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我的双手被铁环吊起,被扔在牢房的角落里。
我抬起眼,“见过周相。”
逆着光站在我身前的男人,就是大越最年轻的状元和前宰相,是长公主最信任的幕僚,同长公主情深义重。
他和顾辞翎都是一等一的俊美男子,但他眉眼疏朗,面色温和,向来端的是翩翩君子的样子。
“他左肩中了一箭,身上还有刀伤。”我回忆了一下,“我能问问顾将军如何了吗?”
周慕清看似温和地注视着我,没有接话。
“周相是在想,我算不算是威胁纪州的一个筹码?”我摇头,看向手上的铁环:“他不会在意我的。”
“聒噪。”周慕清眉眼微微蹙了蹙,他身边就有人一动,剑尖横在我的喉管。
“你杀了她。”周慕清的眼睛如墨色一般漆黑,“该偿命。”
“初见你时,我就不喜。”周慕清手边的人剑尖逐渐使劲,“算计成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不是阿宁执意保你,你早被我逐出内廷。”
“长公主啊……”我毫不在意往脖颈处的长剑,抬起头看向阴暗的地牢里唯一能窥见几分天光的高窗,闭上了眼。
距离长公主离世已经三年有余,我竟然已经有些淡忘她的模样。
“周相向来是聪明人,不如我们谈个合作。”我说。
“我既然愿意自投罗网,那我便一定留了后手。”我笑了笑,“至于我的命,想要的人太多,周相甘愿我这种千古罪人死的这样容易吗?”
周慕清抬手,眼眸清冽,“你看错了人。”
“我从来不在意什么变法,你害了阿宁,就必须要死。”
“变法已经开始推行,就绝不能停滞。”我正色,“我可以死,但如果有人阻挡了我推行变法的路,我会毫不犹豫的除掉他,无论是谁。”
“变法也是长公主殿下的遗愿,所以我甘愿为纪州的爪牙,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我都愿意为了变法付出。”
“……但如今,纪州通敌,这我无法忍受。”
我抬起头来,眼底愤恨:“我绝不忍受任何人这样做。”
“我重返京都,顾辞翎和我都生死不明,我却有取信于纪州的法子。”
“纪州狼子野心,定然是想取代皇帝,但真正的玉玺。”我垂眼:“在我手里。”
置于我脖间的长剑被移开,周慕清思索了片刻,垂下眼眸:“原来阿宁从始至终最信任和偏爱的,都是你。”
“可我却害死了殿下。”我笑了起来:“纪州在我身上花了不少心思,事成之后,我自当以死谢罪。”
“但我想要周相立誓,变法革新,需不间断地进行下去。”
我挤出半个难看的笑容:“我可不可以最后再,见我夫君一面。”
顾辞翎清俊的面上表情淡淡,失血过多的苍白嘴唇微微抿起,身上的伤口被一一包扎整齐,乌黑的长发铺了一床,正安静地躺着。
我和他在不同的阵营,只有那么短短几周比较温暖的岁月,但也被我亲手撕碎。
我双手拢住顾辞翎冰凉的手指,缓慢地握紧,眨了眨眼。
“夫君,我要走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沉睡的脸:“我真的很抱歉。”
我想说很多话,但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感觉到眼眶里不断有泪水流下来:“我真的……很抱歉……”
害死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错事,我真的很抱歉。
打着为别人好为全天下好的名义做出的伤害也不会被抹平。
今日一别,我注定难以再与他相见。
我握着他的手枯坐了一整夜,在蜡烛即将燃尽时,我微微俯身,在他毫无血色的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我说,“夫君,再见。”
我被周慕清的人扔在了皇城门口,还未来得及和我的亲信取得联系,就已经被皇城的守卫重重包围,带进了皇宫。
守卫将我拖行于地,跪在纪州下首的地板上。
“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纪州在上首,一脸肃然。
我低垂着头没吭声,双手紧紧攥住袖摆。
“告诉本相,在西北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顾辞翎,孙氏都一时间杳无音信?”他暴怒,手中的茶盏噼里啪啦地砸了一地,“本相派去的亲信一个都没回来,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义父明鉴。”我赶忙浑身颤抖地跪下磕头:“本来女儿想要提前将孙氏交出去好铲除孙氏这一个心头大患,便向敌方首领修书一封约见,可不知为何来的却不是敌方首领,而是前宰相周慕清的人马。”
“多亏了义父带在女儿身边的死士,拼死保住了女儿的一条命,不然女儿早已经……多谢义父,多谢义父。”
敌方的首领早已经和纪州达成了共识,没有特殊标记的信件是绝对送不到敌方首领的手上的。
“义父,恐怕周慕清已经和敌国达成了共识,要一同起势来讨伐您啊!”我跪在地上,言辞恳切。
纪州眉眼一眯,“哦?”
我接着说:“义父,现下越王沉迷丹药,昏庸无能,为今之计,只有您才能拯救越国了啊!”
纪州不置可否,只是招了招手,立刻有卫兵带上来了纪无忧本人的父亲母亲。
“顾辞翎呢?”纪州啜饮一口茶,缓慢地问到。
“……不知所踪。”我露出恰到好处的伤感,“他伤的非常重,应当是活不成了。”
纪州挥手,侍从的剑便架到了纪无忧父亲的脖颈上。
“义父,义父。”我连忙膝行向前,不住地磕头:“无忧所言句句属实,当时战事激烈,是您身边的高手拼死护着,无忧才得以捡回一条命。”
“无忧的忠心天地可鉴啊,义父,无忧愿付出所有助您荣登大宝。”
“只要您,只要您……”我露出恐惧的神色:“只要您愿意替女儿解了毒。”
纪州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可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眼见着侍从手里的刀就要挥下去,我慌忙大喊一声:“我知道玉玺在何处。”
纪州闻言倏然坐正了身体,眼睛里露出几分疯狂:“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再次行了一个大礼,“无忧愿,付出一切,助义父走上至尊之位。”
纪州许诺了我很多,他说我日后将会是唯一权倾朝野的长公主。
我替他在外行走,铲除了许多坚决反对纪州夺权的老臣。
那些老臣一身风骨,宁愿自绝于议政殿前,也不愿意接受威逼利诱,认下纪州这个新君王。
宫闱肃清,血流成河。
而我则暗中运作,明里暗里摸排皇城的守卫分布和轮岗时候,同时周慕清不断地派出人对我进行刺杀,名为刺杀,实为交换信息。
他决意登基那日,我穿着最华贵的长裙,捧着“玉玺”,一步一步地向着至高无上权利的位置走去。
纪州的脸上充斥着志在必得的信心,变故是在礼官即将接过我手里的玉玺之时传来的。
一根长箭带着势如破竹的戾气射入大殿,殿内守卫还未来得及查看情况,殿门就被一脚踹开。
来人身穿着我熟悉的银白铠甲,乌发高束,漂亮的眼睛里带着凛冽的光。
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我终于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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