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庆幸医院门口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报记者。”谢圻翙边剥橘子边说，昨天周昱初大剌剌的进了就近公立医院的急诊，收到消息时可把他吓了一跳。那医院技术水平顶尖，经常有明星出入，小报记者不少，蹲在医院门口拍女明星怀孕的八卦，指不定就会拍到周昱初，“万一让人拍到了不好。”
周昱初不以为意，他一贯低调，鲜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如果说现在哪里能找到他的照片，恐怕只有C大官网上优秀毕业生的介绍里。
他毕业也有好几年了，应该没人会闲着无聊把几年前无足轻重的消息翻出来看。
“没人认识我。”周昱初无所谓的说。
谢圻翙火急火燎的过来想要把他带走，先急起来的反而是急诊的医生护士。周昱初说先到国际医疗部去双方才算完。
谢圻翙又看了他一眼：“你长得挺惹眼的。”
周昱初有些惊讶，谢圻翙难得说了句好话，谢圻翙以往难得的口德都积在了谢圻寒的账上。
想到谢圻寒，周昱初又蔫掉了。这时谢圻翙递了一瓣橘子过来：“酸味还可以。”
橘子的橘丝都被剥掉了，吃起来很爽口。
“你哥回来了，你是打算继续跟着他，还是回风城去？”周昱初不是会让场子冷下来的人，于是问。
风城是谢圻翙的老家，他父母的生意在意外后便由本家接手打理，这些年如果不是因为本家的事情，谢圻翙在毕业后就会回去继承家业。
“我知道你希望我回去，我也肯定是会回去的，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虽说当年我哥给了你授权，但董事会只要想追究，很难保你没有条例之外的越权行为。如果我哥要清算，你可跑不了。”谢圻翙瞥了他一眼，语气笃定而戏谑。
“你也一样，谢二少。我还有一本厚厚的授权，我和你哥的婚前协议没有明确的财产分割，你有什么？”周昱初摊了摊手，心里感慨。还好自己能力过硬，谢圻寒不敢在这些事情上阴他。
两人相视冷笑，又不约而同地叹气。一个分家子，一个外姓人，他们再次站在了同一战线。
不过不可否认，这些年两人作为名义上和谢圻寒最亲近的人，对外表现得十分团结，两人一起闯过火场，谢圻翙还帮周昱初挡过刀。
原本他们都是为了谢圻寒而战的，现下风浪过去，他们竟然隐隐约约站到了谢圻寒的对立面了。
兔死狗烹，自古以来这样的事情从没有少过。
周昱初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橘子是好吃，谁送过来的？”
谢圻翙还没有回答，这时医生进来了。
“你的核磁暂时没有显示颅内出血，家属今天晚上就累一点，盯着点病人的情况，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立刻叫我们，护士也会定时过来查看。”医生把报告放在小桌板上，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今年对口帮扶的那个企业，还记得吗？他们橘子熟了，先送了一批到我这里，很快就能上市了。我推荐他们做两条线，成色好的做礼品橘，其他的常规出售。不过他们对此一直犹犹豫豫的没个准话，毕竟做礼品橘这一条线上下需要走通的关系不少，他们舍不得花太多钱进来。”谢圻翙说。
周昱初把橘子放下：“你把东西收了？”
“我哥要回来了，这种关键时刻，还是要避免节外生枝。”
周昱初冷笑，撇开橘子：“他们不舍得花钱，你是真舍得贴钱。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周昱初，你能不能为我哥想想？他在外奔波几年，好不容易把权利收回，所有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你现在巴巴的把把柄送到那些人手上，你是还嫌我哥在外面跑少了吗？”谢圻翙怒道。说完他发现周昱初坐在床上发呆，眼睛一眨不眨，都有些红了。
“喂，你听到没？”谢圻翙站了起来，弯腰探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周昱初回神，看着他，眼神冷漠而凌厉：“你养肥了他们的胃口，同样不好收场。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是个好欺负的冤大头。”他拿起手机拨打助理的电话，对谢圻翙道，“你先回去吧，我让小刘来陪我。我要休息了。”
“我和他见了一面。”
狂风、巨浪、早早到来的黑夜。极光小屋内没有开灯，能依稀看见远方嶙峋的山影。
谢圻寒坐在厚实的地毯上，看着延时收到的来信。
他剑眉簇起，手机屏幕光打在他脸上，眼神晦暗不明。
“没有必要，”他回，顿了顿，又问，“他什么反应？”
极光小屋内很温暖，谢圻寒身后的模拟壁炉发出噼啪的响声。
秘书从屋外走了进来，手冻得通红：“老板，谈妥了。”他瞄到了谢圻寒的手机屏幕，迟疑片刻，“老板，付先生他……”
谢圻寒摆了摆手，让他不要说了。他还没想好如何去和周昱初解释这件事，而付桐的行为让他措手不及。
这种失控的滋味并不好受，更别提牵涉到付桐。
“等你回来，我们先见一面吧。”过了很久，付桐发来消息，并没有回复谢圻寒的疑问，这让谢圻寒不自觉地捻了捻手指。
“好。”
周昱初自己的公司没什么大问题，主要是谢圻寒那边，利益关系网盘根错杂。随着谢圻寒归国之日将近，很多在周昱初手上受了委屈的开始活动起来，但也不敢太出格。
最让周昱初担心的是付桐，如果他心思活络一些，和海洋集团的那些老滑头们搭上线，自己这两年凭借谢圻寒伴侣身份建立的威信恐怕岌岌可危。
不过自己给他们带来的利益是实打实的，最后如何取舍，他们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周昱初看着置顶聊天框最下层属于付桐的名字，点进去，最近一条消息属于四年前。
“我和谢圻寒要结婚了，他对我很好，我很爱他。如果你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请化作一只蝴蝶吧，我会摆上很多的鲜花，不会亏待你的。”
周昱初现在有点后悔，当时在咖啡店里，他被情绪冲昏了头脑，没来得及要一个付桐的联系方式。缺乏沟通的渠道，一切就变得不可控了。
脱离了爱情，生活还要继续。当初谢圻寒一声招呼也不打“闪击A国”，把国内一个烂摊子丢到他手上。现在那些谢家的遗老遗少一个个敲打好了，海洋集团内斗平息，重新步入正轨，小辈们的职业生涯也安排好了……这样的局面，任何人跑出来摘桃子，他都不允许。
如果如付桐所说，车祸是真的。他本人逃出生天已是万幸，周昱初不觉得他的手机也有那样的好运气。
周昱初给海洋集团本部的保卫科通了消息，让他们看到付桐，立刻请他去喝茶，并向自己汇报。
安排完这些，周昱初打算回一趟谢家老宅，探探谢家老爷子的口风。
“我回谢家一趟，今天下午的会你代为主持。那几个老头再多嘴你就让他们滚蛋，天天寒小子回来了如何如何，等谢圻寒回来他们再去摆长辈谱。”
周昱初挂断和谢圻翙的电话，车辆拐进一条杂草掩映的小路。不多时，小路变为四车道的柏油马路，马路边枫树连绵，在秋意中红成一片。
驶过一道铁门，又是一座牌楼。十分钟后，终于看见深藏山麓之上的中式宅邸。
管家为他打开门，道：“昱初公子，家主和夫人带着圻洋公子回来了，我等会儿去接圻茳小姐下学，已经通知了圻澜小姐，她后天回国。”
“他们回来做什么？”周昱初看向管家。
也不怪他这么问，谢圻寒的父母投身极地科研事业多年，就连回国都很少，更别提回老宅了。
“家主说他们北极的任务完成了，去南极的队伍还得等一位教授，所以回来休息一下。”
“他们等圻寒吗？”周昱初问。
管家笑而不语，尽管周昱初早就猜到了答案，尽管他现在对谢圻寒心存芥蒂，他还是忍不住心疼。
因为谢圻寒聪明、懂事、靠谱、是谢家本家的长子，所以他永远是可以被忽视的。谢圻寒在家主夫妇那里的待遇和谢圻洋完全没法比，甚至只比谢圻寒小三岁的谢圻澜都因为是女孩的原因获得了父母的额外关注。
谢圻寒不说很少收到来自父母的生日礼物了，就连他生病，都换不来超过一分钟的慰问。
走进客厅，家主夫妇正在聊天，他们手上拿着几张照片，身穿羊绒休闲服，皮肤粗糙黝黑，目光炯炯，显得很精神。
谢圻洋像个小煤球，见周昱初来了，扑进他怀里：“昱初哥哥！”
夫人笑道：“昱初，好久不见。呀，你头怎么了？”
“爸、妈。”周昱初打过招呼，把谢圻洋抱在自己腿上，在他们对面坐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没什么大事，擦了一下。看您这么高兴，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说到这个，夫妇俩笑开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说他们的见闻。谢圻洋偶尔插嘴，俨然一副小小科学家的样子了。
不多时，管家走了过来：“先生、夫人，老爷子叫昱初公子过去。”
几人说话说得高兴，却也不敢误了正事，家主道：“你快去吧，等你回来我们继续说。”
周昱初跟着管家来到悬崖边的一处阁楼，老爷子正在打太极。一招一式，刚柔并济，运掌时如流云，出拳时如惊雷。
周昱初看得目不转睛。老爷子收势，周昱初也叹了一口浊气，觉得心旷神怡。
老爷子看过来，花白头发随风飘动，颇有仙风道骨的气韵，周昱初道：“爷爷。”
“气血不足，神思郁结。昱初，这样不行。”老爷子招了招手，周昱初走了过去，两人走进茶室，周昱初想要沏茶，老爷子拦住了，亲手沏了一壶。
“心乱之人是烹不好茶的。”
周昱初没想到老爷子眼神这么毒，他原以为自己装淡定装得很好了。深呼吸，看着茶水开始冥想。注水的声音响起，周昱初才收敛精神，双手接过老爷子递过来的茶。
“爷爷，付桐还活着，这些年是圻寒一直护着他，圻寒心里还有他。”周昱初开门见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内心，在老爷子看过来时再次掀起波澜。
老爷子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迟疑，周昱初感慨，今年的影帝还好不是双黄蛋。
“他死了这么多年，哪里还有活过来的时候？”老爷子淡淡道，“圻寒的情义我管不了，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我还活着，付桐就不可能出现在明面上。”
“谢谢爷爷。”
“你是我们家的功臣，这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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