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不贞

翌日,正月初九。

尚未开朝,宫内外便传遍了三件大事。

其一,昨夜兰贤妃遭人刺杀,虽未得逞,但那宫女身手极佳,巡逻的禁军只伤了那宫女一刀,却也让她成功逃之夭夭,没被人抓了住,也没人瞧清了她的模样。

其二,也不知是何人传出,兰贤妃中的毒药里头加了足量的宁息草,据说这药原本是皇后安胎所特供——这便是说,除去太医院的几个太医、以及皇后宫里的几个贴身宫女,怕再没几个人能接触到此药。

其三,则是尚还该在休沐的白祭酒天还没亮就带着两人进了宫,据传,一个是正过了中年的壮汉子,一个是位年迈的老嬷嬷……此二人出言指控皇后婚前不贞,混淆皇室血脉。

这三桩大事一出,便是平日里再肃静庄华的太极殿……都不乏有几个宫人壮着胆子窃窃私语起来。

混淆皇室血脉……这可是要诛灭九族的大罪过。

皇后若是真做出这样的事,前儿个证据确凿了去,怕后脚……那些个御史台的人便又要发动了,皇帝就算是再想保她,却也不能够了。

再言,这天底下又有哪个郎君能容忍自己的妻子不贞不洁,甚至连养在身边多年的孩子…….都是旁人的血脉。

更何况,这还是那位九五至尊,是那位从血海之中杀出重围的年轻帝王。

瞧瞧吧,上回阮氏出事,皇帝不论是出于何种考虑,却都始终未曾废后,如今嘛……

阮后可就真真是凶多吉少咯。

-

可确实是谁也没想到。

当事人“阮后”正坐在太极殿里头,准确的来说……她正坐在皇帝的腿上,腰身被人紧紧桎梏,压根动弹不得。

而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风和珠帘,白祭酒站在外围,他身后跪着那两位“证人”,身形似是微微发颤。

外头编故事编得起劲儿,竟还说她是对霍若宁念念不忘,这才暗结珠胎,后来有意‘勾搭’,是闹得未婚先孕,这才找了穆靖南这个接手的……

诸如此类的,阮如安听了的确是觉着可笑荒唐,可她还是时不时的打量着穆靖南的神色,生怕这厮出尔反尔了去。

原因无他,只因才刚白祭酒来时,是说明了要禀告什么,阮如安本意是想避嫌躲到偏殿去,却被人摁了住,还言说什么让她一道听上一听。

听什么?自然是听他如何被忽悠的具体细节了。

阮如安原本以为穆靖南是会信上几分,毕竟他没了记忆,这外头的人也显然是有备而来,还寻了这样的人证,不论怎么说,他怎么也该要做一做拈酸吃醋的模样,反正,也不该是现在这样……

面上笑意盈盈,像是若无其事,甚至更像是怡然自得,他一手把玩着她披散的乌发,勾画着圈儿,一手又在她腰间摩挲,酥酥麻麻。

因着是搂在怀里,靠的自然是极近,一侧的檀木桌子又恰是边角,硌手得很,阮如安只得将双臂柔柔抬起环住郎君,小猫儿似的缩在人怀里。

“李嬷嬷是当年皇后的验节嬷嬷,这聂仆射……是当年在英国公身边任职,亲眼见了娘娘和英国公孤男寡女共处破庙中,待了一夜的。”

那一层层帷帐像是有意而设,白祭酒纵想观察帝王神色,却只落得一场空,他眸光微敛,作揖道:“陛下,这位喻嬷嬷和聂仆射……乃是微臣所辖学监中两位学生的亲长,也是因着这一层,微臣才听晓此事。”

“甫一得知,臣立时便来了御前,唯恐陛下被人所惑,混淆纲纪。”

听听这话,他倒还成了拨乱反正的正人君子了。

阮如安心头一阵揶揄,却还是没底儿,她略有些忐忑的睁着眸子眨巴几下,那纤长的睫毛不经意的擦过穆靖南下巴,泛起阵阵痒意,勾的人心头也更是泛起涟漪,目光也愈发灼灼起来。

阮如安这几日同穆靖南厮混了好几回,只瞧见他这眼神,她便几乎是明了了他的意思。

这可还是在臣子面前,且还是人家寻了人来证实她“不贞”的情况下,穆靖南竟能生出这旖旎心思?

感受到他的气息逐渐靠近,那低沉而灼热的呼吸已贴近她的耳畔。穆靖南的目光凝在她的唇间,眼中藏着隐隐的渴望。那一瞬,阮如安心中顿生警觉。

就在他要俯身吻下的刹那,她轻巧地侧过身,灵敏如燕,避开了他的靠近。她抬起纤细的手指轻轻推开了他的胸膛,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柔声道:“外面还有人呢。”

眼波微转间,面上尽显娇羞,心头却是几分无语。

穆靖南停了动作,眼中略显懊恼,但嘴角却扬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他只是搂紧了她,将她按回怀中,低声道:“你倒是会躲。”

语罢,他将阮如安往怀里拢了拢,继而慢悠悠对着屏风外道:“都且说说吧,皇后如何‘不贞’了去?”

皇帝的语气听来格外轻缓,倒像是不将这当回事儿。

前阵子帝后因着英国公的事闹了几日,虽不知皇帝最后是如何被皇后哄好的,可从这件事儿也能瞧出,皇帝对皇后的态度……早不与先前一般了。

毕竟皇帝登基以前,对于皇后的专宠和纵容已是几近癫狂的程度,哪里还真能舍得将人晾这么久不搭理的。

结合着这一则,再加上先前偶有皇帝失忆的风声,后又有胞妹有意试探……

白祭酒眸光微滞,他略略蹙眉,继而向着身后两人使了眼色。

那喻嬷嬷先一步走上前去,她跪身叩首,恭敬道:“老奴参见陛下。”

“启禀陛下,当年老奴得先帝爷指派,为皇后娘娘验身,可……”

喻嬷嬷‘别有意味’的顿了顿,继而道:“当年老奴一进了相府,还没曾见着娘娘,便被阮罪人相挟,只说娘娘尚还是完璧之身,其余不必再言。”

“老奴本欲向先帝爷禀报,却被阮府护卫挟持半载有余,那些衙内仗势欺人,扬言说要以老奴家中郎子儿女的性命为挟,老奴这才…….这才不得已作罢。”

倒是将说辞想的很好。

毕竟阮相现在找不到人了,更是戴罪之身,无论是推了何样的脏水在他身上都无妨。

且她一个乡野村妇,就算是在宫里任过几年嬷嬷,却也不是个多么博学多才的,竟能出口成章,条条是道,显然也是早有人好生指点过了。

要如何应付呢?

阮如安正沉思,她低垂着眸子,不自觉攥了攥穆靖南的衣袖,那纤柔的手又很快被人反手握住,那源源不断的暖意沁着心头,她微微一怔,恍然抬眼,正见了穆靖南那盈盈笑容。

不对劲,这厮根本不对劲。

前儿个这般来劲,今儿个在这里倒似多么坐怀不乱,跟座大山一般。

她满眼不解,正欲坐起身子些,可那环着她腰身的手掌却忽而向下,在那腿根子处轻轻捏了下,直把她弄的浑身发软,又跌坐在人怀里,再抬不起身来。

做什么?

阮如安不敢发声,知做了个口型,她蹙着眉推攘了几下,却也没折腾出什么气候。

穆靖南没直接作答,他垂下头轻轻亲了口怀里人,继而对着外头道:“朕只问你,你既曾在宫中任职,当知欺君之罪该当为何。”

-

欺君?

那嬷嬷若真是按着她的说法来,便说是再怎么被人威胁,却到底也还都是欺君了。

这倒是个好点子。

可穆靖南今儿个怎的一点脸面都不给白暨留。

先前处置阮氏不也都是在顺水推舟,这回又是在做什么。

怪哉怪哉。

阮如安一面在心头细细盘算,一面听着外头回应。

欺君之罪,诛三族。

此律令亘古不变。

外头的嬷嬷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可她像是并未退缩,而是坚定的跪直了身子,继续道:“陛下贤明圣德,自然能体恤老奴的苦楚,若非全家老小都被罪人阮循拿捏手中,老奴自然也不会…….”

“朕若不能体恤呢?”穆靖南冷不耐的打断了人的话。

他修长分明的指节一阵一阵扣着桌面,节奏缓缓,却叫人听来心头发虚。

白祭酒闻言,他藏在衣袍底下的手微微蜷缩,面上却依旧是风轻云淡。

却说那喻嬷嬷听了这话,她只再抬眼看了看白祭酒,最终垂眸,硬着头皮道:“陛下,老奴卑贱之躯死不足惜,可若叫奸人得逞当道,岂不是老奴一人之罪过,皇后娘娘此罪昭然,还请陛下圣明裁决!”

话音刚落,一侧的聂仆射也跟着跪下,信誓旦旦道:“陛下!太初四十九年,微臣亲眼目睹英国公与皇后娘娘孤男寡女共处一夜,若有半句虚言,微臣便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诚然,他这句话的确是实实在在的事实。

当年南境战场何等凶险,地势险峻便不说了,那些个南蛮人更是骁勇善战,若非是阮如安乔装打扮只身一人趁战时混入敌营盗得敌方虎符,穆靖南也不会那么快便击退了他们去。

当时取得了虎符,早已是筋疲力尽,虽侥幸逃出了军营,却还是险些跌落山崖,那时候穆靖南还正重伤昏迷,若非霍若宁及时带人来救,阮如安哪里还有命活。

可苍天在上,霍若宁是照顾极了她,不仅是只守在破庙外间,还特意叮嘱她莫要换了衣衫,便是再脏兮兮也不可换,免得风言风语,杀得他们乱七八糟。

那日跟在霍若宁身边前来救人的军士,本该都是他的亲信,如今这位曾得霍若宁“信重”的聂仆射忽而闯了出来,可见那霍家军也不是多么的铁板一块……

想到此处,阮如安心头不禁生出几分忧虑。

可这点子忧虑,在她看到穆靖南那愈发阴沉的面容时,几乎是立刻荡然无存。

得,才刚疑惑这厮怎的也不生生气吃吃醋,瞧瞧,这不就来了么?

闹了这么多回,阮如安心头也明镜似的。

她和十九岁的穆靖南之间,但凡是提到了霍若宁,准没好事。

她正欲抬手轻抚人脸颊,外头却突然传来李大监的脚步声,他只站定在屏风外,像是刻意让屋子里所有人都能听见他的声音一般:“陛下,李侍郎求见。”

李远思?李杳杳的那位兄长,这大过年的,他不回江南老家,怎的还往皇宫里凑。

“他来做什么?”穆靖南愠色问道。

“李侍郎说……说…….”李大监满面犹疑,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说。”穆靖南的声音听起来不耐得很。

像是得了指令,李大监麻溜的开了口:“李侍郎说,英国公将李家小姐掳走了去,还请陛下为他做主!”

穆靖南怀里的阮如安:……?

什么?霍若宁怎么还在玩强取豪夺这一套呢?!

反派只能把这个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第一是打量到皇帝失忆了,第二是阮姐本来一直都很小心,没留下什么证据。

不好意思哦,这么久才更新,最近三次元忙得冒烟,真的感谢大家的支持和等待。

奉上迟来的中秋快乐~愿大家平安喜乐!事事顺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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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不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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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是只忽悠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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