，但是研究所会要求进行检查，销毁与否，也不能确定。”
沈今面色凝重，依然盯着监控看。
郭宇只当他想要排查出和伽绮罗花有关系的人，所以并不完全在意。
用餐结束，郭宇收好餐具。
“那我先回局里了。”
林望点点头，把打包好的甜点一同给郭宇。
一路送郭宇到门口，两个人寒暄着。等林望回过头，发现沈今已经不在原来的座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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