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渊的新帝是个百年难遇的情种。
这一点,那突厥刺客早便有所耳闻。
帝王痴情,本是天大的笑话,若是换在别的古板些的王室,光是专宠一人这一条,便能让皇帝被人递折子给弹劾下位。
可瞧瞧这位年轻的帝王吧,他除了痴情了些许,其余功绩才干都是一等一的好。
如此海晏河清国富民强的大渊,还不让人眼红耳赤,不让人心生忌惮?
人心中有所爱,便会生出软肋。
所以此番,他们兜了那么大圈子,费尽心思舀了那么多脏水,想要泼在皇后身上。
只要帝后心生隔阂,便家室不宁,国亦难安,如此这般,他们便有机可乘,甚至是取而代之,瓜分四洲不过是指日可待。
可这位帝王……当真是油盐不尽,竟还能说出会把刀亲自递给皇后这样的疯话。
眼下,那突厥刺客听在耳里,只觉得格外荒唐。
他张了张嘴,是半晌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他中原话虽说得好,可此情此景,他也委实再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这皇帝真是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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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厢耽误了好一阵,坐在牢房外头的穆靖南的神色也愈发不耐起来。
今日来这一趟,本不是他的意思,只偏这刺客一直嚷嚷着手里有什么要紧的玩意儿,且说是与阮如安的安危有关。
虽说他们这些人的信誉早没法子入眼,可毕竟涉及到阮如安,再三权衡,穆靖南还是来了。
若非如此,他怕早已同阮如安在去往寒山寺的路上了。
想到此处,穆靖南想起今儿个早起时阮如安那迷迷糊糊又颇为恍然的神情,心里不由得开始挂念起来。
妻子身子上了月份,近来困乏得很,早起尤其不易,此次寒山寺之行,本也就是说好陪他一道去的,如今他却让人亭亭在外头等着,总也不妥。
瞧着这情形,想来这个刺客嘴里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他何必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有了这般念头,穆靖南眸光微敛,他懒懒抬起眸子,冷道:“你若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女子可就活不过今日了。”
他所言非虚,慎刑司的手段素来是残暴的,这折腾了小半个时辰,那位突厥公主已是强弩之末,再受不住半点刑罚了。
那突厥刺客自然也心里有数。
他今日原本就是想要拿自己一条命和嘴里的这点秘密换心上人活下去,什么同盟,什么族亲,他二人被关在这里多少时日,早前还有人递个信件补给,如今却是什么也没有了。
再这样下去,等待他们的,怕是只有一个死字。
听闻中原刑罚百样,他一个糙汉子便也就算了,可公主金尊玉贵,本不该受这些苦楚。
“中原皇帝,我若说了,你可能保住她一条命?”突厥刺客犹豫半晌,才终于开了口。
其实这位突厥公主身世也够惨的,身为庶出不得宠爱,还被突厥王送给吴尚书当个外室。
要知道,吴尚书年纪能跟突厥王一边大。
她是个弱女子,本不该与她计较。
可穆靖南并不会轻易松口。
谁知道她是不是什么表面柔柔弱弱,实则内里藏着丘壑的双面人。
若真是这般,岂不是放虎归山?
不过一条命,他还是能留下的。
可惜只是需得她在这牢狱里度过余生罢了。
“这要取决于你的消息于朕而言是否有价值。”话是这么说,穆靖南还是侧目去淡淡瞥了眼身后的小内侍,后者会意,开口吩咐人将架在刑台子上的女子放下。
这显然已是默许的意思。
突厥刺客也不是傻的,他连忙从那破烂的衣兜里拿出一叠泛黄又沾着血的信笺,抬手递了出去。
其实犯人进慎刑司都是要搜身的,可这突厥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藏了起来,时至今日才肯拿出。
得亏是信纸,若是别的什么暗器,岂不早逃狱了去?
掌管慎刑司的胡廷司心头顿生忐忑,他知自己失责,又小心翼翼打量帝王脸色。
见其面上无异,似没有要责罚的意思,胡廷司无声松了口气,尽可能的隐匿自己的存在。
而这头,在穆靖南的示意下,不知何时来的叶太医先一步接过那信笺,确认没什么毒物后,又恭敬将其呈上。
“此乃程筑与我突厥王室的书信往来,囊括陷害阮相直至刺杀你的所有信息。”
那刺客抬起眸子,神色平静,他看着穆靖南翻着那信纸,继续道:“皇帝,你的宫里有一个契丹人,她善毒蛊,祸人心,乃是程筑一早安排的,只待你西去驾崩,那人便会毒杀皇后太子……”
一说到皇后太子,穆靖南的脸色顿时变化,他似也是翻到了突厥人说的那一则,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是何人?”穆靖南蹙眉问道。
“你可能让她活命?”突厥刺客反问。
那奄奄一息的突厥公主早早听着这边的动静,她被折磨得开不了口,流着泪珠子向着那刺客摇头,示意他别再往下说。
这件事说了出去,不论是程太尉、突厥王室还是眼前的这位中原皇帝,都不会再给他命活。
可那刺客大约是已看清了什么,知晓自己早已是穷途末路,他只定定看着帝王,等待他的回复。
“可。”穆靖南沉默半晌,终还是简略应下。
“听闻你们中原人有句话,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突厥刺客道,“还望皇帝莫要出尔反尔才是。”
“自然不会。”穆靖南挑眉。
“好。”刺客也知道自己再没有别的选择,他沉沉叹了口气,唤唤吐出一个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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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阮如安这一边。
她自听到穆靖南说了句什么亲自把刀递给她起便开始心神不宁,什么也听不进去的,容冰见她这个反应,自然便也就早早带她出了慎刑司。
毕竟皇帝武艺高超,若是稍有不慎被发现了,到时候又是一脑门子官司。
眼下她们在御花园里走着,阮如安仍旧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冬儿和容冰跟在一步开外,面面相觑,又是几分无奈。
冬儿是不知道自家主子在慎刑司听了什么,可算着时辰,她们总也该回去了,她几次欲言,又见主子神色冷清,终究按捺住了,只默默走在后头。
忽而,一道身影自远处缓缓走来,轻步款款,身着一袭青色宫装。
那女子行至阮如安跟前,神态恭敬,盈盈下拜,温声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阮如安闻声,缓缓转眸,认出是齐修仪。
她心中微动,此人乃昭勇将军之女,素与兰贤妃交好,入宫数月却一向寡言少语,与众人皆疏。
今日突然出现,未免显得有些突兀。
罢了罢了,兴许是看天色不错,也是出来游玩一番罢。
“免礼罢。”阮如安神色不动,挥手示意,语气冷淡。
齐修仪立起身,脸上挂着一丝浅笑,声音柔婉:“娘娘今日雅兴,竟独自在这花园散步?臣妾早听闻娘娘与陛下今日要同赴寒山寺,怎的迟迟未发?”
阮如安心中一紧,眉心微蹙,她原本就心烦意乱,今日更不愿与她纠缠。
再言,她向来不与齐修仪亲近,平日见面不过是客套几句,这小女子今日这般殷勤,倒令人生疑。
可听闻她曾是兰贤妃闺中密友,两人家中也很是亲近,既然如此,想必也不是什么心怀叵测之徒。
可她委实提不上什么兴头,心里也带着些提防,故而眸色微冷,淡淡道:“本宫与陛下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
齐修仪一愣,显然未料到阮如安会如此直言。
不是都说这位皇后最好说话,也最温柔贤淑?平日里请个安都是温温柔柔的,怎么今儿个这般变化了去?
她面上的笑意微滞,缓了一阵,又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依旧轻声道:“臣妾自入宫以来,常思娘娘如家中长姐一般,心中不免挂念。若日后娘娘有暇,愿请娘娘移步蓬莱宫一叙,品茶赏花,也好叙一叙姐妹之情。”
此话一出,阮如安心中疑虑更深,齐修仪素来是个冷冷清清的性子,今日怎的忽然这般热络?
她正欲应答,却觉一股异香悄然袭来,浓郁的香气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晕眩感,她只觉眼前一阵模糊,身子微微一晃。
齐修仪瞥见她的异状,眸中迅速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得意,她正欲上前搀扶,衣袖中似有什么东西隐隐浮动着。
谁知恰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响起:“皇后身子不适,还不退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穆靖南大步上前,径直将阮如安揽入怀中,低头看了她一眼,确认她上下无恙,继抬眼望向齐修仪。
只一刹,眸中瞬间恢复冷厉,眼底深处更是透出一股警惕与厌恶。
齐修仪身子一颤,脸色微白,她未曾料到皇帝会突然出现,遂连忙跪地叩首,惶恐道:“臣妾失礼,还请陛下与娘娘恕罪。”
穆靖南冷冷一笑,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若皇后受了风寒,龙胎有损,你可担得起?”
齐修仪身子微颤,面色更加苍白,连忙低头道:“臣妾不敢,甘愿领罚。”
阮如安此刻头脑昏沉,只觉浑身无力,她依旧倚在穆靖南怀中,缓缓睁开眼,道:“无妨,让她退下吧。”
身后跟着急促着跑来的叶太医见皇后这个状态,忙冲着皇帝递了个眼色。
也不知皇后是怎的,保险起见,怎么也要把个脉的好。
见此,穆靖南蹙了蹙眉,挥手让齐修仪退下了。
齐修仪见状,心中怔怔,知今日再难动作,连忙再行一礼,恭敬退下。
太忙了期末期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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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齐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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