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草长莺飞。
宫中绿荫处处,荷塘生出嫩枝,一片欣欣然。
那夜后红珠再未曾重新出现。
云灦与公冶瑜的相处日渐平和。
却从未真正放下心来。她派人混入长威镖局打杂。得知新年开始后镖局的生意比以往差了许多,似有什么默契般,朝中官员皆断了与长尾镖局“培养护卫”之事,京城中另开了几家镖局,抢了长威镖局的风头。
旁人只觉奇怪,到底不过是叶诗宁在公冶瑜耳边说了几句话。说到底,长威镖局占据的是她叶府的旧宅。
盛时说出口的全是赞美。
衰败时骂出的才是几分是真心话。
西漠的探子不止一次听见镖局领头人铁长威与夫人争吵,说什么鸟尽弓藏,说什么总不能让皇子流落民间,说什么毕竟是嫡长子,说什么妖妃祸国。
那妖妃便是叶诗宁。
那嫡长子便是红珠与公冶瑜的孩子。“嫡”,看来公冶瑜私下也与红珠许了百年好合。
不过是利用。
江湖人看中兄弟情谊。
却忘了朝堂是尔虞我诈之地。
公冶瑜以为云灦的确对自己动了真情,也永不会背叛他。
江湖人再厉害,也比不过彻底听命于云灦的西漠的二十万人马,只要公冶瑜认定云灦爱着他,他可为她所用。
在许多男人心中,女子只要动了情便可随意掌控。
铁长威、红珠一行人对公冶瑜怀疑的“因”已被埋下,云灦只等结“果”。
得空时出宫探望黄小鱼。
黄小鱼比在宫中长了些肉,初嫁入时柳夫人对她成见颇深,如今二人关系日渐亲密。柳夫人甚至当着云灦的面数落柳引弓成日在外面游荡,对御赐的娘子漠不关心,至今连洞房都不曾入过,得云灦保证定处置柳引弓的答复后才心满意足退去。
“娘娘莫怪柳大人。”黄小鱼道柳引弓也不得已,她说起二人成婚那日说的话。
“当年追上来的不管是谁,将军都会好生相待。若是个生得乖巧的小姑娘,他不定也会对那小姑娘生出一两分心思。与其说是心悦,不能说是保护。小鱼也如此呢,与其说小鱼对他情根深种,不如说那时的小鱼贪恋有人保护。‘保护’,不是真情。他懂,小鱼也懂呢。”托着腮,黄小鱼嘟嘟嘴,吐了吐舌头。
如今柳引弓忙着从水战转为陆战,练兵需耗费许多功夫,他似乎在以此逃避,黄小鱼也乐得清静。
“你变了许多。”
“嗯。”
“柳夫人很喜欢你?”
“最初时并不像这般。”
那时柳夫人恨不能将她赶出门换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换一个入眼的漂亮儿媳。她知晓自己不配,便只乖乖听着。柳夫人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一来二去也觉自己对这个乖巧的儿媳太过凶悍。
加之挑了许久不曾有一个合乎心意的,比黄小鱼漂亮的没她贤惠,比她贤惠的没她漂亮。黄小鱼又时常听柳夫人说当年家道中落的苦处。
“婆婆觉得我懂她,所以我最好。虽然我家贫寒,柳家却也是败落的世家,勉强算是公平。”
夫君基本不归家。
婆婆喜欢她,由着她的性子。
黄小鱼得空便去街上走走看看,了解行情。她从宫中得的那些金子银子还是她的。
最初她决定买间酒楼。
可细细看过听过别的酒楼的运作才觉经营起来着实麻烦。用什么酒?买什么菜?定什么格调?皆是重要之事。
这些事她懂什么?
她自幼贫困,虽因有一张与叶诗宁一分相像的面容得在宫中过几天好日子,见一些世面,但与那些自幼生长于京城的商户相比根本一无所知,他们见的吃的玩的她或许连听都不曾听说过。
思前想后,她决定先开一家小的酒馆。
“为何非和酒馆过不去?”
黄小鱼道她从小就学过的不过是打鱼,这年幼时学的本事在京城几无用武之地。
糕点铺子?大都是手艺人代代相传,若请人耗费银钱,还容易被请来的人盗走秘法。
开间布铺?去何处寻人供货?
做生意看起来容易,实则困难。
云灦见黄小鱼皱眉愁思的模样,浅浅笑着,心中舒然。
黄小鱼开口闭口都是钱,锱铢必较到和她这个皇后算铜板,发誓要将每一文钱紧紧攥在自己手心。总说要赚钱,却总说不清到底要如何做。
如今的她却学会了细细谋划。
着实令云灦惊奇不已。
环视周围无人。
黄小鱼才低声对云灦道,她出嫁一月,连柳引弓的面都很少见到,故云灦想要玲查的那些事情她毫无头绪。
“在宫中时娘娘教小鱼读书写字,小鱼当时觉得无用,如今进了生意场才觉重要。将军之事上帮不得娘娘,小鱼很是愧疚,不过……”
她打听到了另一件事。
这些事时日她为了生意走街串巷,也喜欢听男男女女的脱口而出的闲话。烨京百姓对公冶瑜转了看法,有人道皇帝残暴,但至少娶了一个好皇后。
小冬也是这般告诉云灦的,京城的舆论始终被她紧紧控于手中。
她依旧笑着,对黄小鱼的调查分外感谢。
“嘻嘻,能帮娘娘,小鱼最开心呢。小鱼也是在四处喝茶时听了些奇怪的闲话。”
卖**药给叶诗宁身边的小太监喜来的张拐子回了京城。那张拐子不过一个卖药的,平日过得饥一顿饱一顿,如今却浑身绫罗,不知在何处发了大财。但若说发财,他却又穷得连卖个馒头的钱都拿不出。若说他穷困潦倒,他却又在酒馆赊账,满口道不过是钱财,有人会给他。
云灦眉梢一动。
此事,小冬与燕喜的确从未打听到。她们偶尔出一次宫,的确不如黄小鱼这个决意开酒馆的打探得全面。
“娘娘,小鱼算帮了你吗?”
云灦笑着捏捏她的脸颊,道:“帮了大忙。”
“可不知那拐子去了何处。”
“无妨。”她多的是人。
夜深,天一片寂然,烨京却依旧热闹非常。
拐子喝着赊来的酒,穿着底边被磨得发毛的华服独坐于漆黑的巷道。他今日去见了那人,不曾见到,也不曾弄到钱。不过无妨。明日白天去,敲锣打鼓,找那人好生唠叨唠叨,求一个囊中鼓鼓,腹中舒坦。
到底是他的药好,否则怎会闹出那么大动静?
这动静,这真相便是他的免死金牌。
“啪。”月色下,一个金锭砸落在他面前,浅淡的灯笼光下,格外诱人。
拐子伸手去抓,刀却架在他脖子上。
“有人花这钱买你的性命!”杀手刻意压低声音,凶神恶煞。
拐子惊慌失措收回手,却不害怕,他随身的包中有不少**烟。摸出,丢出。
硝烟四起。
追杀那人哼了一声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拐子心里舒坦,杀手,不过尔尔。“你爷爷我闯荡江湖时,你小子还在你村口打闹玩耍!学艺不精也敢来你爷爷面前嚣张胡闹。”
他抓起金锭,也好奇这袭击者是何身份,若是查明便可再敲诈那人一大笔银钱!
伸向杀手遮面布巾的手却被一把攥住。杀手道:“大爷我知晓你是卖药的拐子,难道不提早准备?”
拿刀又架在拐子脖子上。
“你我无冤无仇,有人花钱让我买你小命。”
杀手又说了一遍,强调“有人”。
拐子跪地求饶,哭天喊地道自己冤枉,求此人放过,求有人路过相救。
杀手手中的刀高高扬起,朝下狠狠砍来,刀划破狂风,偏是在这一刻杀手松了捏住拐子手臂的那只手。
拐子大喜,朝前一扑,跌跌撞撞逃出。
杀手那紧追不舍,放出三只暗器招招正中拐子后背。
暗器陷入肉中,疼得拐子不住抽搐,他脚本身有伤,跑了几步又摔倒在地,只能抱着腿脚继续求放过。
“怪不得我,有人要买你的性命。”那杀手缓缓朝前。
杀手亦步亦趋。
拐子连连躲避。
砍刀举起。
拐子任命。
偏在此刻有人相救,那人将杀手拖去黑暗中,隐隐的灯笼光下,刀枪拼搏,有人连声惨叫,血腥味弥漫。已是分出胜负。
拐子乘机在黑暗中蜿蜒爬行,他耳畔是嗡嗡声。脑中昏昏沉沉。
黑暗中那人追了过来。却是另一人。来人拔出拐子背上的暗器,拐子一眼便认出这是红珠的暗器——咬珠。
“你可想保住性命?”
“自然想。”拐子知晓自己改如何做了。
拐子被西漠的人带走后白羽从血泊中站起,她浑身是血,弄到这么多猪血在身上,这衣服已是没用了。
她不会宫,而是去西漠在京城的住处帮着审问拐子。一整夜终问清前因后果,惊得瞠目。
拐子被关入地牢。
说是地牢,其实除了无光,倒也整洁明亮。
他的隔壁是一个老妇人,衣衫华丽,手腕上戴了一个看来就价值不菲的金镯子。牢房中的吃穿用度皆是精品。
“你是何人?”拐子问。
老妇人掩面,怒声道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身边怎可住一个男人?话落,便赶来两个侍女,搬来一华贵屏风,满口歉意,说不过几日,还望妇人见谅。
拐子觉得好奇,但见送来的好酒好菜,心里的不安尽数消解。
有酒有菜,得过一日且过一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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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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