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诗宁这处看见云灦,公冶瑜嘲讽道:“当初娘娘翻墙也要看宁妃一眼,册封后本可光明正大前来,却等了些许日子才来。着实有趣。”
云灦笑眯眯回应:“翻墙有趣些。”
她态度和善,反噎得公冶瑜说不出话。缓缓起身,云灦笑得眼睛弯弯,毫不避讳:“陛下雨露均沾,臣妾身为六宫之主,自也该来探望妃嫔,看看被囚于宫中的女子。”语罢告退。
回首时见叶诗宁趴在公冶瑜腿上,软得像水,撒着娇。
云灦心里蓦然腾起一股火。
却克制,带人便去贵妃黄悦宫中“雨露均沾”。
“自西漠作别,本宫与贵妃妹妹便不曾坐在一处说体己话,今日得空,特意前来聊聊姐妹情谊。”云灦送来贺礼,一根草编的蚱蜢。
“喲,娘娘着实大方。堂堂皇后竟送人草蚱蜢。”
“哎呀,宝贝妹妹,以你我的身份地位什么金银珠宝不曾见过?自然要送些平日见不到的便宜玩意儿。话本中的书生不都是这样骗走那些养尊处优的小姐的?古有礼轻情意重,千里送鹅毛,今有姐妹情谊重,百步送蚱蜢。”
“原来皇后娘娘是穷书生。以前怎不觉皇后娘娘这般贫嘴!”
自是因为才从叶诗宁那处过来,又撞上公冶瑜,心虚。此种话自不能说。
笑得虔诚,云灦连声道自是因为心中挂怀,忧心贵妃每夜侍奉皇上辛苦。她去叶诗宁那处两首空空,来黄悦这处带上草蚱蜢,足见她对贵妃的姐妹情令人感天动地。
“皇后娘娘对多少人说过‘真心’?”搁下手中的画笔,黄悦冷冷嗤笑道:“皇上至今没翻过你的牌子。”
这番话说得极狠。
云灦身边的张嬷嬷气得白了脸。
恒公公打着圆场。
云灦握住黄悦的手,一万个笑吟吟的感谢。“等诞下皇子,你便是未来的太后。多好。”
黄悦登时没有脾气。
闲聊几句便走。
回宫,以午睡为由支走张公公,云灦说起在贵妃宫中所见。
那盆凤尾竹长势不佳。
黄悦这些时日画的都是牡丹花,今日也是。她以往最喜画山水,在西漠时两人见面不多,但云灦记得黄悦曾说她厌恶了画花鸟虫鱼、梅兰竹菊才千里迢迢来画边疆风光。
白羽、白绢二人似懂非懂。
黄悦入宫大概也是被逼的。
牡丹尊贵,她既然进了宫便决意为自己讨要一个尊贵的身份。那一张张气势凌人的牡丹便是黄悦心意的写照。
公冶瑜不会给她皇后之位。
黄晃也不会允许一个外室生的女儿成为六宫之主。他不会在吃穿用度上亏待这个女儿,却也不会给她最尊贵的身份。
“她会用力咬着你,小姐。”白羽道。
云灦道:“另外,贵妃手指上有伤。”
伤口很薄,像是被西漠那些带齿的植物叶片划过,却又比植物划过的伤口平滑许多,应是被薄如蝉翼的小刀划伤的。
碰巧,云灦上回遇见的黑衣女人用的便是至多指甲盖大小的刀片。
夜深,公冶瑜今夜又翻了黄悦的牌子,大婚那日公冶瑜口中的“今生只碰一人”就像个笑话。
换上夜行衣,云灦决定再走一趟。
白羽白绢阻拦不得,只得帮忙遮掩。
云灦头一处去的便是黄悦宫中,她无意听墙角,只远观,竟瞥见一黑衣人趴在屋顶,掀开瓦片朝内看?!若不是那人掀开寸瓦漏了光,云灦根本察觉不到屋顶有人!
白羽总说她胡闹,责骂她顶着“六宫之主”的身份胡作非为。
不曾想这掀瓦偷看床笫之欢之人才是真正的胡作非为!
云灦去向荷花小筑。
叶诗宁已不在此居住,宫门外依旧留下了几个小兵看守。
云灦依旧轻而易举潜入。
如今荷花小筑不住人,一片漆黑。云灦摸出藏在怀中的蜡烛,掏出火折子。她扯下荷叶遮挡蜡烛的光,细细查看。
之前从未留意这塘中的荷花。今日才见这种下不过几月的荷花竟是比御花园养了三十余年的开得还要茂盛,美丽,妖冶。
妖冶。
依旧带着森然的鬼气。
花瓣肥厚,水中肥胖的鱼聚成一群咬着池壁,水花飞溅。
滑入水中,水没想象中深,云灦伸手探向荷花根部,摸到了细嫩的藕,在往下却是一硬邦邦的东西,一扯,原是一截断骨,不知是人的?还是兽的?往下探,拉出血肉尚未彻底剥离的人手骨来!手骨上套着一个沉甸甸的金镯子。
上战场的人不怕拨弄死人,云灦将手骨重新埋入,又在其上压了几块顽石。
公冶瑜金屋藏娇的把戏是为掩盖这个。
看似藏的是黄悦,实则藏了叶诗宁。
看似为黄悦围御花园神神叨叨,实则将重要之物藏在荷花小筑。
难怪修个荷塘便杀了所有的工匠。
难怪,云灦调查许久也找不到据说被囚禁在宫中的先帝的后妃与公主。
荷花小筑相邻的便是公冶瑜母妃文才人当年的居所。
文才人本名文雅,十五岁入宫,十六岁诞下皇子,照理本应大富大贵,却因口笨眼拙只当了个才人。母家无势,不仅帮不了她,甚至还问在宫中的她讨要银钱官位。二十五岁时文才人病逝。公冶瑜便被寄养在贵妃宫中。
原来如此……
云灦握紧拳,心中五味杂陈。
“抓刺客!”
太监尖利的声音穿破漆黑的夜,打断云灦的思绪。
她立刻吹灭蜡烛,抽出短刀。
声音奔去了别的方向。
抓的不是她。
盘腿在一片漆黑中,云灦稳如泰山。
她已确定公冶瑜的帝国看似强大,实则脆弱不堪;公冶瑜看似强权,实则处处受限。
立刻动兵夺位?
难。
西漠人马虽多,但因要防住蛮族,至多能调出十万人马。
从西漠到烨京需过五州十三县,共有二十七万人马。西漠动,沿途城池的军队难道不动?有人叛乱,有人护帝,人马繁多难以控制,届时国中战乱频发,外族便会寻机而入。
百姓何其无辜?
除非——
手指不自觉从唇角划过。
反着来。
云灦微微一笑。
屋外喧声已歇。
云灦拧干濡湿的衣角翻墙而出。
走得小心,却依旧与那黑衣人不期而遇。云灦不责骂自己失策,既遇之,则安之。
两招过,她便笃定此人便是上回交手的女子。上回交手因不清楚对手实力便以躲避为主,只借月光、火光瞄了眼兵器。
那女子的兵器是一片不过指甲盖大小的刀片,极薄,极锋利,夹于两根间,趁着对手不留意挥手便割断其颈部血管。
此番,云灦寻机重重击打在女子腋下,女子一抖,手中薄刃落下,隐有细光,云灦一把捞过,将刀片藏入腰带扭身便逃!
二人的交手引来追兵。
最近处是明月宫,叶诗宁的住处。
心一横云灦避开门口守卫溜进,熏香浅浅,叶诗宁不在睡房。摸了把睡床,很凉。
宫外抓刺客的声音更大。
云灦却在其中捕捉道了一丝清亮的水声。不禁寻声而去到了浴房。
烛光幽暗,叶诗宁着一素白长衣坐在浴池旁,怀中抱着一束花,她徐徐扯下花瓣抛入水中,水汽氤氲,叶诗宁长发披散,一丝秀发在水中散成了扇子,长腿微露,眸中是难得的平静。
她听见动静。
云灦躲避不及,傻笑着打过招呼后才记起自己用布遮面。
“姐姐辛苦,上午批阅奏章,中午教导黄小鱼识字,午后忙着去宫看望姐妹,晚上……”美眸瞄向云灦:“晚上还要当梁上君子。辛苦,辛苦,令人好生佩服。”
云灦讪讪,避开叶诗宁的目光。
抓刺客的声音近了。
叶诗宁扯下最后一把花瓣抛入水中,缓缓朝云灦走来,衣摆不能完全遮掩她细长白嫩的美腿。
云灦立刻死死盯着浴池中上下起伏的花瓣,数了数,视线所及处约有大大小小三百片花瓣沉沉浮浮。“好看,浴池好看。”
衣襟被人一把拎住。
“姐姐,看我。”叶诗宁贴近她,呵气如兰。
云灦赶忙着低头,视线所及处的花瓣中有十三片黄的,十六片橘红的,一些淡红的,剩下的若口脂般殷红。好看,好看。
“听说有刺客,我就过来看看宁妃娘娘妹妹可好,极好极好,本宫就——”
“哗啦——”
云灦被叶诗宁推入水中。
水略有些烫,花瓣在她眼前随着水波起伏飘动。会水,但水性远不如黄小鱼,接连呛了好几口,抹掉面上的水,面巾已落下。
水面荡起波纹。
叶诗宁也进了浴池。
浴室外脚步纷杂,叶诗宁身边的小太监赶忙阻拦,道娘娘正在沐浴。
云灦猫身钻入水中。
分明在水中,为何她还是能听见自己异乎寻常快的猛烈心跳?
她似乎能清晰感受到叶诗宁的体温,却不敢睁眼,她长发散开,与叶诗宁的长发在水中纠缠不休。
直到叶诗宁轻拍了她两下,云灦敢从水中冒出头,摸掉面上的水,叶诗宁的脸便靠了过来。
那双似乎永远都噙着泪的美眸中掺着好奇,也有一丝薄薄的笑意。素衣沾了水,褶皱勾勒出身形,紧贴处隐约漏出一两点肌肤的颜色。一片淡红的花瓣贴在她的锁骨处,像是印下了浅浅的吻。
“姐姐,你是现在走还是待会儿走?”
云灦从水中冒出,逃得仓皇,不敢回首多看。
“姐姐,你丢了面巾和束发的带子……”
云灦侧目转身,借余光接过那条玉臂递来的东西,耳根烫得像在发烧。
浴池旁丢着一件沾水的素衣。
“姐姐,你不道谢?”
云灦用力鞠躬,头也不敢抬,逃得慌不择路。
水淋淋回宫,面对白羽的责问云灦赶紧摸出怀中的刀片道颇有所获,在手指上轻轻一割,伤口与黄贵妃的一模一样。
弄伤黄贵妃的就是今晚的黑衣人。
刀片上映出了云灦的眼睛。
“咦,小姐,你衣衫上有花瓣呢。您是落水里又进花丛了吗?”
“花丛”?
云灦眼前又出现了水汽氤氲的浴池,上下浮动的花瓣,还有——
“小姐,小羽帮你把花瓣丢了——”
那片花瓣是淡淡红色,像一个浅淡的吻痕。云灦将花瓣接过,待干透后夹入了书页。
公冶瑜:诗宁好冷……
云灦:诗宁好撩……(找纸,擦鼻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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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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