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春,万物复苏。
天擦亮,一行人马蜿蜒缓缓驻足宫城口,静静等待着。
马车内,阮如安倦怠的斜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一侧的冬儿跪坐在地毯上,替她轻揉着小腿肚。
“他还没来?”阮如安神情有些不耐,显然是已经等上了一阵子。
这去寒山寺是穆靖南那厮说的,祈福诵经的时辰也是他定的,不曾想现而她好容易起了个大早,穆靖南却没了个影儿。
“尚未。”冬儿是才刚出去问了话回来的,自然也能答上,她想起李大监说话时面带的那点难色,心头只觉不对。
素日里冬儿不会就这般回个话就没词儿了,阮如安只听得奇怪,她缓缓睁开眼,便见着冬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出了什么事?”阮如安懒懒问道。
“奴婢瞧着李大监的面色似……有些不对,也不知是不是陛下……”冬儿顿了顿,她想起李大监来时的方向,又想起他衣角的血渍。
宫城门口原本接近外围,东南角,只有一座慎刑司。
思及此处,冬儿面色一变,不待阮如安开口,她连忙道:“主子,李大监像是才刚从慎刑司来的。”
李大监既是来替穆靖南传话,自然也就是才刚从他那处过来。
如此这般说法,穆靖南便也该是在慎刑司的。
可……慎刑司?
这眼看着要去祈福了,穆靖南一个失忆的君王,这不知那不知,那大牢里头还有何人值得他去审问。
程德妃已死,其余罪人穆靖南怕是都不会放在心上,唯独……
唯独那个突厥刺客和吴尚书那位小外室还关在里头。
可该审的早审了,如今过了许久,怕也不会有什么新消息。
那穆靖南是去做什么?或者说,他还想从那两人嘴里套出些什么?
心里有了这个念头,阮如安也是正色起来,她端坐起身子,寻思几息,又同冬儿递了个眼神。
后者很快会意,她只待阮如安收拾齐整,便缓缓抬手掀起帘子。
外头等回话的李大监听了动静,连忙热络的凑上前来,笑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李大监素来恭敬,见他如此,阮如安微微颔首,继而悠悠开口道:“陛下既不得空,本宫却起了兴头,亦想去御花园游玩几步,也耽误不了多少时辰。”
御花园靠东面,却离慎刑司不算远,如今也不是雪天,走起路来快得很,也不必担心被戳破。
可有一点要紧的,是要支开李大监。
阮如安复道:“只是本宫忽而想起那祈福的佛牌落在了坤宁宫,可偏今儿个身旁人手不够,又是个要紧的物什,旁的人去了,本宫也不大放心。不知可否有劳大监亲自去取一趟?”
闻言,李大监面色略顿,可却很快转瞬即逝。
帝后之间的事情,他素来不轻易掺和,何况皇后已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他再推辞便是不敬了。
他的这一双主子,是谁也得罪不得,若偏要得罪一个,李大监更愿意得罪皇帝。
左右若是得罪了皇后,也总归是会得罪皇帝的。
他连声应下,开口道:“娘娘真是折煞老奴,老奴这便带人去取。”
“如此便多谢大监了。”阮如安笑道,“大监入了宫门,只去找玉苏便是。”
如今她身边有了容冰,出门也就带着冬儿和她足矣。
坤宁宫也是要紧的,如今多事之秋,总也要留一个信得过的人守在宫内,不让白昭仪那类人得了可趁之机,又往她宫里作祟才是。
“是。”李大监很快退下了。
见那一行人越走越远,阮如安这才往东南角去了。
-
慎刑司深处,昏暗的烛光微弱跳动,映照在潮湿冰冷的石壁上,长廊两侧的铁栏间隐隐传来囚徒低沉的喘息声,令人不禁心生寒意。
四周寂静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只剩下那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回荡在这幽深的地牢里。
牢房深处,穆靖南端坐于一张紫檀雕花的椅子上,身着玄色蟒袍,金线纹饰的龙腾纹闪耀着隐隐的光华。
他的神情冷峻,目光深如渊,静静注视着前方的两个异族人。
较之汉人,那突厥人的面容刚硬而立体,肌肤略显黝黑,身形高大挺拔,却在此刻微微弓身,显得格外狼狈。
男子眼神中虽有不屈,却也带着一丝不可抑制的惶恐,而那女子则目光锐利,虽被押制,但唇角依旧紧抿,瞧着颇有几分宁死不屈的劲头。
眼下,两人衣衫凌乱,满身血污,显然已受过刑罚。铁链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刺耳。
见着此情此景,穆靖南只是自顾自垂眸,轻轻摩挲着衣袖,那目光沉沉,令人不由得屏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突厥刺客终是忍耐不住,抬头急声道:“皇帝,你根本没有失忆!你在欺骗我们!”
穆靖南闻言,依旧神情自若,唇边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朕中了你们的毒,自然是失了忆。”
男子闻言愣住,猛然摇头,急切反驳道:“不!我的刀上没有毒!怎么可能让你失忆!这不可能!”
他所言非虚,可穆靖南有自己的计划和筹谋,也自然是要将戏码演到极致,方才不辜负他和其余人的这一番辛苦。
思及此处,穆靖南目光淡然,只冷冷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向那名女子,眸中寒意渐浓:“你倒是口齿伶俐。”
语罢,穆靖南指尖轻轻一动,那立于一侧的小内监迅速上前,恭敬地领命,他转身抬手示意,两旁的狱卒立即架起女子,将她押往刑架。
那粗重的铁链锁住她的手腕,随着几声吱呀的声响,刑具开始缓缓收紧,女子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却依旧咬牙不吭一声。
男子见状,心中大乱,眼中的惶恐愈加明显,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住手!皇帝!你若有话要问,尽可以问我,不要伤害她!”
这刺客倒也是条汉子,见不得女人受罪,更遑论是他心头的女人。
只是不知吴尚书看到此情此景会是什么反应。
见此,穆靖南眼神微动,依旧冷冷道:“三千精兵,究竟藏于何处?”
是了,前儿个落在阮如安耳里的城里异动……早被穆靖南盯上,他极力压着消息,自然也是怕事情脱于掌控。
此事牵涉甚广,更联系着城中百姓,他心里虽约莫有数,却也不敢妄自冒险,拿整个长安作赌。
男子听罢,浑身剧震,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这皇帝如何知晓这般隐秘之事?
他沉默了片刻,咬紧牙关,似不欲回应。
见他这个做派,穆靖南倒也不意外,他只再将目光向小内监一瞥。
随即,那刑架上女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声,铁链之声伴着她的喘息,令人心颤。
-
因着容冰会功夫,来往更快些,也能隐匿几分,故而来这一遭,阮如安便只带了容冰,又将冬儿留在了御花园。
如此这般,也好让别的人瞧着冬儿在御花园里头来回走动,权当作她也在才好的。
一刻钟后,容冰和阮如安二人悄无声息地来到慎刑司时,穆靖南还在慢悠悠地等着那突厥刺客回话。
容冰特意选了一处不易被发现的角落,她半侧着身子给阮如安留出个空隙,也正好让她听着里头的动静。
-
却说牢房内,那突厥男子因穆靖南对他身边的女子施刑而慌乱不已,可仍不肯交代藏兵的下落。
半晌,他试图转移话题,急声道:“皇帝,你算得如此周全,可曾算到你的皇后要下毒害你?”
此话一出,殿内寂静了片刻,那一侧的几个狱吏和小内侍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连口大气也不敢出,生怕皇帝牵连了他们这些听了辛秘的人。
可谁也没想到,对此,穆靖南只是淡淡地笑了一声,似乎并不大在意的模样。
他轻声道:“皇后想不想杀朕,与汝何干?”
突厥刺客闻言,显然没料到穆靖南如此不以为意,顿时愣住。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是大渊的帝王,若皇后真要杀你,你岂能坐视不管?”
见年轻的帝王仍旧不语,那突厥刺客试图扳回一局,急声道:“皇帝,皇后手中的七绝散,可杀人于无形之中。若她将这毒药日夜下在你的寝居,你怕不过几日便命丧黄泉。到那时,皇后扶太子登基,你又能如何?”
听罢,穆靖南的目光微微一动,似乎是在思索。
突厥刺客见状,混以为自己抓住了机会,得意地继续道:“你已是天下最年轻的帝王,然而皇后心中只有谋权篡位。你对她一片痴心,结果呢?早已是—”
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仿佛已经掌握了胜算,接着道:“皇帝,若你现在杀了皇后,我或许还能为你寻得解药。”
刺客满心以为自己得计,阮如安却在暗处听得双眸微眯,纤柔的手握成拳。
这等隐秘的事情,这个关在牢里的刺客都能晓得,可见是早有人与他串通一气,来回通了信儿的。
那夜定国公府内的“阿耶”本就举止怪异,更是疑点重重,如今听了这些话……果真是清流给她设下的圈套。
如今正在战时,若君王出事,群龙无首,大渊岂不危矣。
阮如安不敢想,当初自己若是真的被“仇恨”和“阿耶”蒙蔽了双眼…….给穆靖南下了毒,大渊的百姓会如何受罪,大渊的疆土怕也不需片刻便会被周遭虎视眈眈的敌国侵吞。
真是好狠毒的计谋。
她手心被攥的生痛,继续凝神听着里头。
-
殿内的空气愈发紧张,烛光忽明忽暗。
穆靖南仿佛真的在沉思,半晌未发一言。
那突厥刺客看着他,心中满怀期待,他以为自己戳中了帝王痛处,已然是胜利在望。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穆靖南平淡又冷静的声线:
“若皇后真想杀朕,朕自会亲自将刀递到她手上,何须你来过问?”
好吧刚刚抽风了,一时间灵感来潮,期末复习的闲暇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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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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